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氣氛降至冰點。
洛雪笙因憤怒的話語稍有喘息，而洛天絕則嘴角帶笑，面容不變。
"所以，就因為我不記得你母親的名字，我的女兒就要對自己的親父親破口大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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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神閒氣定地說著，一邊把包中的衣物、零食，以及漫畫本放在了桌上。
"這裡雖然有正餐，但我總想著，你平時無聊，可能要吃些東西。漫畫本這東西我不懂，就挑了賣得最火的。天冷的衣服也給你添了幾件。"
洛天絕每說一句話，洛雪笙心裡的壓力就大了一分。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在她說了攤牌的話之後，得到的就是這樣軟綿綿的回答。
而且這些回答，好像帶有魔力一般地，讓她的心隱隱作痛。
"的確，我不記得了，你母親的名字。但你要體諒我啊，十五年彈指一揮間就過去了。我心裡唸叨著的東西太多，但你得想想，我至少把你的名字給記住了，這不恰巧說明了我對你的感念之情嗎？"
洛天絕親手整理起櫃子的衣架，將衣服一件件掛起來，整理乾淨，然後嘴中輕念道。
"父親！你...你連我母親的名字都記不住，怎麼會對她有感念之情？這不是在騙我吧？"
洛雪笙醞釀許久，聲音中帶有強烈的哭腔。
洛天絕心底裡對這種軟弱下意識地不屑，但在表面上則是苦笑著搖頭："女兒可知，第十四代星落帝國的皇帝，自幼喪母，流落他鄉，四處奔波。他連自己的母親叫什麼都不記得了，卻苦心經營五十年，最終登基，為母親建立國墓。
不記得名字，就能說明什麼嗎？人的記憶力可不是靠著感情就能抵禦時間與疾病的侵蝕的。"
多少具體的說教事例，洛天絕都背得滾瓜爛熟，如今更是張口就來。
把黑的說成白的，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疾病？"洛雪笙抿嘴，咬牙吐道，身體微微顫抖。
"是啊，日夜操勞久了，染了些貴族病。現在是腿腳也不好了，背也彎了，有時候腦子也記不住事了。"
洛天絕笑呵呵地說道，言辭懇切。
"這麼說來，剛才說忘了是真的？"
洛雪笙難以置信地反問。
若是自己錯怪了父親，結局本就完美，是自己非要執著於細節，那麼洛雪笙真的就要愧疚死了。
這麼說她的親生父親，這可是需要巨大的勇氣和負罪感的，這種道德的壓迫感，讓她凌厲的語氣迴轉下來。
"當然了。女兒，你身處市井，對瑣碎之處想得很深，我認為這是一件好事，但現在已經用不著了。爸爸會讓你享一輩子的福，衣食住行，全部給你擔著。將來的前途，我給你抬高。你想要什麼人生，我就給你什麼人生。"
洛天絕直接給了洛雪笙一條完好的臺階，示意她乖乖地朝下走。
將適才撕破臉皮的話做了完美的解釋。
這很正常，社交之中不乏修補同僚話語漏洞的活計，洛天絕精通此術，用起來輕車熟路。
"我..."
洛雪笙心理壓力驟然上升，因為她意識到了一件事。
如果不是洛天絕肯接見自己，那麼洛雪笙已經流浪街頭了，如果不是洛天絕給她吃飽穿暖，學習知識，她恐怕這輩子都得與市井生活打交道。
洛天絕，毫無疑問是她的救命恩人。
除開父親這個身份，洛雪笙自然會對他感激萬分。
而適才的爭吵也就是因為父親這個身份。
"難道，就因為他是我父親，所以我覺得有恃無恐，可以肆無忌憚地鬧彆扭？"
小時候的落魄生活讓洛雪笙養成了滴水之恩都記在心中的習慣，可眼前洛天絕所給的，分明是湧泉之恩！
難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不知恩圖報的小人了嗎？
洛天絕知道自己達成了目的，開始了收尾工作。
他拍了拍洛雪笙的肩膀，溫聲寬慰："雪笙，我不怪你。我們是一家人，鬧彆扭很正常，你不用把不滿憋在心裡，說出來才能解決。我會安排好一切的。"
洛雪笙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淚水從通紅的眼眶中潺潺流下，在臉頰上露出兩道淺淺的印痕。
洛天絕順勢將她抱住，用寬厚的右手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她問："我能出去玩嗎？"
他答："當然，不過可別亂跑，最好別出咱們的院子。"
她問："剛才是我不好，有點衝動了。"
他答："沒事，我不介意的。"
她問："下次，我們什麼時候能見面呢？"
他答："也許是等你參加魔法評測的時候。"
父親與女兒相擁，一切的誤解都被完美地解開，這真是一個美好的結局。
洛雪笙開心地想。
以後，不能再胡亂地懷疑父親了，對我這麼好的父親，這麼善良的父親。我居然真拿自己的觀察力當回事了。
洛雪笙認真地想。
安心了，沒事了。
洛雪笙閉上眼，輕鬆地想。
可下一秒，她的眼睛再度張開，神色慌亂。
"那位老守衛因為知道了您的身份，已經被殺了。如果我知道過多的話，總有一天也會死在伯爵大人的手裡。"
洛雪笙的心臟驟然縮緊，侍女的字跡從她的腦海中不自覺地鋪張開來，一字一字地劃過，愈發響亮沉重。
不，這件事還沒有問。
這件事不問，寢食難安。
但其實，父親不可能是兇手吧？
再者，拐彎抹角也問不到什麼吧？
所以，我可以直截了當地問父親...吧？
"那個，父親？"
洛雪笙望著正要出門離開的洛天絕，遲疑地開口道。
"怎麼了，我可愛的女兒？"
洛天絕回身，笑眯眯地問道。
"最近幾個月，有看門的守衛死了嗎？"
洛雪笙緊張地問著，眼神直勾勾地盯住洛天絕看。
"的確，是一個老師傅死了，他本來心臟就不好，當天發病，沒得到及時治療，就死了。還有什麼事嗎？"
洛天絕沒有顯露出一絲一毫的慌張，他將一個合格的貴族該有的素質展現得淋漓盡致。
優雅端莊，神情淡然。
"還有一件。"洛雪笙的語氣由認真轉為親切，"父親，你猜，我喜歡什麼顏色？黑和紅選一個。"
鑑於監聽人員上交的表格，洛雪笙最喜歡的顏色應該是黑，但萬一這丫頭是在測試我有沒有安裝監聽...可門衛死亡的資訊來源是哪裡來的呢？為什麼沒有監聽的資料？
很快，洛天絕明白了，洛雪笙八成是識破了監聽，既然如此，故意遮掩反而會遭她懷疑，得不償失。
"黑**，我覺得。"
所以作為坦誠相待的證據，洛天絕報出了他認為的正確答案。
"父親，你猜錯了。女孩子怎麼會喜歡黑的東西呢？當然是喜歡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