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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因緣際會48

桌上餐品甚是豐盛。

葉翠翠感嘆道:“哇,好漂亮啊!”

費銘璋問道:“這是法式大餐嗎?每一樣就這麼一點兒啊!”

眾人大笑了起來。

範舒笑道:“你跟你爸一樣,你爸從前呢,老說我做的東西份量少,吃不飽。”

霍文鴛道:“這是舒姨家鄉的淮陽菜,舒姨是南京人。”

範舒道:“準確的說,我孃家是南京人。當年南京大屠殺的時候,我外婆帶著我媽逃到了雲南。我算是在雲南土生土長的了。後來也就是每年祭祖的時候才回去一趟,而且因為文/革,我差不多是十幾歲的時候才第一次回家鄉。但我從小最愛吃的就是我媽做的淮陽菜。有些東西,是可以傳承的,就算沒有生活在那個地方,那些屬於你的印記也會深深烙在你的血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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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會心一笑,大家閨透的情商就是高。

葉翠翠問費國華:“所以,伯父應該是最喜歡吃蛋炒飯吧?”

費國華驚道:“你怎麼知道?”

葉翠翠道:“因為銘璋哥就最愛吃蛋炒飯啦,他說一大堆擺在面前,看上去特別有食慾。”

眾人又笑了。葉翠翠的話算是為範舒的鋪墊給出了一個最佳落腳點。

餐畢,四虎們開始打起了麻將,太太們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霍文鴛、溫雪和葉翠翠正陪著霍宸在玩飛行棋。

費銘璋站在陽臺上抽著煙,鄧永賢端著一杯茶走到他身邊。

“謝浩然的事,真對不起。”

“沒事,反正最後檢察院也沒有起訴這個案子。”費銘璋知道鄧永賢夠狠,但總覺得……

“想說什麼就說吧!”鄧永賢看出了他的心思。

“會不會太狠了一點?”

“對謝浩然這種人應該手下留情嗎?

費銘璋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費伯伯近些年是越來越心軟了,但有些事如果不狠一點,只會後患無窮。”

“冤冤相報何時了。”老生常談,以前費銘璋最不喜歡聽到這句話,總覺得人活一世就該快意恩仇,什麼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那都是縮頭烏龜沒本事的自我安慰。可如今他倒覺得,這些話是有道理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沒有人能逃得了。”這句話也有道理。

費銘璋想,自己沒有站在鄧永賢的位置上,也不能評判他的所作所為是對是錯。

費國華端著兩杯茶走了過來:“在聊什麼?”將一杯茶遞給費銘璋。

“在說您的壞話。” 鄧永賢對費國華做了個鬼臉,笑著跑開了。

費國華笑罵道:“臭小子。”

費銘璋覺得有時候看起來,鄧永賢應該也就是個20多歲的毛頭小夥子,剛剛那個鬼臉,甚至有些小男孩的調皮。可一聽他說話,又覺得差得很遠,有一種老江湖的感覺。

果然,一入江湖歲月催。

“他這是被逼的。” 費國華看著費銘璋的神情,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我們這群人裡,只有他和宸宸兩個男孩,宸宸年紀小又是那個樣子,從小就是他在保護其它的孩子們……當然,希望這一切能在你們這一輩終止。

費銘璋喃喃重複著鄧永賢的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費國華看著費銘璋,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你結婚,舒姨去,你媽沒意見吧?“

“我媽沒那麼小氣。”

費國華開了個話頭特意試探他,看到他沒那麼抗拒在自己面前提起母親,便又問道:“這些年,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費銘璋先是愣了一下,看了看屋內溫柔嫻靜的範舒,又想到母親說已經不恨父親的話,也就坦然回答道:“我八歲那年,媽媽嫁給了繼父,那時候我挺感激他的,感激他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為我們撐起了一片天。可是後來才知道,男人不一定都是家裡的頂樑柱,有時也可能是絆腳石。他是好人,可惜沒有能力做到他希望的一切,又不願意妥協改和變。他是一個工頭,那一年,發包方拖欠了他好多錢,他發不出工資,又給了那些工人們承諾

,不論發包方的錢要不要得回來,拖欠的工資他都會補上,還傻乎乎的給人打了欠條。後來有幾個過激的工人把他打成了重傷,他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其他工人拿著欠條告到了法院,最後法院判了,夫妻共同債務,那些錢變成讓我媽來還。”

“那一年你多大?”

“十五歲。我媽這輩子,真的沒過過幾天好日子。”想到自己的母親,費銘璋多多少少會有些恨費國華,如果當年他沒有拋妻棄子,或許母親就不會吃這麼多苦。

“對不起,讓你們受苦了。”這是他欠母子兩30多年的一句道歉,“其實我一直沒有放棄找尋你們母子,只是你媽性格太過倔強,若不是為了救你,我想她永遠也不會來找我。”

這一點與戴昕怡所說的一致,費銘璋想,看來確實是母親不願意和父親有瓜葛,而並不是父親主動放棄了他們。這麼想來,他又不恨費國華了。雖然這些年母親吃了很多苦,或許就像她自己說的“道不同不相為謀”,她選擇了一條讓自己走得心安理得的道路,即便吃苦也吃得心甘情願吧。

他又想起那天在繼父墳前發的誓,“即便我爸……我繼父,給我們帶來了那麼多的麻煩,可我媽卻一直希望我能成為他那樣的人,成為一個好人。”

“那你呢?會希望成為一個像你繼父一樣的人嗎?”

“我想做一個好人,但我也希望成為一個強者,保護家人,不讓他們受苦,可我又不希望為此去傷害別人,更不希望讓我媽失望。”

“有時候二者很難相容,人生必有取捨。”

“如果是你,會做何取捨?”

“我已經做出了選擇,只有成為強者才有資格制定遊戲規則,而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幫你鋪平道路,讓你可以既成為一個強者,又能做一個好人。”

即便30多年的陌路,也改變不了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愛,雖然父子兩都不是擅於表達感情的人,但費銘璋感覺得到費國華對他的感情。他對費國華的感情有些複雜,但其實從小到大,他所渴望的父親就是像費國華一樣的強者。只是這樣一個強者,可以隨隨便便就讓自己的手下去殺人。

“為什麼要殺何成?”費銘璋知道像何成這種人或許有一千個該死的理由,但由費國華指使人動手,他就是接受不了,特別指使的那個人還是薛尚。

“他販毒。二十年前,我就說過,我昭天不允許有人再做這麼傷天害理的生意,我知道這種生意來錢快,兄弟們不願意放棄,只能一步一步來,有時候只能等老一輩的兄弟都去了,才能清理乾淨,但有的人不只販毒還吃裡扒外,為了昭天的發展,我只能這麼做,這也算是替天行道。”

費銘璋第一次聽人把殺人說得這麼有正義感,一時默然。

“我說了,只有強者才有資格制定遊戲規則,”費國華繼續道,“就算法律維護的也並不都是正義,它維護的只是勝利者需要的一份秩序,有時候違法犯罪也是為了維護正義,正如我殺何成,也正如我救你。”

費銘璋無言以對。如果當初費國華沒有娶範舒,他不可能有今天,他沒有坐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不會有讓薛尚去殺何成的事,自己也就不會有這場牢獄之災。這就是因果。然而即便沒有這件事,誰又能保證人生一路坦途呢,如果遇上其它的災難,那時候不知道有誰還能救得了自己。費銘璋覺得人生就像一個莫比烏斯圈,無論轉多少彎,總會走向同一個歸途。

“不過你放心,這些事以後通通與你無關,你來昭天,只需要接手我所有的合法生意。”

費銘璋吸了一口煙,這個話題讓他覺得有些沉重。

“你媽沒跟你說過抽菸對身體不好嗎?”費國華再次轉換話題。

費銘璋將手中的煙在菸灰缸裡掐滅:“戒不掉。”

“想戒總能戒得掉的。從前你媽也老讓我戒菸,那時候我也戒不掉。”

“後來呢,為了舒姨戒掉的?”

“為了你。”

費銘璋不解看著費國華。

“你舒姨跟我說,你兒子還沒找到,如果你就這麼吸菸過量至死,會不會死不瞑目呢?”

費銘璋笑了。範舒果然更有辦法,所以她和父親才算是一路人吧!

父子二人始終迴避著一個話題,那就是薛尚。費國華答應讓費銘璋去查清楚,卻一直沒問他結果。費銘璋也不知道該怎麼跟費國華彙報他的調查結果。

直到聚會結束他和葉翠翠離開時,見到仇傑送給費國華一堆資料。

“費先生,這是遁空禪寺所有在冊僧人的資料。”

“嗯。”

費銘璋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一直到和葉翠翠一起走出了宅院大門,他還是覺得有必要跟費國華談談。

其他人紛紛駕車離去。仇傑正好出來。

“仇傑。”費銘璋叫住他。

“少爺。”

費銘璋也漸漸習慣了這個稱呼。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送翠翠回家,我有點事情要跟費先生談。”

“好。”

“銘璋哥,你……”

我很快會回來的。

“嗯。”

葉翠翠上了仇傑的車離開。費銘璋折返去找費國華。

“銘璋,”範舒見到折返的費銘璋,“怎麼又回來了?”

“我來找……”我爸這兩個字,費銘璋怎麼都說不出口。

“國華在二樓書房,上樓右轉第一個房間就是。”還好範舒非常體諒。

“謝謝舒姨。”

費銘璋來到費國華的書房門口,敲了敲門。

“進來。”

費銘璋推門而入。

“銘璋,有事嗎?”

“我記得薛尚是遁空禪寺僧人的養子對嗎?”

費國華沉默了片刻,“銘璋,我答應過你媽讓你走正道,這些事你別再過問了。”

“不是,我覺得……我覺得……薛尚應該不是趙冼貴的人。”情急之下,費銘璋還是選擇了為薛尚開脫。一來,他的確不能確定薛尚到底是哪一頭的;二來,他不希望父親身上殺業太重。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戴昕怡傷心。

“你還記得蔡志強的事嗎?”

費國華的問話讓費銘璋一愣,沒錯,在兄弟玉器店門口,薛尚差點兒殺了他。但事後,他接受了霍文鴛的說法,做保鏢容易過度緊張和焦慮。而最後,他記得蔡志強是被貨櫃車撞死的,當時薛尚也差一點沒命。

“是趙冼貴想要蔡志強的命,薛尚就把蔡志強送給了他。”費國華沒有提他和趙冼貴之間的恩恩怨怨,也不打算讓費銘璋知道軍火走私的事情,只講了一個結果。

“他當時自己都差一點沒命,怎麼會是他呢?”

“他敢冒險,跟著趙冼貴的人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這點險不敢冒,怎麼配讓趙冼貴帶著他發家致富?”

“這種事,您……您有證據嗎?”費銘璋蒼白的為薛尚辯解著。

“我沒有證據,我也不是法官。但這麼多巧合在一起,難道這個人我還能留嗎?”

最後一句話,費銘璋品出了殺機。

“您是不是已經派人……”

費國華沒說話,算是預設。

費銘璋立刻跑出書房跑下樓。

“銘璋,聊完了嗎?”

他來不及回答範舒的詢問,一陣風似的就跑了出去。邊發動車子,邊給薛尚打電話。

“喂,”接電話的卻是戴昕怡。

這是他最擔心的——讓戴昕怡親眼看到費國華安排的殺手殺了薛尚。

“你和薛尚在一起嗎?”

“沒有,他剛剛把手機放我包裡忘了拿。還好你打電話過來,不然我也不知道。”戴昕怡解釋道,“你找他有事嗎?我今晚夜班,他明天早上會來接我……”

“沒事,昕怡,你好好工作就行。”費銘璋結束通話電話。

還好戴昕怡不在薛尚身邊。

然而費銘璋的語氣讓戴昕怡心中略過一絲不安。

薛尚送完戴昕怡上班後就回到家中,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卻發現手機丟了,開始在身上翻找起來。

此刻拐角處伸出一把安裝了消聲器的手槍。婁翼正藏身在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