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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話 矮人

—“…就在那個破屋裡面嗎?”

—“噓!小點聲!聽說那家夥有時半夜不睡覺也在幹活。”

—“第一次聽說有那麼勤奮的奴隸啊。就這麼殺了他不可惜嗎?”

—“記住奴隸就是奴隸,既然主子說不要就不要了唄!老闆讓我們弄他那就弄他唄!你還管辣麼多幹嘛?我們小心點別弄出太大動靜就得了。”

—“你說就這麼一個毛頭小子而已,有必要這麼勞師動眾?”

—“那個外來的‘專家’特意這麼囑咐,要一再小心,但我看他是神經過敏了吧。”

—“也是,那個潔癖的行為舉止總是怪怪的…”

礦主糾集了它手下一整班荷槍實彈的打手,正慢慢地逼近礦工小屋。它們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分,準備把目標人物包圍起來。

靜悄悄的一夜,除了打手們的竊竊私語和腳步聲,周圍什麼動靜也沒有。破敗的礦工小屋內也是漆黑一片,根本就不像有人的樣子。

幾個帶頭的打手終於摸到了屋子的爛門外。

—“我說…用槍打人有點無趣啊,一下就結束了。我真想放一把火啊…我還沒試過烤人呢!可以在這裡直接放火不?”

—“傻瓜!太大陣仗了。悶死其他人的話,老闆肯定要找我們算賬的!”

—“不如就這樣悄悄地進去,一下把他勒死完事!”

—“是哦,我剛才就感覺好像哪裡不對勁…你這麼一說,其他的奴隸…”

這個變態打手話還沒說完,突然飛出的屋門就把它頂出好幾米特遠,摔了個四腳朝天。

該來的還是來了。

多虧了精靈般敏銳的觀察力,康氏白天就已經覺察到幾個監工在用眼角瞟他。看它們不對勁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可能敗露了。預感到這班惡魔肯定要動手,要不是明晚就是今晚,因此他也在小破屋裡面守候了很久。

未免殃及池魚,連累其他奴隸,康氏白天儘量表現得沒有異常,然後一下工後便用各種方法把同屋的其他奴隸趕到了其他地方。

正當這班歹徒自以為可以甕中捉鱉之時,正是康氏殺出屋外的時機。

搶先擠進屋內的打手還沒來得及看清位置,馬上就踩上了康氏準備的機關——門框上方突然就冒出一大袋沉甸甸的礦砂,兜頭蓋臉地擊中目標!

裝滿礦砂和各種碎屑的鼓脹袋子也在擊中人頭後順勢爆開,屋內頓時砂塵滾滾。見人還沒攻入屋內就出現受傷情況,那班粗鄙的打手一下子便被這些突如其來的意外情形打亂了陣腳。聽到了嘈雜的聲音和同伴的咒罵,後面的打手們早已忘掉殺手的囑咐,爭先恐後地擠到小屋旁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打手們想不通就這麼一個少年奴隸,居然也敢跟高高在上的它們叫板!更何況現在人多勢眾的一方卻反而成了被偷襲的物件,它們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既然現場已經開始變得混亂,發覺前方情況不對的礦場主,馬上叫手下們開啟便攜照明魔裝。就在眾人慌亂開燈的時候,康氏又趁著這個機會,在漫天的砂塵裡襲擊了一個還沒摸清狀況的打手。

“一班傻貨…”

包圍圈散開,這樣更方便康氏了。

他發現那個叫人感到恐怖的潔癖殺手居然沒有帶隊,於是這下就乾脆單方突破吧!

不消一會兒,康氏已經計算出實力最弱的一個歹徒——少年透過引起混亂,然後靠著敏銳的技能,“聞”出了打手們各個身上的“恐懼聲音”和“虛弱味道”。雖然康氏也不是徹底清楚自己這種觸覺的奇妙之處,他暫時只能形容,這些大概都是他自己的腦袋“聞”出來的。他猜想自己變得無比奇異的腦袋,肯定分析過打手身上骨骼肌細微顫抖的摩擦聲音、因為緊張而流下的細微汗水味道、還有在極大壓力下釋放出的激素等等,透過各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微妙感官感應,然後再經無比複雜的各種計算判斷出突破口來。

幾個靠得近的打手們終於看清了一個少年樣貌的模糊身影,這才反應過來他是擊殺目標。而康氏則抓準機會擊暈其中一個還在塵埃中擦眼睛的歹徒,並迅速將其摑到自己身邊。

而此刻一直不見人影的潔癖殺手,實則正在遠處透過“死線”持續觀察著康氏在混戰中的作戰手法。

“看來是抓住敵人當人質…抑或當盾牌?”殺手思考道。

但不出兩秒他便兀自笑出了聲:“哼,這可憐的盾牌馬上要沒了。”

原來冷血的歹徒們壓根不顧同伴的死活,一個勁地朝康氏和他身前的人質開火。

“接下來…他只能提著人質的屍體原地等死?”殺手按自己的殺人套路繼續觀察推測:“…也不對。目前他也只能就這樣頂著這個快被打成蜂窩的屍體硬生生突圍。或者把屍體拋到敵人眼前,然後…”

然而出乎殺手意料的是,康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果斷地從屍體被打穿洞的地方發射出攀爬鉤,巧妙擊中眼前兩名準備包抄的歹徒!攀爬工具的彈道軌跡、落點、時機……統統在康氏精準的計算範圍內。

“呼!居然只用簡陋的攀爬工具就可以突圍…戰鬥力太不錯了!幸好讓這班倒黴的雜魚先去試探了一下,我真他媽機智呢。”雖然少年方才的困境讓殺手也替他“捏了一把汗”,但如今少年矯健的身手令殺手大感意外。甚至連他這位“專業人士”也都開始心生敬意。

“你們後面這幫蠢貨在幹嘛!還不快點射他!射他!”遠遠看到勢單力薄的少年居然快要突出重圍,礦場主氣急敗壞地朝打手們大喊道。

聽到主子叫嚷的聲音,剛才被少年奴隸驚呆了的後方圍觀打手們,這才紛紛匆忙舉起手中的土槍一哄而上。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連康氏都開始覺得不可思議。

他馬上聽到了各種聲音:上彈、上膛、扣動扳機,各種部件的碰撞聲……這些聲音他再熟悉不過——全部來自於他無比厭惡,卻又裝配過許多次的違禁土槍。這些簡易魔裝實屬礦上的特色出品,裡面幾乎每一個部件他都瞭如指掌,滑膛裝配和使用時發出的各種聲音他更是聽過了無數次。然而過去令他心生厭惡的這些混雜噪音,如今帶給他的感覺又是如此之奇妙。這些眾多的熟悉聲音如今在他的腦中開始自動組合起來,聽來卻是如此之陌生,帶給他一種全新的感覺。打手們因準備開槍所造成的一系列噪音,如今居然組成了一首特殊的“樂曲”。他可以從這支離譜的樂曲中辨識出現場各把槍的擊發狀態,甚至還可以開始對各人手中各把不同的土槍進行聽音定位。康氏腦中本能般地開始利用這支熟悉而又陌生的“樂曲”節奏,躲避打手們看起來混亂、卻又變得能被預測的致命射擊。

誰在上彈、誰在上膛、誰在扣動扳機……如今在康氏的眼裡和耳裡突然變得一目瞭然。

他聽著節奏次序,宛如跳舞般靈活地躲過好幾發射擊,看得打空槍膛的歹徒們目瞪口呆。有些還不怎麼熟練上彈的打手甚至都看得手足無措,差點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擊發聲零星響起,多數打手們匆忙換彈,準備下一發攻勢。康氏看看情勢後趁著空檔又打傷好幾人,然後迅速退回到小屋內防守。被打紅了眼的大堆打手馬上蜂擁而入——誰知康氏又不知從哪裡找出好幾大袋碎屑,見人就砸。被激怒的歹徒也顧不上渾身髒汙,看見袋子便開槍射擊——這正是康氏想要的,因為他深知這種土製手持小火炮的缺點,一次只能發射單發子彈,還有就是易受塵土干擾。

被勾引入屋的打手們還沒發覺自己已然中計,繼續不管不顧地上膛。康氏豎起耳朵,欣喜地聽見屋內有人咒罵敲槍的聲音——手段成功了!他仔細地聽聲辯位,用鉤爪迅速打掉它們的武器,各個擊破。

康氏在黑燈瞎火灰塵漫天的屋內大開殺戒,屋外聽到同伴不斷哀嚎的打手們只是緊張地舉槍往屋內亂射。神經緊張的敵人們看見屋門竄出的黑影便一通爆射,最後卻發現原來只是一具被拋出來的打手屍體!

這時它們又上當了——爬上屋頂的康氏,用奪下來的數把武器又接連槍斃數個驚愕的歹徒。

眼見那班烏合之眾越來越少,見勢不妙的礦主準備開溜。然而那副肥碩流油的身軀沒跑多遠,馬上便被鉤爪打跌在地。

表情恐怖的康氏,像閻羅一般矗立在驚恐萬狀的礦主身後。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啊啊!”

這時有一個滿面流血的變態打手垂死掙扎,艱難地起身,抓起同伴屍體旁的武器,對著康氏的後腦勺瘋了一般射擊。

早已洞悉身後的動靜,康氏及時閃身跳開,土炮射出的玻璃子彈恰好誤擊中康氏旁邊的礦場主。

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橫滾的玻璃粦彈在自己肥大臃腫的身體上不斷開花……邪惡貪婪的礦主,這下終於倒在了自己加工生產的違禁武器上面。

亂戰過後,殺手這才慢悠悠地從隱蔽處走到附近,拍手稱道。

康氏驚奇於這個殺手現在居然主動露面。雖然康氏臉上疑惑的表情只是一閃而過,但還是被敏銳如鷹犬的潔癖症患者捕捉到了。於是潔癖投降般舉起雙手:“哎呀哎呀,既然連礦場主都死掉的現在,我的錢也拿不到了。我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更沒必要糾纏你了。”

非也。話音未落,康氏瞳孔突然一縮,緊接著兩道暗器襲來,擦著康氏本能般及時躲閃的額頭呼嘯而過。

殺手一邊說著放棄任務,不如說是道老奸巨猾的障眼法罷了。剛才他趁著自己舉起雙手,擺出投降姿勢的空當,悄悄轉動手腕,讓手錶發出的亮光刺激康氏的眼球,然後趁機用另一只手快速射出機關暗器發動偷襲。要不是康氏憑藉著如今精靈般強大的迅捷反應,恐怕飛鏢早已命中康氏的腦門正中。並且要不是康氏可以“聞到”潔癖身上釋放的濃濃“殺味”,他剛才可能就會放鬆警惕,被正中兩個要害的兩枚飛鏢解決,一命嗚呼了。

“啾!”潔癖吹了聲口哨:“你腦子也挺靈光的呢,不過也怪我這臨急臨忙想出來的損招太不濟。若是不想執行殺人任務,直接扭頭就走就行了,哪個蹩腳到家的殺手還會特地留下來露臉跟目標聊天呢?罷了,還是不提殺人手段這種令你覺得枯燥的活計了。現在讓我無比感興趣的倒是你,小弟。沒想到你年紀輕輕,居然有那麼強的身手,真是令我拜服。我想請問您以前是幹什麼的?”

康氏睜大眼睛死死盯住他全身上下任何細微的一舉一動。

潔癖見他緊張得說不出一句話,於是自顧自地連續開口道:“真是個守口如瓶的孩子嘛!得,不答也罷。如果作為我們殺手這行的平均水平來說,您可不僅是不錯,甚至是達到了令我歎為觀止的水準了!倒黴的是,您今天遇到了我…多可惜哪…雖然僱主沒了,但是答應好別人的殺人活計卡在開頭沒幹完,多多少少會令叔叔我感到手癢不舒服呢,這可著實是在違逆本人的‘完美主義’呀。所以就算僱主已死,我也肯定要堅持完成合約的。誰叫我是個極度遵守契約精神的強迫症匠人呢?您懂我的心情嗎?我就是這麼一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匠人,務必請您理解呢!而且放任這麼優秀的獵物不管,多麼暴殄天物啊!唉…倘若您不是作為獵物先生出現在我眼前的話,我們該會成為多麼美妙的天下第一殺手搭檔呵!”

“所謂的…‘快樂殺人者’…嗎?”康氏擦擦額頭上被暗器掠過的傷口所流下來的血滴。

不好!血滴的味道不對!

…有毒!

康氏變得無比敏感的嗅覺使他覺察到大事不妙!

看見了獵物一絲的驚慌,潔癖在夜色下露出了恐怖的邪笑。獵物發覺自己陷入困境的這種畫面,總是令他忍不住嘴角抽搐,心潮澎湃。

潔癖正糾結著要用何種殺器結果掉康氏的性命。而就在這個生死關頭,乂恩僿德不知什麼時候悄悄在他們倆身後出現,突然扔出一個大錘砸向殺手身上。

雖然殺手第一時間想躲開,但還是被大錘砸掉幾樣剛掏出來的致命暗器。等他回過頭來,兩人已經快速逃離不見。

“去!又是那個該死的矮子!”

白衣殺手正準備邁開腳步追上去。

這時地上突然伸來一隻手,死死抓住了殺手的腿,絆住了他開始追趕的腳步。

原來是還沒死透的礦場主。

“救、救救我…咳、咳咳…”礦主的嘴裡吐出鮮血。

“我早就跟你說過,把你私人珍藏的那部魔裝攻城滑膛炮推出來,一次性把那間小屋轟掉就了事!可你個吝嗇鬼偏偏不聽…你看,現在場面無法收拾了吧?”

“咳、咳咳…救、救救我…”礦主的嘴裡繼續吐血。

“給我拿開你那肥膩的髒手!你知不知道,你的血把我的白色褲角都弄髒了!真是無法饒恕!叔叔我呀,這次真的生氣了…不如你現在就給我去死吧!”

……

乂恩僿德把受傷的康氏帶到工場內一處秘密隱藏地點。

“趕快進來吧,我得去找些什麼給你療傷,‘猛喪都’用的都是些不得了的東西。”矮人擔心地看著康氏用鋒利的鉤爪去割自己的肉。

“暫時可以不用管我,死不了。你自己還是先趕快找個更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吧。”

雖然體內的精靈自愈能力可能尚未完全覺醒,但康氏覺得只要及時摳掉染毒的皮肉,後續應該不會有大問題。反倒是如今這個被變態殺手盯上的矮人,要想逃離這個潔癖的追殺可不是易事。

矮人繼續忙著翻箱倒櫃地尋找著什麼東西。

“你…為什麼要來救我?”正在等待傷口癒合的康氏,眼睛緊緊地盯住冒著危險趕來的乂恩僿德那忙碌的身影。

“我一直看那個礦場主很不順眼,恰好借你的手殺掉它罷了。”埋進好幾個大儲物箱中的矮人,從裡面扔出一件又一件無用的雜物。

“不。如果看老闆不順眼,乾脆離開這個礦場就是了。我感覺你一定不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矮人轉過頭,不經意間瞥見了康氏眼裡那種無法形容的神色。它的胸口頓時好像被什麼東西擢住了一樣。在微弱光線的映照下,它感覺到那種必定要尋求真相的眼神裡,蘊含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力量。

“好吧,臭小子!…這其實算我虧欠了你的!”矮人有點支支吾吾地答道。

“虧欠什麼?”

“虧、愧疚!”

“是不是因為…你以前殺過我們很多族人?”康氏大膽地說道。

“好吧,或許你從老一輩嘴裡聽說過那場戰爭…但你畢竟沒有經歷過,你對戰爭根本沒有概念!你個小鬼其實知道個屁!”

“不,我知道…”

聽到康氏口中仿如毫無波瀾的語氣,矮人忍不住激動起來:

“不!你不知道!你不會知道我從第一次殺兩腳人至今所感受過的東西!”

“……”

“我殺過你們很多人!多到我都記不清!僅僅就為了些該死的圖爾馬錂!”

“……”

“知道麼?其實那不過就是些該死的石頭!你們的性命,甚至連石頭都不值!”

“我也知道…”

“我為什麼要為了些破石頭冒險呀!我真是犯傻哪!僅僅就為了些石頭不如的性命!哈?為什麼啊!”

曾經盤桓在矮人腦裡的那些故去冤魂,到了現在已然變成了緊緊纏繞它內心深層的一種愧疚。面對陷入這般精神困擾之中而無盡掙扎著的矮人,康氏一如既往平靜地回應:

“我都知道…”

乂恩僿德則完全沉浸在自己激動情緒的漩渦裡,對康氏的話充耳不聞。

“不!!”矮人已經近乎嚎叫起來:“你沒法感同身受,作為戰敗者的我們長年以來受盡了什麼樣的屈辱!知道我們倒大黴的你肯定在想:‘無恥的矮人族啊,居然不老老實實地呆在山洞裡頭搗鼓機器,卻成天想著征服我們的世界,還想成為我們的統領,更想霸佔我們的資源,叫我們依附於它們,當它們的奴隸,我們不服從,它們就闖進來肆意殺戮!真是惡有惡報!’你們這些得勝的直立人就是這樣幸災樂禍地說我們的吧!但是我要說!其實這種弱肉強食的殘酷真相,不管是放在矮人身上,還是放在其他民族身上,也會一樣成立,因為這是顛撲不破的鐵律!侵略和掠奪在這個世界永遠存在!昨天不是我侵略你,明天就是你報復我,這種死循環永遠就不會到頭!”

道理雖然成立,但這只是痛苦的矮人用來欺騙自己的老朽藉口。因為少年分明看見,矮人從箱中翻出了兩個被陳舊血漬鏽蝕的戰鎚,它想一下子把它們雙雙舉起來,結果發現自己就算使盡全身的力氣,卻怎麼也提不動。

在康氏眼裡,矮人無奈又悲哀的背影,仿若在一瞬間又再衰老了許多。

殺過人的魔術戰鎚,成了乂恩僿德心中永遠無法承受之重。

雖然在當初屠殺無辜百姓的時候,戰鎚的力量使麻木的乂恩僿德看起來像是一邊倒的強者。但乂恩僿德的潛意識卻深知,無論手中的鐵鎚多麼堅硬,卻仍然無法改變“搶掠乃弱者的窮途末路”這一赤裸裸的事實。

即使手中握著一把無堅不摧的的鐵鎚,但是心中卻同時有另外一把鐵鎚在無時無刻敲打著它。

這對他眼前的戰犯來說,不吝於一種冤魂不散的精神制裁。

“我再也舉不起戰鎚了…我肯定會死在這裡吧?”

康氏突然飛身撲向老矮人——緊接著嘭的幾聲炸裂傳來!康氏提前感應到了垂頭喪氣的矮人頭頂上傳來的異常響動。

“說的沒錯!老家夥!”

殺手那張瘮人的臉又突然出現在兩人頭頂——原來他一把掀翻了秘密藏身處的天頂!

咬牙切齒的殺手又再殺了過來!

大概是那兩把沾血毒鏢,把他引來這處的吧。

可是現在康氏已經顧不上他到底是怎麼追蹤到這裡的了。

“雖然浪費了點時間,但暫且先讓我來玩玩,看看你們值不值得我耗費這麼些工夫了。”

殺手跳到他們倆面前,跟康氏以拳頭互博。兩人打得有來有回,旁邊的矮人則繼續拼命地想要抓起它的巨鎚助戰,然而鎚頭依舊無法離地。

即使無論速度、身手和經驗都還是潔癖稍勝一籌,但他還是不耐煩了。他在格鬥中冷不丁地彈出匕首,戲弄般地割傷了康氏好幾下。帶傷堅持了好幾個回合,被毆得鼻青臉腫的康氏最終還是被潔癖白淨的鞋子踩在腳下。

“哼!想不到這遊戲這麼容易就結束了,太令我失望啦!叔叔我啊,明明還想再玩久一點的呢!”

殺手奸笑著取下背上的土槍,準備給少年最後一擊。

危急時刻,乂恩僿德突然爆發般甩出了手中的戰鎚,憤怒的巨鎚準確地飛向殺手。

“切!”殺手及時跳開,躲過了老矮人暴起的一擊。

殺手看著被劃破的衣角,兇狠暴怒的臉再也繃不住了:“居然死到臨頭了還要弄髒我的衣服…就這麼急著上路嗎?”

康氏見狀馬上撞開準備扔出另一個戰鎚的矮人,旁邊的大箱子轟地一下就被殺手一槍打爛。

看到被炸開的儲物箱,乂恩僿德從散落一地的雜物中,驚喜地發現自己終於找到了它想要的那樣東西。

“不過現在我懶得再跟你們玩了,派對時間到啦!嘿嘿,對付躲在角落裡的老鼠,最好的辦法果然還是…”

殺手意味深長地笑笑,然後馬上跳出這裡。

兩人終於可以停下來喘口氣,隨即耳朵靈敏的康氏卻貌似聽到了外面有什麼奇怪的噪音。

是殺手釋放的訊號?還是…

緊接著長長的尖嘯聲劃破了天空!

矮人大感不妙,想趕快拉起康氏找地方藏身。可惜還沒藏好,馬上就發生了地震!幾大片樑柱和瓦礫崩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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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射哪裡!蠢貨!”康氏隱約聽到殺手在外面不知朝誰叫嚷道。

“咳!看來那幫瘋狂的傢伙找到了礦主私自製造的那門土炮!”即使是經歷過生與死的老矮人,此刻也在止不住地渾身顫抖。剛才那陣恐怖的尖嘯聲,勾起了它不好的回憶。

原來地震是炮擊造成的震波。幸虧第一發沒有命中,然而接下來兩人的性命,就如同此時不斷從他們頭頂灑落的瓦礫塵土。如果這裡命中一發,他們兩個必定化為齏粉。

“趁現在!跑!!”老人背起了一大塊用布包著的東西,抓緊時間想拉起少年就跑。

“你自己跑吧!”康氏不斷扯著自己的腿,卻無法掙脫壓在他腳上的樑柱和瓦礫。

瓦礫碎石仍然不斷落下,老人刨了一下康氏腿上眾多的砂石瓦礫,發現要救他肯定來不及了。於是它一刻也不耽誤,果斷地從工具堆裡找來斧子:“忍住了!年輕人!”

可是它才舉起斧子還沒來得及下手,外面又有一陣尖嘯聲傳來!

轟隆一聲,整個藏身處都發生了塌方。

……

康氏艱難地睜開眼睛,卻發現老人用身子和不知什麼東西擋在了他上面。

包裹物體的布撕裂了,康氏看出它手上舉著的是一面特別的大盾,而盾牌所用的材料,康氏還從來都沒有見過。

“幸好你沒事…”說完老人吐出一大口鮮血。

少年這才發現,老人剛才光顧把盾牌蓋在別人身上,而自己沒被遮蓋的腰部,卻被直直插進了一塊狹長的碎片。

“不用管我了,你趁還沒被人發現,趕緊逃命吧。”老人不讓康氏去碰身上不斷冒血的創口。

“別說傻話了!還來得及!”康氏頂開埋住他們的瓦礫。

“戰爭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但是到頭來,我慢慢在發動戰爭的部族領導們身上想明白了一件事…”

少年此時只顧著發瘋般地刨開老人周圍覆蓋著的瓦礫。

“那就是它們想要的絕非僅是珍稀礦藏…它們也不是想要維護自己崇高的地位,它們僅僅是想滿足自己那無盡的貪婪而已。”

“省口氣吧…喝!”康氏撬開一塊沉重的石頭。

“畢竟只有我們這些莽夫,會為了名義上的寶石而戰死…但當我們戰敗回鄉的時候,領導們卻早已卷走國內積攢的財富而不見蹤影…這才是最令我們感到恥辱和狼狽的地方!甚至可以說,一旦不能滿足高層們的貪慾,即便自己的對立面上不是直立人,它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讓我們去為金銀財寶送死。”

“哪裡有…止血的東西!”康氏急得團團轉。

“所以在貪婪的領導者眼中,不管是矮人還是兩腳直立人…我們下層人裡頭…都是些即便死了也無關痛癢的人…所以到頭來,你的同胞和我那些弟兄的慘死…根本沒有絲毫正意義可言!”

“快別說了…”

“我是…被別人的慾望…和自己的愚蠢給殺死的。所以我…絕不能看著你這些年輕人…把性命,交代到像奴隸主、礦主之流的貪婪之人手上!”

“還沒!還沒呢!”地上的砂礫塵土,把康氏滴落的淚珠牢牢包裹著。

“…咳咳…說不定老夫我啊…心裡一直就是在等待這一天到來的吧。咳咳!”

老人看著康氏裂開的指甲,緊緊抓住他的手,用最後的力氣把盾牌塞給少年:“這是由無數密集的龍之鱗,加上我長年研製出來的各種合金……所混合製成的魔裝。這些材料蘊含著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媲美‘龍之吐息’!這花費了我好多年來的心血打造而成,現在終於派上用場了…就算我年輕時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錯的…但起碼我…這罪惡的半生也不算白忙活…我,終於贖罪了…你、你一定要用它、為、為我報仇!”

……

爬出瓦礫碎石之間的康氏,拿著盾,站立在廢墟之上。

山谷的寒風,吹過他臉上的淚痕,和指尖凝固的血痕。

他想,真是個戲劇化的雙重救贖。

掠奪珍稀資源顯然是以前這個野蠻矮人的外部慾望,但是投射到康氏腦裡的那個夢呢?

那個和康氏形成“通覺”的夢,也確確實實映照著,現在這個老矮人的內心真實。

康氏終於從老人身上找到了,直立人、半獸人、矮人……各個民族不至於因為互相殘殺而令世界陷入覆滅的希望。也找到了,自己在自戕和復仇之外,另一種能夠為之奮鬥的理由。

完成了最後救贖的矮人,在康氏眼裡成為了無比高大的生命。

沒錯,以前的老矮人,可能就是個貪婪成性、濫殺無辜、死不足惜的人牲……

但是,當看到康氏這個受盡奴役、受盡鞭笞的奴隸,看到這個同樣跟它被困在煉獄、無家可歸的直立人…

它最終選擇對少年伸出了援手…

本來這些都不關它的事,更不值得它冒著危險倒戈。

但它的生命中肯定也遇到過無數直立人對它們族群的傷害。

是少年所受的虐待令老人回憶起了,自己被直立人和其他民族歧視、侮辱的過去嗎?

它當初想把錘子落在少年頭上的時候,都感受到了什麼呢?

那一幕說不定與多年前摧毀了直立人百姓的自己,重疊在一起了吧…

在多年前被領導者慫恿,這個為了珍稀礦藏而不擇手段的矮人…

這個上半生充滿了罪孽的老人…

在臨死前卻還拯救了死對頭的後代,助他逃出生天。

說不定它心中尚存的良知,和它的貪慾一樣執著吧!

不然,它也不會這麼多年都一直被夢魘反覆折磨了…

然而到頭來…它的生命,最後還是同它多年前戰死的弟兄一起,被終結於貪婪之人手裡。

此仇此恨…

吾必報之!

*註釋:

1.打手們武裝的是工場自制的手持單發滑膛發射器。每擊發一次只能發射一發彈丸,而且每次射擊都需要完成上彈、上膛、瞄準、扣動扳機等一系列動作才能發射。彈丸以特別的玻璃和粦核等製成,一旦擊中目標,玻璃會在目標體內爆炸,玻璃渣會大範圍傷害其體內的各種組織器官,造成開花般的廣泛出血和嚴重創傷。而且在體內炸裂的玻璃全部都會變成透明微小的玻璃碎末,碎片無法取出,其槍傷幾乎沒有救治的可能。另外由於其彈丸核心又含有類似於磷的能劇烈自燃的物質,可將皮肉熔化至骨,被擊中者往往死狀恐怖,是一種十分殘忍的違禁武器。以上內容由網上關於玻璃子彈和磷彈的資料魔改而成。

2.矮人近乎嚎叫的部分說話內容,參考了烏薩馬·本·穆罕默德·本·阿瓦德·本·拉丹在某段採訪中,針對美國所說過的話。

3.矮人臨終前的遺言,和康氏對矮人死忘後的思考,部分來自於諫山創所著漫畫《進擊的巨人》第55話和57話。萬分感謝鼠繪漢化組漢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