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樂不知道高中生的內心活動，自然不知道司無涯在心裡佔了他好幾次便宜，此時他就緊盯著那兩個黑影。
“爸爸！媽媽！救救我！”
小女孩的身體發出刺耳的童音，這聲音非常淒厲，令男人沉默，令女人流淚，令脾氣不好的人想一巴掌扇倒他。
雖然司無涯不知道他在幹嘛，但此時也反應過來了，剛才他摔倒的時候，很有可能就觸發了文字副本，而顧平樂此時可能是……在念什麼咒語吧。
忍了忍了，會咒語的人惹不起。
顧平樂繼續盯著後面，不知道是因為心疼自己家的孩子，還是因為實在受不了這魔音轟炸，那兩個黑影的身影忽的不見了。
去哪兒了？
他照著身後，但一束亮光並不能照亮四野，窸窸窣窣的聲音讓他有些焦躁。
選錯了嗎？還是應該選擇明哲保身，讓司無涯殿後？
他們離著公路的燈光越來越遠，司無涯慌不擇路，正往田野深處跑。
“大哥！往出鎮的方向跑，別往田野深處跑！”
“你是我哥！你抱著我跑吧！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司無涯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公路方向跑去，而地上的女人像是洞察了他的想法，猛地一衝，直奔他的後身。
顧平樂眼看著就要和女人面對面接觸，他下意識的把手中的盒子往她的臉上砸去。
動作的一霎，他感到一陣冷氣從手中的盒子裡傳來，一陣黑霧瀰漫開來，他的眼前只剩下兩道漆黑的身影。
一道黑影纏繞到女人的身上，如一條黑繩將她固定在原地。
另一道黑影包裹了顧平樂，漸漸融入到這個小女孩的身體裡。
他不知道這會引發什麼後果，不過此刻，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發涼，並無其他異樣。
在他們身後，纏鬥還在繼續。
女人不斷地掙扎，面部的血洞流出了黑色的液體，身體不斷扭曲著，骨骼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
黑色的身影看起來也不太好受，纏繞在女人手上的黑色絲線看起來快要崩裂，只能用盡全身力氣壓制住她。
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黑紅色的血和黑色的霧一同溢位，這場拉鋸對雙方都有很大的消耗。
已經隔了很遠，女人突然發出了嘶吼的聲音，這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裡硬生生擠出來的，充斥著怨毒和不安。
顧平樂終於松了口氣。
雖然她的遭遇很令人同情，但是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兩個本來也與這件事無關，只是碰巧開了這一輛車，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我身後發生了什麼？”司無涯氣喘吁吁地問，“明明我都是個死的了，為什麼感覺跑的氣管疼，像剛跑完八百米。”
“先不用跑了。”
顧平樂拍了拍男高中生的肩，然後跳了下來。
“先回公路上吧，現在暫時沒有危險。”
司無涯看向無邊的黑暗，雖然還沒從剛才的追逐中回過神，但身後確實沒有哪個女人的身影。
“認親真的有用？”
男高中生有些迷惑，但過了一會兒就下定了決心，然後認真的說：
“咱倆都來自同一個國家，也認識這麼多天，四捨五入就是兄弟了，你媽就是我媽。”
“你可真是邏輯鬼才。”
顧平樂也懶得提醒他，他本來就不是活物，那個女人也沒法對他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兩個人走到公路旁，都累的要命，一個是因為太緊張，一個是因為又累又緊張。
泥地與公路有一個高度差，大概是一個成年人雙手舉到頭頂上的高度，坡很陡，上面都是碎石和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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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無涯把小女孩舉過頭頂，顧平樂就蹬著小短腿上去了。
男高中生上來的費力些，不過這坡上有很多借力點，也不是上不來。
雖然過程有些艱難——有幾塊石頭滾落到他的肚子裡了；
但結果還是好的——他的肚子裡終於有點東西了。
兩人拍了拍身上的灰，都有些疲累。
這一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兩人致鬱系的身份也令他們身心俱疲，不過現在都松了一口氣，不是因為結束，而是因為所有不想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有時候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反而是一種解脫。
司無涯清理了一下腹部，完事兒後問：
“繼續走？”
“走吧，走不到鎮外的話，就回去好好鍛鍊，提高身體素質。”
“那也是得這倆人鍛鍊，這又不是我的身體。”
他們兩個繼續走在這條泥濘的小路上，天還是黑的，夜靜的讓人發慌，像是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甜的夢裡。
天上的星星不知是何時出現的，寒冷的星空閃著冷光，悠遠而遼闊。這一刻這座詭秘的小鎮彷彿也擺脫了一側面紗，它是虛假的，但它並不荒謬。
它或許存在，只不過有人選擇活在了夢裡，有的人還繼續清醒地掙扎。
他倆走了好一會兒，最後走到了一個老舊的站牌前，這個舊站牌旁邊還設有一個新的站牌，上面的電子屏標記著下一班車的距離。
司無涯指著站牌說：
“這一班車就要到了，這是早上第一班車誒，明明天還沒亮。”
顧平樂看著站牌裡映著的自己，小女孩的身旁有黑氣環繞，但司無涯卻沒有看到這一點。
“因為天快亮了。”
長夜難明，但夜的盡頭是生機，是聲音，是溫暖著的陽光。
“唉，我有種披星戴月複習的感覺，這娛樂模式太累了，我此刻只想學習，學習！”司無涯嘆了口氣，從褲兜裡拿出了幾個硬幣。
“我們坐車吧。”
“好。”
顧平樂接過硬幣，看向車駛來的方向。
遠處濃郁的黑暗中，一輛公車緩緩駛來，車看起來有些破舊，應該用了有些年頭了。
公車停穩前，司無涯注意到車窗內有一個和他穿著同款校服的人正朝著他招手。
他驚訝的說：
“居然有人認識我，還跟我打招呼。”
顧平樂看了看車內高中生驚恐的臉，沒忍住打了個哈欠，然後隨口一說：“他可能是在提醒你，不要上這輛車，說不定這車上的都不是人。”
司無涯愣了愣，呆呆地問：“那怎麼辦，繼續走？”
顧平樂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小女孩的身體顯然不適合熬夜，他擺了擺手，率先走上了車，只留下一個深藏功與名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