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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 如舊

攬梅臺。

鼎爐前。

看著那嫋嫋而起的煙縷,洛飛羽面露不安,問道:“你說……她在這裡面?”

公孫詩瀲沉沉呼了一口氣,“開啟看看吧。”

洛飛羽點點頭,伸出手猛地一拉,可那鼎門卻是紋絲不動,驚道:“鼎爐從裡邊被鎖上了!”

公孫詩瀲心中一沉,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拔出了絳陌,猛然一揮,裡邊傳來破碎的聲音。

公孫劍舞,向來講究的都是從容優雅,但公孫詩瀲這一劍卻是很重。

公孫詩瀲嚴聲道:“開啟!”

洛飛羽還是第一次看到公孫詩瀲如此焦急,自然不敢再怠慢,趕忙將鼎爐拉開。

看清裡邊後,洛飛羽眉宇不自覺擰緊了。

一個婢女服飾的女子坐在裡邊,她臉已經被煙燻得辨不清面目,手上正拿著一把小彎刀,這個人正拿著彎刀想要去割開手指,朝著面前的火堆裡滴血。

“不是說了嗎?沒有我的暗號,不要開啟這鼎門。”那人語氣中有著嗔怒與責怪,但掩蓋不住她的虛弱。

公孫詩瀲失聲直呼其名:“唐雨萱!”

唐雨萱聽到了公孫詩瀲的聲音,頓時露出了笑容,宛如一個未曾長大過的孩子,“詩瀲,是你!我這毒……”

公孫詩瀲強壓下悲意,打斷道:“下來。”

唐雨萱笑容頓時斂去,望向了公孫詩瀲。

公孫詩瀲怒吼道:“下來!”

洛飛羽嚇了一跳,趕忙看向了公孫詩瀲,卻發現她的眼眶已經紅了。

唐雨萱只得摸索著鼎爐內壁,跳了下來。但她剛落地後竟一時沒能站穩,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狼狽地倒在了地上。

公孫詩瀲看著唐雨萱那被劃開無數條口子且蒼白如紙的一雙手臂,渾身顫抖,若不是洛飛羽及時扶住,她恐怕要當場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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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詩瀲帶著哭腔問:“為什麼?”

唐雨萱沒有回答,扶著鼎爐站了起來,笑問道:“詩瀲,怎麼樣?”

公孫詩瀲又悲又氣,“什麼怎麼樣?”

“我這毒,可稱得上天下第一?”唐雨萱迫切問道。

就好像是一個小孩子做了件“好事”,迫切地想要父母去誇讚他那般。

公孫詩瀲掙脫開了洛飛羽的攙扶,猛地揮手指了指,“你自己看看!”

唐雨萱循著所指的方向掃視去,卻看到一大片橫七豎八中毒癱在地上的人,不分老女老少,那些還活著的人眼裡藏不住恐懼。

“看來這裡邊不缺乏成名已久的高手,在我的毒面前還不是生不如……死”當唐雨萱看到了某處時,忽然怔住了。

是一灘淋漓的鮮血,那些屍體的面部永遠停滯在了最後一刻的絕望。

“這……”唐雨萱痴痴地望著那一灘鮮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有人死了。”公孫詩瀲痛苦道:“因為你的毒。”

“這不可能……”唐雨萱退了一步。

洛飛羽對公孫詩瀲此刻的悲痛心存不忍,只得暫時先放下對唐雨萱的偏見,解釋道:“不是因為她的毒,是暮淮王,她修習了悽邪劍術。”

公孫詩瀲彷彿沒有聽見洛飛羽說的解釋,一把抓著唐雨萱的肩膀,“為什麼……”

唐雨萱抽了抽鼻子,不以為然道:“這也能印證,我毒術是天下第一。”

公孫詩瀲悲痛欲絕,幾近哀求道:“雨萱,現在也鬧夠了,該交出解藥了吧……”

唐雨萱卻是用力推開了公孫詩瀲的手,冷笑道:“解藥是不會給的,死了幾個人又能如何?別說幾個人,我完全不介意我的毒造出一片屍山血海!讓這中原武林談之色變!”

“你……!”公孫詩瀲長睫一顫,痛心疾首道:“你想要你的毒名揚天下,各路英雄豪傑在你這個毒面前已是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你已經做到了。何必非得要得寸進尺呢?”

唐雨萱忙道:“這還不夠,我還要聽他們親口說我唐雨萱是天下製毒用毒第一人!”

聽了這話,公孫詩瀲心中一冷,冷意中帶著蒼涼的絕望,但絕望中還帶著一絲希望,正因為這一絲希望,將她的絕望鑄成了決心。

“你這死妮子。”洛飛羽憤懣不已,剛想要上前去揍她,卻被公孫詩瀲一把拉住。公孫詩瀲深深閉眸,咬了咬牙,後撤一步,抬起了絳陌劍,直指唐雨萱的咽喉。

洛飛羽心中一凜。

在公孫詩瀲口中只能用來指向惡人的絳陌,沒有指過折了流露劍的自己,沒指過作惡多端的音胤,也沒能指過身為罪魁禍首的暮淮王。

而是指向了她這一生中最好的朋友。

唐雨萱沒有躲避,絳陌劍抵至她的咽喉後,她也面不改色,仍是一臉愉悅。

“既然如此……”公孫詩瀲冷然道:“洛飛羽,撲滅香爐!”

公孫詩瀲話音剛落,洛飛羽就已衝到了香爐旁。唐雨萱見狀,驚慌失措道:“你們想要幹什麼!?”

公孫詩瀲將絳陌朝前刺進分毫:“別動!”

唐雨萱愣了:“你想幹什麼?”

公孫詩瀲剛要出口,卻猶豫了一下,將“救你”二字咽回了肚裡,“遵循劍器樓祖訓,刻不容緩。”

須臾後,洛飛羽已將爐鼎裡的那簇火熄滅,一切都歸於了尋常。今夜秦淮河風很大,很快就將那香味拂散,一些功力高深的人已率先甦醒來。

自然有人認出了公孫詩瀲手中的絳陌,並看到了她劍指唐雨萱,“劍器樓!是劍器樓公孫氏的傳人!是她幫我們破了毒!”

“滾開!”唐雨萱竭聲道。

公孫詩瀲趕忙低聲道:“別多言,我幫你洗脫開罪名,你只要解了毒,我以我的名義擔保,你制的毒是天下第一!”

周圍雖有人醒,但他們暫時內力盡失毫無氣力,難以出手,只得起鬨道:“殺了她!”

公孫詩瀲趕忙揚聲道:“不是她下的毒,她只是製毒的人!”

唐雨萱卻沒有領情,突然悚笑,朝公孫詩瀲低聲道:“我不給你下毒,是為了讓你親眼看著我傾覆這天下。但事實證明,我錯了。”

公孫詩瀲一驚,趕忙低聲勸道:“勿多言!”

然而唐雨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仍森然道:“我後悔了,為什麼沒有給你也下毒!我要好好懲罰下自己!”隨後,唐雨萱在身上瘋狂摸索著,“啊?我的毒呢?我的毒呢!”

公孫詩瀲不由失聲道:“住口啊!”

唐雨萱渾身一個激靈,不由冷笑出聲,眼中帶著沉沉的戾氣,“那,我就要懲罰你!”

公孫詩瀲趕忙道:“好,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只要你肯回……”

未等公孫詩瀲說完,她就愣在了那,熱淚滾上了眼眶。

旁邊的洛飛羽心中沒來由的一冷。

圍觀的江湖豪傑也是一驚。

唐雨萱剛剛猛地朝前一躍,撞上公孫詩瀲的劍鋒,絳陌劍穿透了她的胸膛。因為她的血已是濃稠的毒血,所以經這一刺,並沒有血濺到公孫詩瀲的身上。

公孫詩瀲的手仍還放在劍柄上,卻也只是放在劍柄上,並未緊握。她盯著唐雨萱那兇狠的雙眼,身子不聽使喚,往後退著。

她每後退一步,唐雨萱就緊跟上一步。

唐雨萱死死盯著公孫詩瀲,笑容很是猖狂冷酷,彷彿殺人的不是公孫詩瀲,是她。

公孫詩瀲臉色煞白,她千想萬想也沒想到,唐雨萱要給她的“懲罰”,竟是這樣的。

唐雨萱陰冷一笑,將身子猛地朝前一傾,令絳陌劍完全沒過了她的身體。隨即湊到了公孫詩瀲的面前,“老孃雖已不是唐門的人,但死還是唐門的鬼。我死後,唐門必定會派人去長安,向劍器樓討一個說法。”

這聲音很輕,只有公孫詩瀲一人聽到。

公孫詩瀲瞳孔一縮,慄慄危懼,幾欲跌倒。

隨後她又補充道:“可別因為我的死,愧疚得自殺了呀。”

公孫詩瀲質問道:“我這麼相信你,你為什麼就不肯相信我一次!?”

唐雨萱笑了笑,眼中戾氣散去,彷彿變回了當年那個純真無邪的小女孩。

“因為我,有人在你面前死去了。”她回答得很簡單,也很沉重,“你身為劍器樓樓主,眼中定是容不下我這種魔頭的吧。”

公孫詩瀲看著她,嘴角動了動,卻沒能說出話來,臉上熱淚縱橫。

唐雨萱從懷中摸出了兩袋藥囊,放到了公孫詩瀲的手裡,“人人皆知,壞事由我做盡了,這好事,就留給你來做吧。”

“一包藥包投入到秦淮河裡,浸泡上一天一夜,讓中毒者飲下……至於另一個藥包,”唐雨萱頓了頓,“我希望它能永遠陪著你。”

此刻,周圍對她鋪天蓋地的謾罵,詛咒,便是對她製毒本領最好的讚揚了。

半晌後,公孫詩瀲突然從她眼裡看到了光。

宛如她年少時,於豆蔻梢頭嬉戲,靨面如花,清純無疵。整天拿著一些不知名的草藥,囔囔著“要煉製出天下第一毒”的樣子。

公孫詩瀲心中很悲傷,但也很慶幸,因為她能在這個時候,看到了唐雨萱最好的樣子。

到此時,她說話的聲音已經很輕很啞了,但她還是用盡了一切力氣,說道:“詩瀲……能給我唱……一曲《巾幗夢》……嗎?”

《巾幗夢》,是她們年幼時共用編出的曲子,簡短的曲子中,卻深藏著她們共同的願望。

有朝一日,名揚四海。

公孫詩瀲點了點頭,顧不上擦眼淚,輕輕唱道:

“誰知,針線涼?夢裡碎蒼山。

江湖往來,皆是少年郎,誰懂女子採桑忙?

織布機上點落月,於鞋墊上縫刀槍。

邊關巾幗鬚眉讓,在家中,老人話叨常。

琴絃如弓,棋落如霜!書走龍蛇,畫江山!

……”

“帶著我們共同的夢想,繼續往前走吧。”在歌聲中,唐雨萱緩緩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