沒有人知道這些扭動的屍體是何時放出來的。
這就是秦子遙說的逢凶化吉?
這明明就是兇上加兇啊。
塔庫塔安沒有猶豫一秒鐘,她謹記著哥哥的話語:配角死於智障,有危險先跑路。
她沒有傻傻地看著身體從滿地的不明液體中爬起身來,而是舉起了槍對著最近的屍體頭部扣下了扳機。
熟悉的硝煙味噴湧而出,伴隨著四處飛濺的碎肉,前方是提著槍的少女,後面是倒在地上呻吟的男子。
這構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畫作。
槍管不斷的移動著,八發子彈輕易收走了八個屍體的生命————或許那些早已不足以被稱為生命,沒有靈魂的都不應被稱作生命。
這些原本靠牆站好的裹布屍,混雜著罐子裡的液體,像是浸泡了千年的臭水溝,還是充滿了胖子的嘔吐物的那種。
但是塔庫塔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只是不斷地把子彈填進彈倉,開槍,調轉槍口,再開槍。
直到第一只裹布屍站起了身,塔庫塔安毫不猶豫地把秦子遙扛到肩膀上,撒腿就往身後那道沒被開啟的鐵門跑去。
她在賭,賭哥哥的插旗失敗。
畢竟秦子遙的插旗功夫是兩人有目共睹的。
裹布屍似乎因為是剛剛恢復行動能力,顯得還有些痴呆。塔庫塔安瞥了身後一眼,隨手推開礙事的控制檯,斷掉的電線再次爆出了一陣火花。
來到鐵門前,塔庫塔安敏銳地發現,眼前的這道滑門似乎和見過的都有些不同。
眼前的門質量看起來要好太多了,一點生鏽的痕跡都看不出來,除了上面那層厚厚的灰塵,一切都顯得極為完好,包括在旁邊牆上的那個卡槽。
這個東西在村裡的保險庫也有,似乎是需要特定的卡片才能把門開啟。塔庫塔安也沒考慮太多,現在再去找那些卡片已經來不及了,便只好一槍轟了上去。
流彈擦過少女的面龐,帶出了一縷血絲。塔庫塔安動作不停,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抽出匕首卡住門縫,用力地把門給撬了開來。
“呃呃呃呃呃!”塔庫塔安低聲地發出怒吼,秦子遙已經沒了聲音,臉上正蔓延著古怪的青色條紋,看起來猙獰之極。
複合金屬打造的刀身在巨力之下逐漸變得彎曲,門縫也一點點地變大。塔庫塔安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水,待到門縫足夠一人透過時便拋下匕首,拖著秦子遙的手臂從門裡擠了過去。
身後裹布屍的速度正逐漸加快,為首的兩隻身體閃爍,最後在塔庫塔安著急的神色中直接消失不見。
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門後是昏暗的走廊,可是頭頂的燈泡竟然還散發著微弱的白光!
塔庫塔安都快哭了,這是誰開的啊!太缺德了,她差點被嚇死了啊!
是之前開槍的那夥人開的嗎?她想不明白,總不可能這燈泡過了一百年還可以用嘛,其它地方都黑布隆冬的,就這裡有光,根本就是寫著“我很奇怪”啊。
但她沒有細想,轉身快速地對著狹窄的走廊開了兩槍,幾蓬碎肉從空中炸了出來。塔庫塔安覺得自己的肌肉開始變得痠痛,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即使丟下了揹包,秦子遙的重量再加上自己之前受的傷,讓她開始有點撐不住了。
秦子遙陷入了昏迷之中,氣息很微弱,右手卻還緊緊地抓著貼身的匕首。
這把匕首是他被撈出來時,從他身上找出的為數不多的物件。這似乎對肩膀上這個堅毅的男子有著非凡的意義,即使它做工也不是非常精良就是了。
“分離器......分離器......”塔庫塔安開了兩槍,彈殼掉到地上發出了兩聲脆響。走廊被設計得很長,這讓塔庫塔安很不爽,這設計師有毛病吧?!
但其實設計師也沒想到有一天這裡會被用來逃跑......
不遠處終於出現了一扇門,塔庫塔安咬緊牙關,死命提速,小腹結痂的地方再次滲出了血來。
衝到門前,上面掛了一塊歪歪斜斜的門牌,寫著分離室的字樣。門沒上鎖,塔庫塔安一把就推開了。門後是全然的黑暗,些許燈光從走廊上透了進去,空氣中似乎沒有之前那股刺鼻的臭味。
折了一根熒光棒,也顧不得省不省了,粗略掃了掃房內的環境,塔庫塔安關上門,搬來了看似最重的那個櫃子頂在了門後,又把刀卡在門把上,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門後傳來了一陣悶響,門上突然浮現出了一張裹布屍的臉,下了塔庫塔安一大跳,差點一槍轟了過去。
那個場面極度的驚悚,就像是一張腐爛的人臉嵌在了門上一般,可是瞬間又消失了。
她這才想起來第一頭看到的裹布屍好像就是消失在水泥牆後的,它們看起來有著穿過實體的能力。
那麼實際上這間房間也不安全了。
但在剛剛的觀察下,這種裹布屍應該有五隻,但是三隻被她優先用子彈解決了,那麼現在只剩兩隻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應付得來。
塔庫塔安把秦子遙放到牆角靠好,她已經沒有退路了。目光瞥到秦子遙背上的長刀,她想了想,槍是不能用的了,如果打壞了門,那麼問題只會更加糟糕。
於是她拔出那把長刀,握緊刀柄,站在了秦子遙的身前。
以前是她一直守護著秦子遙,那麼現在亦然。
她可是一名戰士,不是哭哭啼啼的小女孩。
臉上對著秦子遙撒嬌賣萌的神色已經全部消失了,她覺得很憤怒,那是一種看著心愛之人逐漸死去卻無能為力的悲哀。
現在她的臉上只剩下了執著和冷靜。
就像無數次在深山之中狩獵時那樣。
她從來不是獵物,她才應該是那個危險的獵者。
現在依然是,她要用自己作為誘餌,去殺死那兩隻強大的獵物。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鐵門。
門在哐哐作響,像是死神來臨時的喪鐘,每一下都代表著死亡的接近。
終於,哐哐聲停下了,門外進不來的裹布屍似乎放棄了。但隨即出現的,卻是裹屍布卡在門上的臉!
裹屍布的臉扭曲著,不斷地往裡擠。片刻,它的身子浮現,無聲地脫離了鐵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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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進來了。
沒有遲疑,趁著第二只的臉才剛剛出現,塔庫塔安低吼一聲,長髮飛揚,刀芒劃過,狠狠地砍在了裹布屍的脖子上!
裹布屍閃爍了一下,塔庫塔安一刀揮空,刀刃砍向一旁的木桌。碎片四濺,在這道可怕的巨力之下桌子直接被劈成了兩半。
一陣帶著腐臭味的腥風刮來,塔庫塔安沒來得及撿起長刀,只好架了一個鐵板橋,有驚無險地避開了襲來的手臂。
裹布屍的速度很快,三下便衝到了塔庫塔安身前,嘴巴大張著,喉嚨裡發出了荷荷的怪笑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塔庫塔安發出了近乎奶聲奶氣的尖叫,可是手上的動作卻和叫聲完全不搭,一個直拳向眼前的爛臉揍去,裹布屍閃爍了一下,直拳落空,塔庫塔安趁機幾步繞到了裹布屍身後,又是一個左勾拳揮出。
這些深藏於肌肉之中的記憶喚醒了她靈魂中的暴虐,像是嗜血的豺狼,失去秦子遙的遮蓋後暴露在了世上最陰冷的角落中。
左勾拳的速度之快帶出了一道殘影,裹布屍沒來得及閃避,被一拳打得整隻轉了幾個圈,摔在地上。
塔庫塔安撿回長刀,扭腰向身後砍去。一股怪力傳來,第二只裹屍布的身形浮現,塔庫塔安被撞的坐到了地上,小腹的傷口滿是殷紅的鮮血。
好疼。
哥。
她覺得好孤獨,這個世界上,她那空白的記憶中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快要死了。
“混蛋啊!”她顧不得什麼了,理智在少女的腦袋中繃斷,她想要殺人!
她會用那些最骯髒的血液,去讓傷害秦子遙的生物付出代價!
她握住刀柄,眼前是兩隻閃爍著的裹屍布。
刀平舉,塔庫塔安身子一矮,從兩隻怪物中間一個箭步穿過,向著裹布屍的後頸連續揮出了十刀!
刀刃的破空聲連成一片,裹布屍連連閃動,卻還是爆出了一大攤的不明液體,向後瘋狂退去。
噗!塔庫塔安的刀劃過裹屍布的胸口,帶起了一團紛擾的布條。少女站在全然的黑暗中,手電筒已經被裹屍布打壞了,發不出一點光芒,熒光棒也被踩成了碎片。
她就這麼靜靜地站著,閉上了雙眼。
裹屍布在黑暗中停下,或許它們也想不明白,眼前的人類究竟在想什麼。但是那股逐漸升騰的殺意,激起了所有生物心中的恐懼。
塔庫塔安閉著眼。
砰砰,砰砰。
這是她的心臟,在強而有力地跳動著。
砰,砰。
這是秦子遙的心跳,已經微弱到幾乎聽不見了。
沙,沙沙。
這是裹布屍。
三點,上三十二度。
塔庫塔安猛地張開眼簾,刀鋒砍向無邊的黑暗,一塊暗黃色的碎肉掉在了少女的腳邊。
哥。
挺住啊。
鐺!
塔庫塔安把刀往身前一橫,清脆的鳴響傳來,腥風拂面,塔庫塔安沒來得抽刀向上,頭向左側一歪,一道猙獰的血痕從右臉上出現!
猩紅的血滴在地上,少女沉默著,在黑暗中跳起了戰士華麗的舞蹈。刀影紛飛,這是一個人的殺戮。
這是一個人的守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