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禮離開了天隋城,城外,時影同山魈已經在等待了。
“季將軍,能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了嗎?”時影一身黑甲站在山魈旁邊。他將赤霄殺死後,就離開了戰場前去與山魈匯合,將季雲禮的話轉達給了他。
“兩年前,燕帝給我一封密旨。”季雲禮回頭看向王都天隋城,語氣平淡,“說唐玄天和夔玉堂勢力已經遍佈朝廷,燕帝已無力壓制他們。”
“但是,不把上遼人拒之關外,我就無法帶兵入朝,這兩年,我一直嘗試驅逐他們,但是結果你也看到了。”
他搖了搖頭,“唐玄天趁機作亂,我根本無力驅逐他們。”
“然後我們從曹藥商那裡得知了那種神奇的藥材,可以將人變為不懼疼痛的士兵。”季雲禮回過頭,“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事情可以開始了!”
“所以你連我都騙了嗎?”時影臉上沒有笑容,“當初是你說要反叛,我才跟著你的。”
“我只能這樣,這件事想要成功本就希望渺茫,如果提前告訴了你們是奉燕帝之命,一旦失敗,話傳出去,燕帝也會性命不保。”
時影沒有說話,他靜靜地看著季雲禮。
“我知道你想要的,燕帝已經答應,會將西邊孫大將軍的軍權交給你,對於你來說,結果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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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時影點了點頭,算是認可。
一旁的山魈搶過話來,“季雲禮,你當初給我的承諾呢?”
季雲禮看向山魈,面色誠懇,“還是一樣,燕帝已經答應給你賞賜,並且消除你們夜鷹團的一切罪名,而且北方會交給你。”
“嘿嘿!那就好!”山魈搓了搓手,咧嘴笑了起來,“看來此行我可是撿了一個大便宜!”
“不過現在北方情況有些特殊,到時候時影會跟你說清楚。”季雲禮問道:“楚問雨人呢?”
“他現在帶兵駐紮在離水城,和少將軍在一起。這次勝利全靠楚問雨,將軍你已經提前預料到了嗎?”
“楚問雨之前派人傳信過來,說他會帶兵前來,後面就聯絡不到他了。”季雲禮搖搖頭,“所以我派了明書在離水城等他,但是我也拿捏不準,這是不是洛崩的陰謀。”
他繼續說道,“所以我只寄了一成希望給他,我想的是,就算勝不了夔玉堂,也要儘可能的消弱他的兵力,為燕帝解憂。”
“怪不得到了戰爭最後你只追求殺人,原來做的這一切,就僅僅是為了他!”時影嘆道,“一將功成萬骨枯,為了皇權的穩固,生靈塗炭也在所不惜。”
“我和你,都是抱著各自的信念罷了,我一心只為了輔佐燕帝,而你的路,虛無飄渺,也許一切,都只是你憑空的猜測。”季雲禮看向遠方,“從今以後,那條路只有你自己去走了。”
“你到底是要什麼?神神叨叨的!”山魈抓抓頭,看向時影。
時影臉上又掛上了淺淺的微笑,“你不記得當初我們設伏叫隱士的那個人了嗎?憑空消失,甚至連屍體都化成了紙片。”
“這應該是某種幻術,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這麼多年,我見識了越來越多我無法理解的事情。”時影看向西邊,“但似乎從未有人在意過,就連史書也只記載了兩百年內的事。”
他搖了搖頭,“我翻閱史書,越來越覺得可怕,鍊鐵、紡織、造酒、建築等所有我們擁有的技術都精細入微地寫在了史書上,而兩百年之前,卻沒有任何記載。”
“我們祖輩就像憑空而來,帶著這些書籍出現在這片土地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去懷疑。”
山魈扭動了一下身子,似乎還是沒有聽懂。
“將軍。”時影回過頭看向季雲禮,“你可曾想過這些事?”
季雲禮聽後沉思了一刻,然後搖了搖頭,“人的生命有限,我只想著驅逐異族,保我王朝江山。就如權謀之下,本就沒有真話,你去追尋這些,得到的恐怕也只是你認為對的真相。”
“不過,你去了西邊,為了追尋你想要的,必然先會一統西邊疆域,這也是你當初找到我,我答應的原因。”
時影點點頭,“將軍,以後見面的機會可能不多了,謝謝你多年的照料。”
季雲禮笑道,“現在還有時間,燕帝的慶功宴沒有開始,你的封賞還沒下來,等一切做完,你才能離開。”
他繼續說道:“這段時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就煩勞你去離水城,把發生的事情都告知楚問雨,然後將他帶到天隋城來吧!”
“開始斬草除根了嗎?”時影壓低了聲音。
“是的。”季雲禮臉色一變,“燕帝給了一份近千人的名單,最近的天隋城,可不會安穩的。”
“那我呢?”山魈出聲打斷。
“畢竟你們現在還是山賊,你就帶人在城外修養吧,等到慶功宴開始,我會邀你入城。至於糧食,我會派人送來。”
“希望你說話算話!”山魈又看向時影,“到時候我們平起平坐,你可也要叫我將軍了!哈哈哈!”
他大笑幾聲,便驅馬徑直離開了。
看到山魈已走,時影雙手抱拳,“將軍,我現在就返回離水,就此別過!”
說完就轉身騎馬離開,很快就消失在季雲禮的視線裡。
……
天隋城醫館。
季雲禮穿過門口的衛兵,走了進去。
柳媧躺在床上,她面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
他拖了一張椅子,坐在了柳媧身邊,沒有說話。
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浮塵在光線裡肆意飛舞,然後落在柳媧的身上。
季雲禮靜靜地坐著,眼中少見地露出關切慈祥的目光。
他一生戎馬,雙手沾滿了鮮血,現在終於獲得了片刻的平靜。
過了良久,柳媧甦醒了,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將軍在這坐了很久了嗎?”她聲音很小,還有些沙啞。
“剛來不久。”季雲禮也壓低了聲音。
“看來你要做的事已經成功了。”
季雲禮閉上眼睛,輕輕地點點了頭。
“是為了燕帝嗎?”
“是的。”
柳媧嘴上浮出了笑容,“當初我已經猜到。”
她伸出手,放在季雲禮滿是皺紋的臉上輕輕摩挲。
“將軍你這兩年蒼老的太快。”
季雲禮手抓住柳媧的手腕,“一切都要結束了,等你傷好,你就可以住在天隋城,自由自在的活著。”
柳媧又淺笑起來,“我倒是懷念在北幽城的日子,那個時候,我和王坊還有龍青,還有楚問雨幾人……“
“你會怪我嗎?”季雲禮打斷了她。
柳媧搖搖頭,“如果將軍真的要反,天下大亂,我可能還會怪你。”
“但我知道,將軍一片赤膽忠心,為了燕帝竭智盡忠,你並不是好殺之人,卻甘願背滿一身血債,這兩年你心事重重,我就有所猜到。”
柳媧眼中浮現出憐惜,“將軍你看起來太累了,這些年我已經視你為親生父親,卻不知如何為你分擔。”
季雲禮輕輕拍向她的手背,“該休息的是你,燕帝已經答應,慶功宴上會將你們柳氏以前的土地冊封給你,恢復你們柳家貴族名號,你要重振你們柳家的輝煌,未來的路還會很長。”
“我答應過你們的事,我都不會忘記……”說到這裡,季雲禮突然語塞,他眼中有些黯淡,然後長嘆了一口氣,“只是王坊和龍青,還有很多人,再也看不到這一天了。”
“將軍,我們已經勝利了,他們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寬慰的。”柳媧安慰道。
“我們勝利了嗎?”他喃喃自語起來。
一陣空虛突然湧上心頭,難以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