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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話 哨塔對決

北塔的敵人倒下了,沒有遺言。

解決了那個使用守城弩偷襲的敵人,溫森特重新調整自己的呼吸。

沒有及時發現隱藏在北塔使用弓弩的人,導致黃皮膚被暗算,的確是自己的疏忽——但其實也不算是溫森特的過失。為何黃皮膚要改變安排好的計劃臨時去對付其他的敵人呢?他不知道。溫森特只知道此刻救人並不是自己的任務,他和黃皮的首要任務同樣只有一個——Seard Destroy!目標就唯有紫衣神官一個!

偏離自己的任務,導致自己被暗算雖然不幸,但是不按計劃擅自行動而由此帶來變故,只是給目前正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同志們徒增危險罷了。

他重新在混亂的黑夜戰場中搜尋著胥伏特的身影,只見別動隊逼近了紫衣神官的寢宮。這是整個進攻計劃的另一部分:一邊用大部隊牽制守城的士兵,而另一邊則由王宮的內應人士組成別動隊,悄悄接近守衛變弱的神官寢宮。

這處王宮城牆的南邊哨塔,是由王宮內應為溫森特選出的最佳特等席。從這個位置可以全面地掌握胥伏特寢宮外面的周邊情況。內應們已經進入了寢宮,但是從這個位置他也無法把宮內情況看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在城牆下各自專注於自己的任務,此時哨塔上只剩溫森特一人。他也在執行屬於他的特殊任務:他必須嚴密地盯緊從胥伏特寢宮出來的任何一個人影。特製的頭戴狙擊鏡勒得他面部有點麻木——但此刻他已沒有感覺。他必須忘記所有的感覺,作為殺手不需要無謂的感覺,只需要見敵必殺——像以前執行過的無數次任務一樣。終於,比預定的時刻稍微早了一點,被守衛包圍著的疑似目標出現了!

那個比所有人都高大的披著袍子的黑暗身影!

內應們佯裝守衛在宮內行刺神官計劃很可能失敗了。溫森特壓抑著體內無數的化學反應,不允許自己的身體有任何一絲不適宜的抖動。射擊的時機不太好,人頭湧動,旁邊幾個衛兵的長矛還阻擋著神官的頭。他不斷地調整著姿勢,鏡頭始終精準地緊隨著目標……每一秒都是如此的漫長,就連死神也只能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逃亡的獵物停下來放鬆警戒的時刻——

“砰!”

望著倒地的目標,一片狼藉的寢宮,溫森特儘量放鬆著自己身上已經麻木的肌肉。他有點艱難地站了起來。他的任務告一段落,是時候該放出訊號了。按照計劃準備,狙擊完成後,他將對準胥伏特的寢宮頂部,將整支魔裝槍的能量傾注於此,使寢宮屋頂灰飛煙滅——這是只有暗殺者們才知道的特殊訊號。然後按預定伴隨著巨大的轟隆聲,襲擊者們將開始有步驟地撤退。此刻他本應該摘下狙擊鏡,慢慢舒展因麻痺而變冷的肌肉,慢慢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恢復正常執行……但是他卻突然感覺到異樣的冷!

他轉過頭,迅速解開兩把狙擊槍的組合連線,猛然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突然有個黑影從哨塔平臺的南邊迅速靠近!

沒等他準備鎖定瞄準的一瞬間,黑影便已經停在了他附近!

兩人在一個定格的畫面對峙著。幾秒後,彷彿伴著冷笑,黑影發出了令人不寒而慄的低沉聲音:

—“盲目可以增加你的勇氣,因為你無法看到危險。”

—“!?”

—“初次見面,年輕人。吾乃魔林王國常任大神官,紫衣主教胥伏特。”

沒有回答,也沒有餘暇思考眼前這令他匪夷所思的情景。溫森特只能緊緊抓住自己的槍。

“作為要謀殺這個王國頂端人物的暗殺者來說,你的反應看來還欠點敏銳。不過……我還是想要來見見你。”

戰場的另一邊,藍皮膚眼睜睜地看著黃皮膚被貫穿,然而所有意外一瞬間就被人群所淹沒。布魯斯堇使出全身的憤怒撞開了幾個擋路的衛兵,但是它並沒有衝向黃皮膚的方向,而是離開了混亂的戰場。一切已無法挽救,憤怒無濟於事。它早已準備好隨時會有失去同伴的一天,所以此時更不能被負面情緒衝昏頭腦。憑著獸人的敏銳,它已經感覺到了胥伏特寢宮那邊發生的騷動。它不想又生意外使自己失去更多的同志,趕緊往另一邊突進,心裡湧起各種不詳的預感:

A、如果內應成功,他們此時應該有發出撤退訊號;

B、如果內應的刺殺失敗,它想過去一探究竟,隨時改變計劃;

C、如果內應的戰況膠著,它覺得自己應該馬上趕去支援。因為胥伏特才是最終目標。

它很快就到達了寢宮的位置。圍在一起的衛兵們好像有點不對勁,都沒有注意到從他們背後迅速趕到的藍皮膚獸人。於是布魯斯堇趁機將他們輕而易舉地一一擊倒。

無視那些被一網打盡的衛兵,橫在眼前的還有一具罩著長袍的無頭屍體。

是狙擊成功了嗎?布魯斯堇馬上蹲下檢視。

然而眼前的這具被轟掉脖子的東西——竟是發臭的屍體!

在哨塔頂端,兩人迎來了宿命般的見面。

胥伏特:“看你不發一言,應該會很疑惑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我,是不是真人?”

溫森特繼續不發一言,死死地盯住那個被兜帽遮住的臉。

然而這個紫衣神官又做出了出乎他意料的舉動——自己掀開了兜帽。

在這種黑暗壓抑下,兜帽下的臉任誰見了都會不寒而慄。

那不是一張屬於人類的臉。

滿臉佈滿不詳的皺紋,奇異的鼻部,頭頂還有不祥的觸角。

這個恐怖的臉,笑起來特別扭曲:“這張難以模仿的臉沒有多少人見過。但是見過的人一定不會忘記。我想你大概也沒有見過,我可以感受到你內心的驚詫……”

溫森特的確充滿了驚詫,但是他此刻必須保持冷靜。

胥伏特:“讓我來打消你內心那些不斷升起的疑慮吧。你可能現在還在懷疑自己面前的是個替身,或者是個用什麼東西做出來的幻影?”

像是要盡力不讓眼前的一切干擾自己,溫森特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話。

於是紫衣神官自顧自地丟擲一連串令人難以置信的話語:

“就算我一再跟你交代,眼前的是如假包換的神官,你也未必會相信。”

“不信也無妨,你可以儘管去懷疑。當然你剛才射擊的,的確是替身,這是必然不用懷疑的。”

“不過這都不重要。其實,我根本沒有必要使用替身來逃亡。”

“以我的實力,親自消滅這班愚蠢的暗殺者根本不成問題。”

“因此下面被你擊中那個,只是我為你準備的小小惡趣味罷了。”

溫森特終於忍不住內心由驚詫轉變而成的憤怒:

“……難道僅僅為了引我出現,你就無謂地犧牲了這麼多人的性命?”

“為了見你一面這點代價根本不算什麼。反正這些人都不怎麼乾淨,也沒有什麼作為,死不足惜。況且我也很有興致想看看王宮上下亂成一團的樣子。”

冷血無情的對手,螻蟻般的生命……既然枉死的人命已經無法挽回,似乎只有沉著地戰鬥,設法將這個恐怖之人狙殺,才是最佳的回答。

溫森特按下了怒火,尋找著機會發動突擊。

胥伏特繼續發出它那把令人不安的聲音:“現在只有你我二人,可以好好地談一下剩下的事情了。不得不說你的的確確是個無比優秀的狙擊手,我甚至還可以看得出你擁有普通人類中罕見的一身正氣,被那些匹夫利用去做暗殺者實在太可惜了。如果你能助我一臂之力,我一定會讓你親眼見證這整個王國,整個世界,在你我之手的合力引領下,將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溫森特:“天翻地覆的悲劇我已經看得夠多了,大人。我會跟你,跟這個墮落的國家繼續抗爭。”

“哈!墮落的國家…原來你們竟然認為造成這一切墮落之人正是我麼?真是可笑之至!哼哈哈哈哈……”長年嚴肅無情的神官,在這種關鍵時刻卻發出毫無剋制、極端狂放的大笑,此情此景實在是詭異無比。

不,還不是機會。溫森特依舊冷靜地思考著面對這種狀況的策略。

胥伏特:“……唉,可惜啊。看來到此為止了。真是捨不得這個寶貴的會面…其實我現在倒是想試試被那把槍擊中到底會是什麼感覺。”

那是在故意引誘自己向它開火嗎?那就……

“那就如閣下所願。提升最大功率!” 整支魔裝槍的魔力快速集中到一點,溫森特冷靜神速地舉起了槍瞄準這個渾身散發邪氣的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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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伏特帶著冷笑慢慢地挪著步子逼近槍口,彷彿只當那把能量驟增的槍是小孩子的玩具。

溫森特突然把槍口朝下壓低了一點,果斷地發射出威力巨大的一炮!

巨大的衝擊不僅使神官面前的地面轟然下陷,也揚起了滾滾塵浪,使它一時間無法看清眼前的刺客。

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沒有給神官留下任何一點應對的時間,溫森特就瞬間消失在它的視野之外。

原來溫森特令胥伏特以為原本是要朝自己射擊,結果最後一刻槍口卻對準地面噴發產生渦流,靠著巨大的反作用力飛離了塔樓。

隨風而去的男子後面,居然沒有來自邪惡主教的追擊。留下的只是那主教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真的是意料之外的行動呢!哈哈哈哈哈哈哈!”任憑溫森特在眼前飛走,胥伏特居然只是一味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胥伏特的笑沒有停止。

“原來還準備了這樣的逃脫把戲,這個暗殺者真是太吸引寡人了。不過草草地放你走也有點太沒意思了。”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有趣的邪計,胥伏特的狂笑才稍微收斂了一些。

“……啊,看來只好出動那個東西了。原本還費了一番心機準備用它來對付大鐵球的呢!”

跟胥伏特的恐怖大笑相互對應的,則是塔樓下正在進行著的緊急撤退行動……

看到那具令布魯斯堇大感不妙的屍體,藍皮膚獸人馬上發出嗥叫。這也是撤退的訊號,遠處的半獸人們聽到後,馬上有所動作準備撤退。

布魯斯堇思考著:用腐肉做成的神官,臨時才發現意外而不知所措的衛兵……將今夜所有這難以置信的一切聯絡起來,大家都應該是被捲進了提前設好的局裡。

失策……沒想到敵人就連自己的衛兵也矇在鼓裡……總之整個計劃都失敗了。

它無法再堅持任務。雖然不知道在南城門哨塔負責狙擊的溫森特如今狀況如何,也不知道己方的撤退行動會不會正好落入敵人的圈套,但目前唯一能夠做的,不管及時不及時,也只有拼命地逃離這個陰謀的漩渦中心。

布魯斯堇準備立即離開寢宮範圍。然而正在轉身飛奔的一剎那,背後傳來了奇怪的巨響。

接下來的一瞬間超乎布魯斯堇的想象,以至於它腦海中只留下定格般的畫面:

1.胥伏特整個寢宮突然自下而上迅速變白;

2.寢宮內外結出無數透明的雪花冰晶;

3.所有冰晶快速膨脹聚集形成巨大結晶叢;

4.寢宮下部發生異動,開始炸裂的同時,上端居然同時生出一條畸形的怪物!

5.透明的巨蛇狀物體騰空竄起;

6.然後怪物從天空落至地面的短時間內,巨蛇完全成形,重重地落到地上。

藍皮膚從未見過這種東西,發覺到如此異動,此刻它全身心都只在呼喚唯一的一個動作:

逃!

胥伏特站在哨塔邊緣,像在欣賞自己創作的藝術品一樣喃喃自語:“上吧,美麗的孩子。”

盤起的冰蛇就像聽懂了它的話語一般,張開大口向遠處飛躍的黑點襲去。

然而胥伏特先前也聽到了嗥叫,同時又留意到襲擊者大部隊正在散開,於是立即指使進攻中的蛇頭偏轉。原本對準溫森特的蛇頭偏離了原來的方向,恰好與他擦肩而過,撞向東南處。被冰蛇撞過的建築物立即化為巨大碎冰塊落下,恰好封死了欲往東面行進人員的退路。

正在躍向東面的溫森特,雖然聽到了背後巨大的響動,但是此時在空中調整姿勢已經有點遲了。他沒有想到向他襲來的是如此一條龐然大物,而且充滿寒氣和危險。即使僅僅是擦過右邊的斗篷,但是被擦過的部位也瞬時變成冰破片,而且寒冷還有往全身侵襲的趨勢。他急忙扯掉那壞掉的一大片斗篷。

溫森特落地後,胥伏特得意地嘲諷著:“只顧逃脫沒有留意背後的情況,實在是太大意了。”

蛇頭開始縮回,馬上又發起第二輪攻勢。冰蛇一個旋轉,蛇尾向溫森特掃去。然而蛇尾幾番進攻都沒有得逞,溫森特總是抓住時機躍起,巧妙地利用槍噴流以微小的間隙躲過攻擊。

一邊尋找著其他突破口的布魯斯堇將冰蛇的進攻都看在眼裡。心裡為溫森特捏一把汗的同時,也不禁對這個狙擊手的身手深感佩服。這個人類好像一下子就能看穿冰蛇的攻勢,捕捉到蛇的動作,真是個戰鬥天才。

就連胥伏特也發出讚歎:“真不錯,試試這個!”

蛇頭又開始縮回,馬上又發起第三輪攻勢。此時蛇頭慢慢膨大,張開恐怖的大嘴,瞄準溫森特噴出一股寒流。一直留意著冰蛇膨脹動作的溫森特早已做好了準備,他急速遠離射來的寒流,並果斷地舉起雙槍全力發射熱流。

兩股激流對撞在一起,勉強相互抵消。

但溫森特還是稍微落於下風。幸好襲來的寒氣已被削弱,速度減慢,輕鬆被他避開。

槍的魔力已經剩下不多了,如果冰蛇再來一擊的話……

儘管多次深陷危險的境地,身經百戰的戰士依舊一心不亂。

危險再次來臨,蛇頭又準備膨大,再次張開大嘴,準備朝溫森特噴出另一股寒流。

而出乎所有目擊者的意料,溫森特突然用曲折的路線向冰蛇飛奔而去,主動迎向能夠致人於死地的射擊。

蛇頭同時不斷調整著角度,死死地瞄準著獵物。

眼看蛇頭即將張嘴發射寒流,可溫森特卻用意外的動作往冰蛇背上跳——射出鉤子鉤住了蛇頸這個意外的位置。

此時令怪物抓狂的一幕發生了:無論蛇頭怎麼掉轉,怎樣調整角度,它就是無法找準間隙射擊緊緊鉤住蛇頸的溫森特。

儘管蛇頸也散發著觸碰不得的低溫,溫森特卻用靈巧的身手避免和蛇頸直接接觸。

沒有折騰多久,布魯斯堇就馬上看準機會,從地上撿起一根長矛,用盡全身力氣朝冰巨蛇投出!這突如其來的奮力一擊成功地從側面將蛇嘴貫穿。

冰蛇嘴裡凝聚的寒氣一下子洩露出來,已經失去威脅。貌似它也能感受到痛苦,蛇身不自然地扭動,憤怒地將頭一甩——而緊緊掛在脖子上的溫森特藉著甩頭的動能躍至遠處。

他斜站在高高的廢墟尖上,與胥伏特對峙。

胥伏特再次稱讚:“好身手!這樣我就更想要得到你了。”

神官嘴裡低吟著暗黑的咒語,無視其他的襲擊者,繼續指揮冰蛇發動第四輪進攻。冰蛇像岩石一樣的軀體緊緊地團在一起,貌似蓄積著力量。在巨蛇屈起期間,溫森特調整了一下特製的狙擊鏡,轉身就要再次逃走。冰巨蛇此時力道迸發,像甩出的鞭子一樣無情地啄向獵物。

在千鈞一髮之際,溫森特完成了一套迴避動作:在巨蛇開始彈射的瞬間,躍至半空的溫森特剛好使用噴流調整好身體姿勢,然後將能量聚焦於槍口,形成高熱狀態。此時用爆發性速度撲向溫森特的蛇頭側面剛好擦過突然偏移的槍口上,順勢被槍口融出一大道淺溝。然後溫森特在電光火石之間,看準時機,剛好射出鉤子鉤住蛇身。

接下來的一切都發生在運動中的巨蛇身上,戰士的動作更加令人驚嘆:他靠著結實的鉤纜,順勢圍繞著蛇身蕩了一圈,然後整個人準確地落在淺溝上。他就著這道先前劃出的光滑淺溝,立馬朝蛇頭飛奔。當他連奔帶滑到達蛇頭附近時,此時蛇頭的運動也剛好到達攻勢終點,他準確地高高起跳,迅速調轉槍頭朝蛇頭全力逆噴射,利用瞬間爆發的噴射力和全程冰蛇的巨大速度加成,飛至看不到的距離之外,徹底脫離了王城範圍。

就連作為半獸人,身手非人類般矯健的布魯斯堇,也被這套動作深深折服:“原來…他早已在短暫的迴避中想好了一連串的策略。先是佯裝逃走,作勢跳起至半空中,背對著蛇頭,故意露出空隙…其實已經透過調好的狙擊鏡看清了背後巨蛇的動作,做好了準備,而且還已預計好蛇頭即將襲來的位置……我從未見過臨時應變能力和動作反應如此高超的人類。”

而停止控制的胥伏特,居然像欣賞完一場精彩的表演一樣拍起了手:“這樣的人類太不可思議了…我可以預感到,終有一日你會再見到我,再見到我的時候你終會理解我……”

*註釋:

“盲目可以增加你的勇氣,因為你無法看到危險。”胥伏特的這句話摘自《格列佛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