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雲子說到此處，看了一眼正拱手而立的陳澗。
陳澗拱著的兩隻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本能想要放下，但未等徹底放下，他神色一緊又急忙恢復拱手的姿態。
疾雲子又嘆了口氣，臉上現出回憶之色。
“大約是在二三十年前，你對我的態度越發恭敬，甚至開始討好我和向我拍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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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又過了幾年，曾向我說不打算收徒覺得授徒太累的你，忽然收了一個徒弟。”
“我知道你是因為自身壽命將盡，才這樣做。”
陳澗聽到這句話，如被說中心事，一下變得臉色慘白。
“生死間有諸般恐怖，人修煉不就是為了長生不死得以逍遙世間？
我可以理解你對壽命將盡的恐懼。”
“但為了活著去向他人討好和怕馬，違背自己本心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
疾雲子語氣逐漸嚴厲起來。
“陳澗，你可知道你已在踏向魔道？”
陳澗聞言，張了張嘴巴，欲言又止。
“你可能覺得我的話言過其實，在危言聳聽！”
疾雲子臉上浮現一抹怒氣。
“你雖然壽命將盡，但也起碼還剩下五六十年。
常言道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還剩五六十年壽命之時，你為繼續活下去，就可以違背本性，去做不願意做的事，向他人討好和拍馬。
照這樣發展下去，當你壽命只剩下六年甚至半年的時候，死亡真正迫近之時，你敢說你絕對不會墮入魔道轉用邪法延長壽命麼？！”
“不……不會的！”
陳澗用力搖頭，驚恐的道。
“我就是死也不會墮入魔道！”
“現在的你當然這麼說。”
疾雲子怒斥。
“當年你和我品茶下棋坐而論道，不為壽命而煩憂之時，你可有曾想到自己有一日，會向就坐在對面和你一起品茶下棋的我，極盡所能的拍馬討好？”
陳澗如遭重擊，腳下退後兩步，臉色更加慘白，幾乎喪失了全部血色，手腳冰涼如墜冰窟。
半晌，他神色痛苦的低下頭。
“是……是的。
我自己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日我會變成這樣。”
他看了看皮膚褶皺、如枯枝般的枯瘦雙手，又看了看自己肩上垂著的白髮，語氣中充滿恐懼，嗚咽道。
“四十年前，當我壽命剩下不到短短百年。
當我一日比一日蒼老，清晰感受到自己體內所剩無多的生機在一點點持續流逝時，我心中對死亡的恐懼就越深。”
“但我……我還不想死！”
“我自知資質平庸，能修煉到如今境界已是極限。
想靠自己修煉突破境界，延長壽命幾乎不可能。
所以我就動了別的念頭。”
“我瘋狂的想要討好殿主，希望您在我將要坐化之時，能賜我一顆延壽靈丹，讓我再活下去。
之後我有聽說拜入蒼天教的弟子中，有一人出身紹國皇室，乃是王爺之子。
我將他收為弟子，希望藉助他父親的勢力和關係，在紹國大建供奉我神像的神廟來助我修煉，爭取突破境界延長壽命的那一線機會！”
“我一直以為我是在活下去而努力。
直到今日殿主的當頭棒喝，陳澗才察覺到原來自己為了延長壽命，已不知不覺起了執念陷入魔障，在向深淵滑落！”
陳澗痛苦的神色漸漸舒展開，浮現平靜和明悟之色，叩首拜道。
“多謝殿主點醒我，陳澗已經醒悟。
即使我真的靠這些違背本心、扭曲本性的方法和手段，成功延命活了下去。
只怕繼續活下去的也不是我陳澗了。”
“陸澗真的多謝殿主。”
陳澗站起身，神色平靜，身上之前的浮躁之氣已全部消失。
“陳澗，你能及時回頭，我很很高興。”
疾雲子看到，陳澗已真的幡然醒悟。
他冰冷的臉上露出欣慰笑意，語氣也溫和了許多。
“堪破生死執念，你的道心已更上一層樓。
我相信你這回不再是全無突破的可能！”
“如果你真的到了壽命大限仍沒有突破，我可以給你一顆延壽靈丹，助你再延壽百年，相信到了那時怎麼也差不多了。”
“再次多謝殿主，希望陳澗能不讓殿主失望。”
陳澗臉上浮現欣喜，連忙拱手，帶著感激之意道。
如果是之前的他，得到疾雲子許諾的延壽靈丹，此時只怕已狂喜不已，激動地跪拜在地。
而現在的他對於生死已看得沒有那麼重，起碼不會再為延命而去做違背本心之事。
“殿主，我有些事想去處理一下。”
直起身後，陳澗眼中閃過一抹冰冷，又道。
疾雲子點了點頭，他似乎知道陳澗要去做什麼，道。
“以你那個弟子的品性，你本一開始就不該將他收入門下。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去吧。”
“是，陳澗告退。”
陳澗拱手，轉過身，走出洞府。
洞府之外。
等了半晌的李元秋，見到陳澗面如冰霜從洞府中走出，不知為何他忽然生出些許不妙的預感。
但他還是迎上前，問道。
“師尊，殿主怎麼說？
可是殿主要親自出手？”
“不要叫我師尊！”
陳澗忽然怒斥道。
“師……師尊？”
李元秋被嚇得臉色劇變，一下跪倒在地上。
“師尊，弟子可是哪裡做錯了惹得您生氣了？”
他低著的頭，眉頭緊皺，眼中閃過驚疑和慌亂之色。
“我一開始將你收為弟子就是個錯誤。
你下山去吧！”
陳澗伸出手指向山下！
“師尊，弟子到底做錯了什麼。
師尊趕弟子下山，也請給弟子一個理由。”
李元秋神色不敢置信，一頭磕在地上，悲泣道。
“夠了！”
李元秋這副樣子，又讓他想起自己因為之前陷入魔障，滿心急躁憂懼，一時不察被矇騙和利用。
陳澗一聲怒吼，袍袖一揮。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清楚！”
跪在地上的李元秋，被大風直接從地上掀飛數丈。
他仰面摔倒在地上，眼中盡是慌亂和畏懼。
“是疾雲子，一定是疾雲子告訴了師尊！”
陳澗所說的話，顯然是知道了什麼。
他連忙又趴在地上，一邊爬向陳澗，一邊哭著懇求。
“師尊，弟子知道錯了，弟子一時鬼迷心竅，弟子請師尊再給弟子一個機會！”
陳澗卻無動於衷，他神色冰冷，伸手一抓，將李元秋腦袋攝入掌下，龐大法力衝入他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