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瑟爾……”
意識陷入了深深的混沌之中，莫瑟爾只感覺得到自己手裡的劍柄熱得幾乎燙手，劍身微微嗡鳴著，和他的呼吸合二為一。在雷鳴一般的心跳之中，莫瑟爾的整個視線都被刺目的血紅所籠罩，在某個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呼喚他。
“莫瑟爾。”
那把劍似乎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或者說，更像是它引導著他戰鬥進攻，所有的意志都被一個願望蓋過了，這把劍的靈魂嘶吼咆哮著要破壞，要燃起大火將一切徹底焚燬。
“莫瑟爾！”
身體重重地摔在草地上，清亮的女聲總算把莫瑟爾的意識拉回了現實之中，深紅從他的眼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伊拉的臉。
女孩把他撲在地上，死死地壓制住他的手腕，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緊盯著他，剛才叫他名字的人顯然就是她。不知為什麼，莫瑟爾甚至從那雙向來沒什麼情緒波動的眼睛裡看到了一點擔憂，在意識恢復之後，他的腦子裡最先浮現出來的卻是一個有點荒唐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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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知道我的名字啊。
“老大，你可把我給嚇死了，”卡格摔在地上，一副驚恐的樣子，“你就像個殺神一樣朝著我衝過來，差點把我給弄死。”
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莫瑟爾沒有半點印象，不過那種在戰鬥當中迷失自我的感覺和被繭異化的魔力逐漸侵蝕的感覺很相像。這把劍的魔力屬性很特殊，那個神官說得一點也沒錯，他很難想象教會為什麼會將這樣的東西再出售給其他獵魔人。
看了一眼那把落在不遠處的刺劍，莫瑟爾深吸一口氣試著坐起身，伊拉發覺他已經恢復了理智，也就起身挪到一旁。如果將魔力注入這把劍就會陷入危險之中，甚至不分敵我地攻擊的話，莫瑟爾能做的也就只有暫時不使用它的特殊能力。
之後他肯定得想辦法解決這個隱患，不過現在，他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去面對，從他拔劍斬去石像鬼的腦袋到現在只過去了片刻，那顆腦袋在草地上滾了幾圈，最後不知道是不是恰巧，剛好落在了法陣的中央。
惡魔的生命力比任何生物都要旺盛不知道多少倍，即便生命正在消失，那雙石像鬼的眼睛仍然亮起了光，莫瑟爾想要去阻止，然而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石像鬼最後的魔力被注入法陣，霎時間不光是他們的眼前，城市中的許多處不同的位置都亮起了明亮的藍光。莫瑟爾只來得及撿起自己的刺劍，衝上前去將劍尖刺進它的眉心，徹底阻斷了它僅存的那點魔力，但哪怕這個召喚術只持續了短暫的時間，城中數量恐怖的法陣也足以帶來毀滅性的災難了。
“這個法陣……”卡格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傢伙到底要做什麼？”
“快走，”現在再想這些也毫無用處，莫瑟爾快步走向莊園的出口，“我們也只能盡力了。”
明亮的煙花劃破天空，打破了所有的寂靜，在城內因為突然出現的惡魔陷入混亂的同時，這些煙花絕不會是為了歡慶，這是一種特殊的訊號，預示著城內的警衛們需要增援。今晚傳訊員已經第四次跑進守備軍指揮官的帳篷裡，然而即便已經清楚地知道了求援的訊號，這位年輕的指揮官仍然只是揮揮手表明自己知道了，卻又什麼決定都不給出。
不遠處的黎亞城正在面對前所未有的危機，他們的警衛隊陷入死戰，城民被屠殺，指揮官清楚地知道這樣的事實，但他早就已經亂了陣腳。死亡離他太近了，光是裝出一副鎮靜的樣子就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他現在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判斷力。
創世神在上，他原本就不想做什麼見鬼的指揮官，貴族家的子嗣有的混跡於社交場，有的留在帝都成為官員，有的則成為神官為家族在教會之中爭取更多的名望。為什麼他偏偏就要被派到這麼一個鬼地方，為別人的生死作決定？
那個獵魔人說得一點也沒錯，那些城裡的法陣確實有問題，而他也確實是個懦夫，雖然不想承認，但到現在，他也仍然想做一個縮頭烏龜。
顫抖著從桌下的抽屜裡取出一瓶酒，指揮官先是把它倒進杯子裡，又好像嫌這樣太慢，直接舉起瓶子把酒灌進自己的喉嚨裡。但還不等酒精麻痺他的神經，就有人怒氣衝衝地闖進了帳篷，一把拍掉了他手裡的酒瓶，巨斧銳利的邊緣就靠在他的脖子旁。
“為什麼不派兵？要讓城裡的那些弟兄們對付惡魔簡直就是送死，”戈頓是個獵魔人，他知道惡魔有多強的破壞力，也正是因為這樣，這個指揮官的不作為才讓他異常憤怒，“城裡還有那麼多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你要我們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殺嗎？”
“你們進城去也只是送死，”指揮官和戈頓對視，恐懼已經滲入了他的話語裡，“這個局面誰去都救不了，我不能派兵。”
“放屁！你坐在這裡幹看著，惡魔就會自己砍掉自己的腦袋，是嗎？”戈頓啐了一口唾沫，不想再和這個嚇破了膽的小貴族廢話，他嚷嚷著走出帳篷去，高高地舉起了自己手裡的斧子，“有種的人現在就跟我走！上面的人不下令，我們就自己去救人！”
外面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淹沒了整個營地，無數的士兵自發地拿起武器組建隊伍，朝著黎亞城進發。他們還是一群年輕人，有著滿腔的熱血，容易被鼓動也容易為了一個簡單的理由義無反顧地搭上自己的性命。
留在帳篷裡的指揮官在一片混亂之中只知道跌坐在地上伸手去夠那個酒瓶，在把它抱在懷裡的時候，他又不可自控地大笑了起來。
之前吞進喉嚨裡的烈酒似乎在他的身體裡點燃了一簇火種，他站起身，抓起自己不知道多久沒有使用過的佩劍，不管不顧地衝出了帳篷。
“您去哪？”他的副官是為數不多還保持著冷靜的人，在一把拽住他之後，副官幾乎是硬把他拽回了帳篷，“現在外面很危險，您應該待在這裡。”
“我做夠懦夫了，我現在不是家族的繼承人，是他們的指揮官，”年輕人的眼睛裡有的不是狂熱，而是極致的冷靜和決絕，“傳我的命令，所有人立馬集合前去支援黎亞城，退縮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