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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隨我入夢

凌晨三點多鍾,兩個孩子身處荒郊野嶺,面對面的坐在地上,聊著噩夢裡的經歷,透過楚雲天斷斷續續的訴說,李良終於明白了他為何會突然失控。

“你被關在了一個沒有時間概念的迷宮裡……”李良喃喃著楚雲天透露出來的資訊。

人類是群居生物,失去了互動,人會陷入瘋狂,如果楚雲天所言屬實,那麼他就等於是在一個能把人逼瘋的環境中獨處了漫長的時間,在這期間內究竟會承受怎樣的精神折磨,只有楚雲天自己才知道,某些可怕的回憶是沒法單純用語言形容出來的。

“……”楚雲天木訥的盯著地面上一粒小石子。

他的童孔似乎失去了聚焦的能力。

看到楚雲天這幅模樣,李良逐漸意識到,楚雲天在夢中遭受的經歷也許會比他所猜想的情況還要惡劣。

才不過十歲的孩子,本應充滿活力,此時楚雲天卻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夢中他被折磨到失去理智,靈魂充斥著歇斯底里的狂亂,當那壓抑到極致的瘋狂冷卻下去之後,靈魂也就失去了色彩。

“既然如此……”李良低頭瞥了一眼楚雲天蒼白的臉色:“雲天,你相信我不?”

什麼都沒說,楚雲天呆呆的看著李良,李良卻是一言不發的看向了東方的天空,之前的新聞已洩露出了陰神現身的地點,那就說明雲天入睡後,他夢境中所經歷的場景都發生在國外某座城市。

李良覺得有必要親自去看看。

要從內陸趕到大洋彼岸的M過,即使是李良也要從海面跑個三天三夜才能跑到M國,耗時耗力,實際上,換成另一種方式就要簡單的多,既然楚雲天在夢境中會陰神出竅跑去M國,先不論他是以何種途徑穿越到了那裡,李良其實也可以混入他的夢境,跟他一起偷渡。

揉揉眉心,李良緩緩睜開了天眼,如血如絲的脈絡在他眉心處綻開,額頭處的靈胎再一次顯現,李良直視著楚雲天的眼睛,雙眸漸而亮起柔和的火光。

陽火金光既可殺人於一瞬之間,又有撫平心靈創傷的不世妙法,是殺人,還是救人,取決於這雙天眼的目光變化,取決於李良的一念之間,李良的天眼通往他三屍所在之處,通往他溫養著踞神的上丹田脈輪,當他再一次睜開天眼,柔和的養活金光映照到了楚雲天眼中。

這一瞬,楚雲天陷入了幻覺,他看到身邊的場景在不斷倒退,而自己彷彿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推動向前,身邊的世界在極速後退中拉成了無限向後延伸的線條。

在這快速變幻的場景中,溫暖的火焰浮現而出,陽神金光不止照亮了楚雲天的雙眼,還照亮了這片正在飛速前進的世界,一隻手從那火光中伸出,拽住了楚雲天的上衣領口。

一個聲音在楚雲天耳邊響起。

“隨我入夢。”

青絲白衫,頭戴雲鬢,腳踩雲靴,一個年齡約在二十弱冠的書生劍客拽著楚雲天,逆著倒退的世界飄然飛起,他長衫飄動,髮髻飛舞,背後揹著一把沒有劍的劍鞘,乘風一般,拽著楚雲天的陰神伸入他意識深處。

楚雲天呆滯的目光移到了踞神身上:“李良?”

“何事?”

“你是李良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踞神回頭瞥了楚雲天一眼,眼中少見的沒有惡趣味的戲謔,反倒是顯得很煩躁,他冷哼一聲,沒再理會楚雲天。

倒退的世界消失不見,隨著眼前驟然開闊,楚雲天赫然看到,眼前竟是上萬米的高空,而他則是被踞神拽著,從倒退的世界進入了一片如夢似幻的海洋,兩人從上而下極速墜落,眼看海面越來越近,楚雲天嚇得大喊大叫。

“噗通——”

兩人筆直砸進了海面。

海水一瞬間裹住了楚雲天的全身,深沉的海水朝他擠壓而來,冷意彷彿從他身體各處鑽了進來,楚雲天下意識屏住呼吸捂住口鼻,死死閉著眼睛不敢睜開,心裡死命喊叫讓李良把他送上去,過了一會兒,他實在憋不住了就張開了嘴,那一刻,楚雲天感覺自己要死了。

預想中的溺水並沒有出現。

海水的冰冷鑽入了他的皮膚,冰冷的海水也順著他的口鼻鑽入了他的身體,然而肺腑並不難受,沒有刺痛,也沒有窒息,當他嘗試呼吸時,肺裡的海水反而令他呼吸前所未有的放鬆與舒適。

“這是你的心靈海洋。”踞神頭也不回的說道:“人,會累,累的時候總喜歡閉上眼睛什麼都不去想,放空自己,就像我們現在做的這樣,沉入心靈的海洋,獲得安寧與平靜。”

踞神繼續帶著楚雲天下沉,迎著黑暗的海洋深處向下深潛:“而我要做的,就是跟你去你心靈海洋的更深處。”

很神奇的是,在不斷深潛的過程中,楚雲天腦子裡開始回想曾經經歷的種種,思維不受控制的走神,偏偏又能保持清醒的意識,就像是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做夢,而且他還發現他能一定程度的用思維控制夢境的簡單變化。

光芒刺過海平面映照到了水下,淺層的海水波光粼粼,光芒明媚,美好的回憶在淺層海水中翻騰,每一個夢幻的泡泡都充滿了歡聲笑語,然而越是往下,光線所能觸及的就越少,越往下,海水中的光芒越暗,直到完全步入黑暗之中。

“來了。”

隨著踞神心神一震,神通七感中的第六感,心感,他的心血來潮捕捉到了四面八方潛伏的惡意,但入眼所見盡是看不到盡頭的黑暗,踞神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雲天,這傢伙,內心深處的黑暗有這麼濃郁麼?果然天然呆切開來都是黑的。

黑暗深處的惡意不知潛伏在何處,無法索敵,這倒是難不住踞神,如果是在現實世界中,李良或許沒法直接釋放踞神,但在楚雲天的心靈海洋,沒有了現實世界的規則限制,他的神通終於第一次顯露出崢嶸。

在心感之上的第七感——天域。

海水逐漸升騰起轟隆的雷鳴,悶雷滾滾,踞神體表勁力震盪,體表產生的波紋凝而不散,隨著踞神心念一動,波紋陡然朝著四面八方擴張了出去。

即使被剝奪了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甚至於被遮蔽了第六感,也不會阻擋踞神的行動,他體內的勁外放出去就是天罡,罡勁隨他心意而動,他的心神與天罡混元一體,但凡是罡勁所能觸及的範圍,即是踞神的絕對領域。

踞神鬆開了拽著楚雲天的右手。

然而楚雲天卻感覺到,左手的手腕被一個看不見的環狀物捆住了,他疑惑的摸了摸手腕,結果卻在指尖接觸到天罡勁的瞬間被勐然彈開,滾滾勁力在他手腕上纏繞,無法掙脫,不可觸碰,彷彿一顆核彈纏到了手上,楚雲天震驚的看了踞神一眼:“李良你在我手上綁了啥?”

“哦,忘了。”踞神擺了擺手。

楚雲天依然能感覺到左手手腕被什麼東西套著,但那環狀流體的壓迫感卻消失了,他又嘗試著用手摸了摸,入手並未觸及任何物質,問題是套著他手腕的罡勁並沒有消失。

“這是我的第七感,天域,我不止能把罡勁當做武器法寶使用,它還可以當做我的眼耳口鼻,你就還當我用手拽著你好了,你會習慣的,但它就不一定了……”說話間踞神的目光看向了某個方位:“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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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的一下。

踞神突然加速,天罡扯著楚雲天跟他一起朝著下方飛速衝了過去。

在這無限黑暗的世界中,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個能夠看到微光的物體,隨著兩人迅速接近,那渺小的物體在他們眼中不斷拉進距離,那懸浮於黑暗虛空的竟然是一座古老建築。

青色的浮空臺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這?!”楚雲天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浮空臺,這古樸的色澤,還有浮空臺上的紋路和花凋,分明就是他無數次入睡後在夢中見到的降落點。

踞神用罡勁扯著楚雲天向那浮空臺降落而去。

落地之後,罡勁鬆開了楚雲天,化於虛無之中,就在兩人落在浮空臺的同一時刻,青石階梯的道路一階一階向遠方延伸了出去,踞神順著道路延伸的方向看去,在一級一級臺階浮現的道路上,一個漆黑的影子孤單的站在那裡。

“心魔?”

似乎是感受到了踞神的視線鎖定。

影子轉過身來。

“吼!

看到兩人的瞬間影子登時陷入了狂亂,它不顧一切的撲了過來,手腳並用著在階梯上爬行,目標直指二人,就在踞神眼中殺機顯露之際,身後的楚雲天忽然繞開他朝影子衝了過去。

“雲天!”

這傢伙想幹什麼?他瘋了?踞神第一時間釋放天域用罡勁去捕捉楚雲天:“別過去,它不是你的陰神,那是你心魔!”阻攔雲天的同時踞神一抬手便是罡勁離體,雄渾的勁力抽向了影魔。

黑影瘋魔一般的撲向楚雲天,楚雲天彷彿被奪去了摯愛的寶物那般,衝了過去,雙方同時面對從天而降的天罡,誰都無法躲避。

一點點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綻放。

楚雲天與黑影同時綻放出了微弱的亮光,黑暗中最純粹的心靈之光,凡物不可觸及的神聖領域微微照亮了這黑暗的心海深處,踞神眉毛一挑,事情好像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樣,於是他在罡勁即將籠罩兩者之際撤去了勁力。

當兩道光芒碰撞。

影魔的心靈之光融入了楚雲天的神聖領域。

沒有任何的阻擋與凝滯,兩者的光芒彷彿一體同生,影魔進入了楚雲天的領域,像一灘稀泥一樣湖滿了楚雲天全身,楚雲天保持著伸手去抓的動作僵在了原地。

影魔化作液體緩慢融入楚雲天體內。

“不要……”影魔一點點滲進楚雲天的身體,它留有人形的頭顱抬起來看向楚雲天,口腔裡發出沙啞的嗡鳴:“不要……再……丟下我了。”

“太久了。”楚雲天這一瞬間開始了夢囈:“在那個地方,我被關了好久好久,時間漫長到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誰,還好,我逃出來了,也找回了最重要的自己,那麼……報仇的時候到了。”

黑色的液體完全融入了楚雲天的身體。

楚雲天的右眼在跳動間轉化成了龍類的豎童,左眼卻是變成了完全漆黑的色澤,他的兩隻眼睛看向階梯盡頭的青石巨門,目光中透露著殘忍。

踞神走過來與楚雲天並肩而立。

“一起?”

“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