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是一個封閉性的三維空間，只有一個單向入口。想離開這裡，只有跳出這個世界，然而三維生物是無法憑藉自身力量跳出三維世界的。”咕咚說。
“也就是我出不去。”劉燁星的火焰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他在考慮粗暴的事情。
“是的，若想跳出三維世界，不能憑藉三維生物自身的能力。這裡要代入一個新的概念，【工具】。”
劉燁星發覺事情可能並不那麼簡單，急躁的心頓時收斂了許多，“繼續說下去。”
“工具是方便我們達成目的的器具，工具不一定是人製造出來的，但一定是人能夠使用的。所以，工具的核心是人的思維和操作的一體化。我們把概念做一下昇華，你看看下面那一塊的人。”巨神咕咚伸出了他粗糙的一根手指，指著蛋世界。
順著咕咚的手指看去，目光瞬間跨越數萬裡，劉燁星以巨人之眼看見了在一片田野間勞作的農民。在這個時段，蛋世界上方的發光蘚類植物也會發熱，如同烈日當空，這讓正在鋤地的男人們脫下了麻布上衣也還是汗流不止。
咕咚說：“他們手裡拿著的鋤頭，那是工具，為了除草，為了鬆土，為了栽種。你再看那裡！”
順著咕咚的手指看去，劉燁星的巨人之眼看見了一座現代化的城市，那是迦拉薩的籠之都裡的景象。一座高樓大廈，那是一棟醫院，其中有一個少年，他的四肢因為疾病已經截肢，現在使用的是機械四肢，形態和混亂國裡那些機械肢體差不多。
劉燁星說：“你是不是想表明，我們的人類軀體，手腳，還有內臟之類的，這全都包括在【工具】這一概念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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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設定讓伊芙麗塔砍去手腳，也是為了更多的觀察。”
劉燁星微微皺眉，“外面世界的人把要懲戒的人的手腳砍去再丟進咕咚監獄，也是你設定的？”
“我可以做到。只要運用我的那個【工具】，跨界傳遞信息是很輕鬆的。能夠大部分脫離現實資源限制的東西，是思維。思維操控著工具，達成目的。明確思維以外都是工具，那麼就可以引申下一概念。你能運用多少的工具？多強的工具？”
劉燁星思考起了迦拉薩的話語，發出了疑惑，“聽說你完成了升維？”
“那麼我想你已經猜到了答案。我能夠運用的工具，在三維世界萬能的工具——那就是我自己——已經成為四維生物的我自己！高維生命對低維生命來說，那就是造物主！以近乎萬能的四維之手，主宰自己想達成的一切目的。三維世界的我們是二維世界的造物主，四維世界的人也能成為我們的造物主。【認知】概念是可以複製的，現在的我，就是其中一份備份。三維生物無法理解四維，在升四維之後，一切都要重新認知，四維的我備份了三維的我的認知，再重新學習了四維世界的認知，然而四維世界的物理法則在三維世界同樣不適用，所以其中有一個行動指令的比對翻譯過程，我完成了那個過程，於是我能和四維的我溝通達成我的全部目的。”
“所以你什麼時候用你那四維之手幫我回到原來的世界？”劉燁星發問道。
“如果你很著急的話，現在就可以。你的概念破壞讓人噁心，我並不希望你破壞太多東西。”咕咚說。“希望你變成普通大小，這樣能夠避免你在另一個世界現界時造成麻煩。”
劉燁星於是開始急劇收縮，在漆黑中，黑色怪物體型正在不斷收斂。
“其實剛開始你到來的時候，我還想觀察你在我的這個世界能見到多少有趣的東西。不過現在看看，你感情很少，缺乏體會，這對於生命是極其不幸的。就是因為有很多感想，有許多感情，才成為和一般死物不一樣的存在——生命。如果把一切視作無意義，就會失去行動的動機，成為無意義。在概念裡，萬事萬物必須有其意義，這樣就不會化作死物。生命存在了，這就很有意義，接下來，去感受一生的酸甜苦辣，是新的值得人探索的意義。”咕咚滔滔不絕地說著。
劉燁星還在持續縮小，他回覆道：“你說了一大堆，我也只是半知半解罷了。但是那一點很明確，無所不能的存在會失去其存在意義，因為無所不能，所以不存在痛苦與煩惱，也就不會作為。想要實現一切的願望，是能力有限的生命才會萌生的行動原理。”
“說起願望，在時間的長河裡，我也見到過無數人因為自身無法實現願望而陷入絕望、懊悔，渴望從頭再來，但他們應該理解一件事，那就是經歷了那一切的才是他們。世界並沒有錯，它只是安然地存在，痛苦都是因為自己欲求太多，有了願望而不能實現，自然痛苦。然而不去渴望，那也不是生命，痛苦是生命必要經歷的。
“舒服過頭也不是好事，因為舒坦，所以也不會有太多願望，然後墮落。在痛苦和舒坦間反覆橫跳的，那才是像樣的生命。如果一直經歷痛苦，最後在痛苦中抹滅，雖然遺憾，但也是生命的存在形式了。”咕咚滔滔不絕地說著。
“我不會一直向壓迫低頭，我會成長起來離開壓迫，然後繼續生長，或者直接將壓迫推翻的！”劉燁星此刻已經變得和原本的面具一樣大小，但是他的視界並沒有發生多少變化。
“接下來我就用四維之手將你送回去，如同屬三維的我們將一張屬二維的紙彎曲讓原本距離很遠的兩個點貼在一起，一個二維生物會見證超遠距離的兩個地方發生聯通。在四維之手的能力下，你會站到世界交界處。還有句話要說，你已經在打破固有認知的變化中找回了【破壞法則】、【千里眼】、【黑暗擴張】這些能力，希望你能合理利用，而不是無理地破壞。”咕咚說。
“再說吧。”
在面具眼裡，黑暗的世界在一瞬間顛倒，眼中的世界變成了一白一黑各佔一半，它處在兩個世界中間的空隙，這兩個世界在不停地顛倒，旋轉，面具不知是自己在翻滾還是世界在如翻動沙漏般轉動，最後伴隨著強烈的失重感，面具失去了意識。
……
劉燁星回過神來時已躺在地上了——以一塊黑色面具的姿態。人類的姿態是一張軀殼，他徹底弄壞了那個軀殼，已經變不回去了。此刻只有兩種形態，無窮無盡的骯髒意念化作的黑色怪物，或者一塊面具。
天空很明朗，是個大白天，雲朵在藍色背景下慢悠悠地前進、變形，劉燁星靜靜地躺在那裡，看著大片的雲朵變成一個桃心，又變成其他的東西。陽光落在身上，暖暖的，這對劉燁星來說，像是久違的朋友。
一大片陰影遮住了面具，面具被驚訝到了，是一個人，她俯下身讓影子將自己覆蓋了。
“念念？”面具有些驚訝。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就回到了原來的世界，而且馬上見到了很重要的人，不過他很快釋懷了，這個情況並不壞，有可能是巨人咕咚有意而為之。
“是星仔嗎？”顧念念問。
“是啊，傻瓜。”面具用溫柔的聲音說。剛說完，劉燁星就感覺自己飛了起來。
顧念念把面具捧在了手裡，眼裡有晶瑩的東西在打轉，“你回來了？”
“是啊……”
顧念念貼著面具，心裡的憋屈全都寫在了臉上，“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你去了什麼地方啊……那個天使說你去了再也回不來的地方……我好擔心……我好想跟著她去找你……”說著，眼淚伴隨著她真切的感情從眼眶裡溢了出來。
“別傷心了，我拼了命也會回到你身邊的。”面具說。
“你真的變成面具了？還能變回來嗎？”顧念念擔憂地問。
“大概變不回來吧，但是不礙事的。”劉燁星多少還是覺得有些遺憾，像這樣作為一塊不能自由活動的面具是不太自在的，但是化身黑色的怪物又會帶來麻煩，索性就這樣也好，還能被可愛的女孩兒捧在手裡。“這是哪裡？”
“這裡啊……你應該認識的。”顧念念環顧四周，這裡是衛星區，到處都是廢舊的大樓，路邊垃圾成堆，蒼蠅亂飛，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怪味，顧念念把面具正面對著周圍的環境轉了半圈。
“你怎麼會來這兒？”劉燁星問。
“想你的時候，我就會到這兒來……”顧念念把面具翻到自己面前笑著說。“露婭說，你是從這裡出生的。”
一些記憶忽然浮上心頭，在劉燁星的腦海裡，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睜開了緊閉了六年的眼睛，在這之前的六年裡，不斷在傾聽人類的咒罵和怨恨。出生後，他感覺自己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這股力量不能為他控制，然後如同盛放的煙花一般瘋狂爆發出去，那是看似無盡的黑色泥土，湧進大街小巷，像活的一樣鑽進樓房，沾染在大人身上，開始腐蝕他們的身軀，讓他們在劇痛中看著自己化成一攤臭烘烘的酸性液體。
其中一部分沾染黑泥的大人沒有遭到腐蝕，但是變得異常狂躁，徹底失去理智，對周圍的人展開不要命的攻擊，有人咬爛了別人的脖子，有人撕下了別人的臉皮。相對的，碰到黑泥的孩子很少有出事的，黑泥對他們來說就像普通的泥巴，毫無作用，也有一些孩子出現了和大人一樣的症狀。
那是一場大災難。
“很遺憾我不太想追究自己的過去。”劉燁星嘆了口氣說。
“那你真的不想再變回來嗎？”顧念念睜著大眼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