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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陸家

陸家莊坐落在大勝關地界,是屬於三面圍山的地貌,背後那座山高高聳起,凌駕於左右兩旁一高一低的小山,前面有一大片開闊的原野,一條大河從原野中蜿蜒曲折。風景尤其美麗,站在其中,望著河流,讓人有種開闊舒暢的感覺。

此時正值深秋,北風寒嘯,但陸家莊之中,得益於圍繞的山勢,把寒風擋在了北邊,裡面竟然呈現一派暖融融的氣象。看來把英雄大會開在這裡不是沒理由的,一來取大勝關的好意頭,二來也是因為這裡環境宜人。

經過長途跋涉,郭靖已趕到陸家莊。

陸家莊周圍遍植桃花,按照桃花島佈局栽種,雖然因為時節沒有花開,但看到這些桃木林,亦足以勾起郭靖對桃花島的想念。

他下了小紅馬,心裡在慨嘆。自從受邀鎮守襄陽,已經過去近五六年時光,離開桃花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心裡是真的想念。

人生之中許多的第一次都在桃花島發生的,在那裡他擊敗歐陽鋒,得到岳父黃藥師的認可,在那裡和義兄周伯通結拜,在那裡他和黃蓉有了第一個孩子郭芙……時光過去數十年,在桃花島結束了他流浪天涯的生活,是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

唉,只是國家有難,他已經回不去當初那種悠哉悠哉的生活處境了!

繼而想到黃蓉,她一個名門之千金,為了自己這樣一個傻小子,拋棄了輕鬆舒適的生活,跟著自己到邊疆受苦,心裡忍不住生出愧疚之情。只好在餘生好好待她,絕不讓她受半點委屈。

郭靖收拾心情,牽著小紅馬,大步朝陸家莊走去。

此時陸家家主陸乘風年紀已經六十上下,但因內功有成,膚色紅潤,精神矍鑠,絲毫不像一個到了耳順之年的老人,不過那一頭白髮白鬚卻顯示出他的真實年齡。此時過著富家翁生活的陸乘風相當悠閒,生了個兒子陸冠英,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少俠,常年行俠仗義,為陸家莊掙得個“俠義之家”的名頭,故此英雄大會開在陸家莊,也令江湖人士沒有異議。他的兒媳婦叫做程珈瑤,乃是全真七子之一的清淨散人孫不二的徒弟,陸家有了這層關係,在江湖上地位更是穩固,沒有任何人能夠小覷。

此時的陸乘風可以說是立下了不錯的家業,對於他來說,已經足以自豪的了。但更讓他自豪的是,他有個天下五絕之一的師父,人稱“東邪”的黃藥師。這才是他陸家屹立江湖不倒的根本原因,同樣也是他兒子陸冠英行走江湖非但沒有幾個仇家敢招惹反而結識了越來越多朋友的原因。

照他的想法,只要形勢再這麼順順利利地發展下去,他陸家就能在下一代成為武林世家,到時候,陸家名號一出,江湖人士皆會拱手稱好,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主動承擔下英雄大會的一應安排事務,這樣一來,陸家在江湖上名頭只會更響亮了。

陸家莊很大,庭院一間接著一間,房舍一片連著一片,來參與英雄大會的江湖人士將會被有條有理地安排在廂房裡面,到時候大會開始,又另有一片廣場可供他們筵宴群豪。

此時在他身邊的是少林派的無色禪師,這位無色禪師應郭靖的英雄貼,代替少林前來與會,他本來是綠林好漢,後來入少林,為人性格豪爽,兼之武功高強,佛法精湛,在少林寺內地位很高,已經被當作般若堂下代首座來培養了。

他來的早,於半個月前就到了陸家莊,陸乘風接待了他,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陸乘風是黃藥師的徒弟,一生所學包括百家經典、奇門陣法、易經八卦、醫家典籍、詩詞音律等等,而無色禪師佛法精湛,又見聞廣博,兩人英雄見英雄,自然惺惺相惜了。

這時兩人正好在庭院之中下棋,至於其他的江湖人士,早就在見過第一次面後,就交由兒子陸冠英招待了。一來想讓兒子多結交些朋友,二來是覺得那些江湖人士地位不高名聲不顯,用不著他親自招待。

棋盤上黑白二子鬥得如烈火烹油,陸乘風執黑子,正在苦心孤詣屠大龍,而無色禪師步步為營,絲毫不給對方機會,打的狀況如焦如灼。只是一會兒後,形勢發生陡然變化,無色禪師的白子竟然在不知不覺之中埋下陷阱,而陸乘風只顧著大殺,已經掉落陷阱而不自知。

無色禪師看著臉色難看的陸乘風,笑道:“陸兄和我在這半個月來下了不止百場棋子,總是輸多贏少,還看不出來原由麼?你只顧殺我棋子,雖然勇猛精進,卻後勁不足,兩軍對峙,若是勢均力敵,非是一鼓作氣能贏,而是要慢慢佈局,只有這樣,才能步步蠶食對方勢力,取得最終勝利。”

無色禪師經過多年佛法薰陶,早就對輸贏不放在心上,自有一種“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感悟,故此對於和自己同樣智計過人的陸乘風,他總是不驕不躁,慢慢地下,也不管一時的得失,最後給陸乘風下了套。

陸乘風放下手上黑子,忽然捋了捋鬍鬚,笑道:“讓你見笑了,不過我樂得自在逍遙,下棋從來不管章法,如果拘拘束束,那下棋有什麼意思。好比人行走江湖,如果不能快意恩仇,策馬縱橫,反而要中規中矩,那可比死了還要難受。”

這正是兩人不同的人生觀,在他們各自數十年的經歷中,正是這種人生觀指導他們生活,不能簡簡單單地論誰對誰錯,反而看到對方的成就,一個打下了一番家業,一個即將成為少林寺般若堂首座,都應該是對的。

他們也都清楚這一點,也都欣賞對方這一點,才成為了知交好友。

這個時候,忽然從院門轉進來一個下人,急匆匆趕到兩人面前。陸乘風臉上有些不滿,急急忙忙,在客人面前成何體統,哪知下人一句話,讓他們都驚喜交加。

那下人道:“老爺,郭大俠從襄陽趕到莊子了,如今正在前廳等候。”

陸乘風和無色禪師霍然起身,臉上驚喜之色躍然,尤其是陸乘風,將心裡面組織好的怪罪下人的話語丟到了九霄雲外,和無色禪師快步朝前廳走去。

郭靖按輩分算,應當是陸乘風的妹夫,因為他陸乘風就是黃蓉的師哥啊。但這還不是陸乘風看重郭靖的最重要原因,追溯到十數年前,金國未滅之時,楊康還是金國的小王子,奉命南下大宋,途徑太湖歸雲莊。那真是歸雲莊的一場大劫難,如果不是郭靖黃蓉,還有郭靖的江南七怪中的幾個師父相助,就沒有他陸家後來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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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對郭靖可是很親近,一聽到郭靖來了陸家莊,就高興地不顧自己在客人和下人面前失態了。

至於無色禪師,他性情豪邁,和江湖人一樣崇敬忠肝義膽的豪傑,江湖上誰不知道郭靖是一等一的大丈夫大英雄?

兩人快步而行,陸家莊很大,庭院一座接著一座,本是陸乘風的一大得意之處,但現在卻嫌這庭院太大了,讓他們不能即刻見到郭靖。總算到了前廳,郭靖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些年來,郭靖功力愈來愈深厚,將身上所學的全真教“金關玉鎖訣”、“降龍十八掌”以及周伯通教給他的“九陰真經”融會貫通,打通任督二脈,內力在全身最主要的經脈上構成迴圈,因此內功修為陡然激增,已經邁入了天下絕頂高手之列。表現在外面的,便是氣勢如高山深淵,給人一股琢磨不透的意味。而他這些年來執掌大軍,權勢驚人,氣質上更是大為改變,俗話說“居宜氣,養宜體”,他周身都有種令人懾服的領導者風範。

這讓陸乘風和無色禪師眼前一亮,暗道好一個郭大俠!

陸乘風人未到便已經開始大喊:“郭師弟,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讓師兄我失禮了,真是該打。”話音一落,人就到了郭靖身前,此時他笑容滿臉,那裡有交手的意思。

郭靖笑道:“陸師兄,你我之間交情,還需這麼客氣嗎?”

雖然郭靖不是黃藥師的徒弟,但因為黃蓉這層關係在,他們便以師兄弟互稱了。

陸乘風道:“那是自然,你我兩家確實不用講究這些虛禮。”

這個時候,無色禪師也已到了郭靖身前,他微笑著雙手合十,道:“郭大俠好。久聞郭大俠忠義之名,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之龍。”

郭靖見無色禪師步伐穩健,兩額的太陽穴高高隆起,便知對方內功深厚,看身上袈裟模樣,便可清楚知道對方是來自嵩山少林寺的高僧。而少林寺之中,得道高僧眾多,究竟是哪一位他就不得而知了。

郭靖立即拱手還禮,道:“大師遠從少林而來,為了天下大義奔走,郭靖在此謝過了。”

無色禪師見郭靖對自己這麼恭敬,心中更是喜不自勝。

陸乘風介紹道:“師弟你沒猜錯,這位正是少林寺的無色禪師,修為高深,且為人豪爽,你們一定合得來。”

三人剛要坐下來細細交流,哪知又有一個下人急匆匆趕來,大聲道:“有.....有三個蒙古兵朝咱莊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