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進去。”攝像頭裡照出了周玉卿的樣貌，不是活動終端而是實實在在的肉身。
“你不該出現在這裡，”老區長的聲音有些意外，“現在回去大家還能當成無事發生。”
“我知道她在這兒，讓我進去。”周玉卿頑固地盯著攝像頭，像一個正在尋找自家孩子的離異母親。
閘門無聲開啟，穿過後面幽深漫長的地下迴廊，周玉卿在盡頭遇見了老區長。
“從地下進來的？”老區長問。
“通往城外廢棄工廠那條路現在還在緊急情況部管理範圍內。”周玉卿直言不諱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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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該來這裡的，你來得太早了。”老區長皺著眉頭嘆氣，“只需要晚幾天，你根本不用承擔現在的風險。”
“我放不下心。”周玉卿執拗地搖頭，“讓我見見她，或者只是讓我跟她通個話也好。”
“不可能，她現在不在我這兒。”老區長斷然拒絕。
“她不在你這兒……陳警官？”周玉卿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了什麼。
“那是她唯一能相信的人，他們有純粹的共同目的，除了那個年輕人沒人有資格獲得她的信任。”老區長點頭。
“……見鬼！”周玉卿鬱悶地抹了把臉。
“回去吧，回去等幾天，馬上就有你出場的時候。”老區長依然在不厭其煩地勸說著周玉卿立即離開這裡，“你現在是在自找麻煩，如果你失去了上頭的信任，以前的一切努力都會打水漂。”
“你一個局外人都不怕，我還會怕？”周玉卿倔強地不肯離開。
“我老了，懂嗎？”老區長用手指敲打著自己的太陽穴，“人到我這個年紀就可以無視很多事情但你不行，何況他們坐視我失去所有的一切連個招呼都不打，我給他們使點絆子又怎麼了？”
“可我……”周玉卿還是不想回頭，她在出發之前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現在回頭連她自己都沒法原諒自己。
“地下室機房借你幾天。”老區長無奈，嘆口氣道。
“謝謝您！”周玉卿又驚又喜，據她所知這位老前輩以前可是誰的面子都不賣。
“行啦，你就當我是氣不過吧。”老區長厭煩地擺擺手，“但是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許出來亂走，別把我的好心當驢肝肺，知道嗎？”
“一定！”周玉卿還能要求什麼呢，對方給自己的妥協已經太多了，何況人家還是真心為自己打算。
另一邊，載著阿龍的直升機穩當地停在了倉庫據點外的空地上。
“你帶著飛機完好無損地回來了。”虞萬支上下打量著駕駛艙裡的阿龍和這架飛機，口氣似乎別有深意。
“看來大家很有默契。”和離開時相比已經知道了很多東西的阿龍笑笑，“我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
“你的主意？”虞萬支反問。
“就當是吧。”阿龍聳聳肩，“你還記得一直跟我共同行動那位凌警官嗎？”
“記得，你這些天忙裡忙外不就是為了找他嗎？”
“他被那些殺手救下來了，現在正在給他們做事。”阿龍直接把新得到的情報說了出來。
“而且他不知道你和他的女兒都在我們這邊？”虞萬支馬上理解到這個情報的價值。
“命運真是不可思議，我們差點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朝彼此開火。”阿龍點頭。
“……有趣。”虞萬支的眼珠轉了轉，“能暫時把這個訊息保密起來嗎？”
“連他的女兒也不能說？”阿龍反問。
“除非那女孩嘴很嚴。”虞萬支沒有強制要求，可能是覺得自己的意見對於阿龍不具備權威。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兒，比我聰明得多，如果能熬過去這件事前途不可限量。”阿龍則是保持了相對禮貌的尊重。
“好吧，希望她能儘量掩飾自己的興奮。”於是默契就這樣被確定了。
隨後虞萬支的人暫時接手了飛機的控制權，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要“對這家飛機的安全性進行檢查”，阿龍不知道一幫混混和走私犯究竟能有多瞭解一架軍用直升機的構造，但他不擔心那架飛機上面的貓膩被發現，按照藍天的說法那架飛機只是個寄宿資料的臨時平臺，哪怕被察覺到問題只要藍天及時脫離這個平臺就可以了，這就是作為一名高階駭客的好處，你可以把意識延伸到很多常人無法想象的地方還不被察覺。
現在阿龍要趕著把找到凌充下落的好消息告訴凌筱。
“我爸那時候就在那群殺手裡？”凌筱在得知真相的第一反應與阿龍一樣就是後怕。
“現在知道你爸多厲害了吧？”阿龍笑道。
“哼，以前的那些‘光輝事蹟’在我小時候他早就跟我吹噓過無數遍了，每每我媽不在的時候就拉著我滔滔不絕地講，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聽。”凌筱撇嘴道。
“你肯定喜歡聽，不然你不會想變成他那樣的人。”這對父女之間的羈絆，阿龍甚至比凌筱的母親更加清楚。
“所以我才對他發那麼大的火，我覺得我被他給背叛了。”凌筱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我都說不清楚是哪天，彷彿像是有一條明確的紅線標記著我長大了似的，從那天開始他就再也不給我講那些故事，他變得好像……像是我媽嘴裡別人家的爸爸那樣，龍哥你知道那時候我有多困惑嗎？”
“我理解。”阿龍是真的理解，凌充在他父親出事前後對待他的態度也有一個分界線式的轉變，凌充就是這樣一個務實的人，這就是他對自己在乎的人表達愛意的方式，不管這種方式的轉變在接受他保護的人看來有多麼突兀。
“也許在這件事之後我爸會變回以前的樣子。”凌筱的聲音裡面帶著躍躍欲試的期待。
“也許吧，但你別指望他能對你把自己扔進危險裡的行為坐視不管，在其他一切之前他是你爸，你知道你爸是什麼樣的人。”阿龍則認為凌筱的期待與現實會有所差別。
“……又不是我想出現在這兒的。”小心思被看穿了的凌筱嘟囔著給自己找解釋。
“事情之後你該和你爸好好談談，就把你平時跟我說的話原封不動跟你爸說一遍。”阿龍可不管她的小情緒，如果最後把事情帶偏了的人是自己，他肯定會羞愧到開槍把自己給崩了。
“他聽得進去？”凌筱的聲音突然變得怯生生的。
“以前可能不會，但經歷過這件事之後他應該會了。”阿龍抬頭望向不遠處還在冒著煙的廢墟，“因為我們的世界已經變得跟原來不一樣。”
凌筱也順著阿龍的視線看過去，兩人就這麼盯著那堆廢墟默默無言地發呆，誰都沒再打破這份沉默。
“飛機檢查過了，軍方的正牌貨真結實，那麼折騰過都沒傷筋動骨。”闖過來敲碎這份微妙氛圍的人是陳哥。
“所以虞老闆這就要給我新任務？”阿龍抬起頭，“放在外面這麼使喚人是要加工資的。”
“他怕別人開著上天會被馬上打下來。”陳哥比劃了個模仿墜機的手勢。
“好吧，要我幹嘛？”阿龍嘆著氣問。
“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