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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節 開港(二十二)

縣令發出勾票,就相當於傳喚。

然而鄧虎早幾天前就消失了,所以當捕快出門去他家轉一圈回來交差後,才是最後一道流程:縣令按照程式缺席審判,再發出海捕文書。這樣案件就進入了追索階段,什麼時候鄧虎歸案,什麼時候再行審理。

這個流程大家都很熟悉,因為往日裡這種沒頭案子太多了,抓不到罪犯的話,最終一切都是空的。

好在謝員外這件案子有很多勢力插手,所以這件事的功夫還在後面:苦主們會付出資金和私人訊息渠道,用來調動官差持續追捕鄧虎。

有資源投入的話,案子就會一直保持著高壓態勢,官差們也會調動城裡城外的線人追查鄧虎,所以說這是個水磨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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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由控方付出額外資源調動公安的案子在後世同樣很多,也是合理的。因為公安的資源有限,不可能扔下其他案子不管,在某件案子上一直付出。

譬如說追逃。很多時候有訊息說某某逃犯在某某省,這時候如果控方能掏一點經費的話,公安就會派出專人去調查,沒撲空的話,就會將逃犯帶回來。

像是這種無奈放任的情況其實很常見,因為一個縣公安局是無法負擔這麼多的經費的。所以不掏錢,就只能等日後逃犯在其他地方落網了。

總之,17世紀也是同樣的道理,想要享受更多的公共資源,就要背後的苦主有錢有勢才行。

......

當縣令簽發完寫著曹捕頭名姓,專門用來傳喚的“勾票”後,一身黑袍的曹捕頭趕緊上前,口中大喝領命,拿了牌票就走。

回到捕房,曹捕頭開始點兵點將。

明代的上海縣衙有20名捕役,20名快手,而相鄰的華亭縣由於是府治,所以上述公務編制翻了一倍。換到嘉定這裡,由於是老縣,所以編制和華亭是相同的,都是40名捕役。

今天由於是放告日,所以快班的捕役和快手全員在崗,隨時準備應差。

曹捕頭是快班的兩個捕頭之一,所以他的直系手下就是20名捕役和20名快手。然而對於鄧虎這種肯定不會在家的嫌疑人,曹捕頭也沒有大張旗鼓,只是順手點了三五個人,便出縣衙去勾人了。

事情的結局和所有人預料的一樣:鄧虎不在家。

曹捕頭很快回了縣衙。通常來說,如果犯人願意交錢的話,那麼捕頭是可以私下放掉犯人的,這叫“買放錢”。然而這件案子上曹捕頭肯定沒膽子做假,所以他老老實實回去告訴縣尊:鄧虎真失蹤了。

縣尊聞言自然大怒,於是缺席審判正式開始。這次的流程雖說和之前的調查取證差不多,但是在法律層面的意義就不一樣了。

最終,當縣令大人閱讀完卷宗,盤問完證人,查驗完證物後,終於做出了最後判決:鄧虎有罪。

從這一刻起,鄧虎才正式從嫌疑人變成了罪犯。而某些藏在幕後的人,也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成為罪犯後,就不是發出“勾票”那麼簡單了。來縣令首先簽發的是海捕文書(全國通緝令)。

接下來縣令又給曹捕頭髮了針對刑事犯的“拘票”,然後規定了“比限”。

比限就是限期捉拿的意思,通常來說是五天一“比”,超期沒能破案的話,曹捕頭就要挨板子。嗯,一般是打十板,而且專打身體的一側留一面下次打。

所以說捕頭也不是那麼好當的,遇到重大人命案子,還會縮短到三天一打......今天這個案子,來縣尊給出的期限就是三天拿人。

曹捕頭再一次上前領到“拘票”後,又去捕房點兵了。

......

與此同時,站在大堂外面看熱鬧的人群中,一個青袍漢子轉身出了人群,徑直往城外行去。不久後,躲在城西關廂外一處隱蔽宅院裡的鄧虎,就知道了庭審的內容。

聽完彙報的鄧虎,伸手端起茶碗,面帶微笑地對堂中在坐的幾個下手說道:“也罷,且容此輩猖狂一時,咱爺們就在城外歇息幾日。”

低下頭吹開浮沫,鄧虎淺淺飲了一口茶。等他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滿臉的陰鷙。

此刻的鄧虎,大刺刺坐在堂上。他一邊看著門外院落裡灑下的陽光,一邊喃喃地說道:“好你個熊道,居然把你家鄧爺逼到這份上......莫要等爺爺回城那一天......定殺你全家!”

就在鄧虎立下flag的同時,他突然看到牆外扔進來兩個物事。飛進來的是兩個冒著藍色煙霧的短棍,有點像二踢腳,正不停冒著煙,在院裡滾動。

“是哪家的頑童?”鄧虎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二踢腳。然而下一刻他猛地從椅中站了起來:“不好,院外的暗哨呢?”

......

話說曹捕頭二次得令後,便又去了捕房點兵點將。

這次卻突然間變得不一樣了:老曹點齊了手下全部40名捕快,一個沒剩。

這群人一股腦出動的話,動靜可不小:每個捕快身邊最少也有兩名副役,隊伍外圍還有一大票白役,小兩百號人馬就這麼浩浩蕩蕩出了縣衙,直奔西城門而去。

走在隊尾的曹捕頭此刻一臉嚴肅,渾身上下都是一副亞歷山大,心事重重的模樣。當隊伍來到西城門後,曹捕頭終於壓不住焦慮,扭頭對身旁的人說道:“小兄弟,如此大動干戈,我這可是擔了干係的,你那訊息可做得數?”

跟在曹捕頭側後方,一身白役打扮的是一個微胖,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年輕人。聽到曹捕頭問話後,這年輕人笑眯眯地答道:“不過是跑一趟,便能不費吹灰之力逮到鄧虎並一干兇徒,曹爺,這點擔當都沒有?”

“沒擔當我帶人出城作甚?”曹捕頭沒好氣地看了年輕人一眼:“我知你家老爺神通廣大,可鄧虎那一干兇徒也不是好相與的!”

“還請曹爺放心,那鄧虎已是死狗一隻,就等您老鎖去邀功領賞了。”

“那還是託了你家老爺的福。”

“鄧虎一事,曹捕頭盡可領了全功去,我家老爺本不欲旁人知曉。”

“哦......如此說來,曹某要多謝你家老爺照顧了。”

“客氣,我家老爺愛得就是結交好朋友,總有麻煩到曹爺的那天。”

“好說,好說......”

刑警隊長曹捕頭這邊和某人勾兌妥當後,便催促手下加快了腳步。大部隊出西門,沒多久就根據年輕人提供的情報,找到了關廂外一處偏僻的宅子。

乍一看到這處宅子,是個人都能感覺到有問題:宅院的大門從外頭被反鎖住了,能看到從門縫和牆頭不時有嫋嫋煙霧溢位,彷彿宅子裡走了水一樣。

“曹爺,這裡有人!”下一刻,幾個白役從外面的臭水溝裡拖出來一個死人。

“是胖頭陀胡七,鄧虎的親信打手!”很快就有人認出了死者身份。

曹捕頭這時再無猶豫,手一揮大聲下令:“把宅子圍起來,砸門,給老子衝!”

緊接著他又喊了一句:“哦對,用溼布掩住口鼻!”

不久後,被砸開門的宅子裡便傳來了咳嗽聲和興奮的大喊:“抓到鄧虎啦!”

站在門外等訊息的曹捕頭聞聲大笑,然後他轉身對著年輕人拱了拱手:“貴主做下這等好事卻不願留名,這可讓曹某生受了;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啊?咱們以後要多親近!”

“不敢,小姓雷,單名一個‘鋒’字。”

......

當鄧虎並一干親信被抓到縣衙後,講真,所有人都震精了。正在審理其他案子的來縣令得知訊息後,甚至暫停了手頭事項,極其失禮地命人去驗明鄧虎正身他怕曹捕頭邀功心切,給他弄了個假貨回來。

而早已回家的苦主們聞知訊息後,又急匆匆蜂擁而至,大批吃瓜群眾將縣衙大堂圍了個水洩不通。

接下來就是群眾喜聞樂見的審案環節了。

雙眼紅腫流淚,無法視物,不停在咳嗽的鄧虎是被人拖上大堂的。這貨被鎖在宅子裡燻了不下半小時,現在早已連路都走不成了。

“堂下何人?”

“那謝員外可是爾等所殺?”

“有血字,鄧虎你還想抵賴不成?”

“何來栽贓一說?你手下那幾個親信的屍首,難不成是飛到謝宅的?”

當驚怒交加的鄧虎被押到大堂上後,還處於失明狀態的他明顯沒有從催淚彈的摧殘中恢復過來,所以他的回答明顯處處是破綻,顯得缺乏邏輯。

鄧虎在法庭上的這種表現,無疑給旁觀者坐實了他拼力抵賴的印象。於此同時,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行為也徹底激怒了法官大人:“一派胡言!這熊道又是何方人士?哼哼,爾等這是理屈詞窮,打算攀扯旁人來拖延一二了。”

當來縣爺聽到“熊道”兩個字後,他愈發惱怒之前鄧虎被熊道的人抄了一窩賊娃子的事他經手者,所以他認為鄧虎這是在轉移視線。

“啪”得一聲響後,來縣尊撇下手裡的驚堂木,拿起一根籤令甩下了堂:“強詞奪理,攀賴抵狡,哼哼,大約老爺我不動刑的話,爾等是不願招供了。來人啊,夾棍伺候!”

下一幕,電視劇中的經典鏡頭出現了:三個惡吏拿著夾棍成品字型站位,狠狠一拉後,鄧虎鄧老大慘叫一聲,當場就屁滾尿流了。

“莫拉,莫拉,小人願招,願招,謝員外是小人殺的!”

黑老大的兇狠和殘忍那都是對普通人的,真上了刑,用不了三把夾棍,鄧虎就招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熬過今日,總有脫牢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