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錦城國際機場——
“怎麼了，心不在焉的？”看著阿龍如同遊魂般跟著自己在飛機上落座，周玉卿擔憂地問道。
“唉，讓我怎麼說呢？”意識到自己失態的阿龍鬱悶地嘆口氣，“凌叔被羈押這件事他女兒知道了。”
“怎麼知道的？”周玉卿一愣，這件事應該保密得很好才對，知情者們基本不可能自己主動往外說。
“你是不知道，那丫頭從小就憧憬他爸的警察身份，她自己也確實是塊當警察的料子，居然只是因為凌叔的行為反常就推斷他出了什麼事情，還特意跑到我家樓下門口來堵我確證這一點，我實在是瞞不住只好跟她說了些能說的東西。”阿龍嘆道。
“然後呢？得知真相後她打算做什麼嗎？”周玉卿這才明白阿龍為何今天看來如此糟心，凌充和阿龍之間的關係就算不用刻意去查也看得出來，被凌充當成親兒子一樣看待的他跟凌充家人之間的關係也不會差，她能想象那時候阿龍心中的尷尬。
“那丫頭說要幫助我進行調查，爭取早些證明他父親的清白。”阿龍苦笑，“當然我絕對不可能讓她蹚進這一趟渾水裡面來，昨天晚上好說歹說連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勉強勸她放棄打算，不過我實在擔心那丫頭會不會瞞著我擅自行動，有時候她的主意正得很，連她爸媽都勸不住更別說我了。”
“你可以向主管申請對她進行保護性監視。”周玉卿思考了幾秒鐘，建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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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算公器私用？”阿龍反問。
“當然不算，保護在職警官的家屬安全怎麼能叫公器私用？”周玉卿嘴角的笑容有些奸猾，“只要報告內容合理，誰都不會在乎保護監視名單上面多一個名字。”
“……還是算了吧？”阿龍糾結地皺著眉頭沉思了好一陣，最後還是想放棄。
“為什麼？”周玉卿覺得奇怪。
“你別覺得我說話誇張，我擔心申請對她的保護性監視會被她給察覺到。”阿龍臉上的苦笑更濃了，“那丫頭不管是偵查還是反偵查都很有一套，如果她發現自己被監視了很可能導致誤會，最後鬧成好心辦壞事。”
“聽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見見凌警官的女兒了。”周玉卿笑道。
“如果凌叔不干涉她的人生規劃說不定有一天你我還真能當上她的同事。”阿龍臉上鬱悶的神情稍稍緩和了些，“不過她爸堅決反對她和任何警務系統的職務沾邊，為此父女之間鬧得很不痛快，直到現在兩人之間都因為這件事疙疙瘩瘩。”
“父愛有時候是這樣子的，凌警官知道我們這一行的兇險，自然不想女兒走同樣的路。”周玉卿感慨道。
“但是作為夾在中間的人我就很不好受了，就是因為直到兩邊都沒有錯，看見他們發生衝突的時候才格外糟心。”阿龍又是嘆氣，“算了不說這個，咱們還是快去快回把事情辦妥，只要能讓凌叔快點放出來，也就不用擔心她女兒了。”
“對，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周玉卿點點頭，將目光投向機艙外正在抬升高度的風景。
日本，這個本世紀初還因為二戰戰敗而被他國駐軍的狹長島國，目前正夾在歐亞聯邦和太平洋合眾國之間作為地位微妙的中立國存在，相比於英國在爭取自身中立地位時付出的慘痛代價，這個和不列顛互為映象的國家可謂相當之幸運。
由於連年災害應對不利導致的經濟危機，當時國內正在急速法西斯化的美利堅合眾國為了維持對英國的控制從日本撤走了大量駐軍，以至於當日本宣佈中立並驅逐了國內最後的美國駐軍時居然沒有得到像樣的抵抗。當以美國為主體擴張成的太平洋合眾國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遠東的前哨站時，想再度重新獲得這個國家的控制權就要冒著與向日本提供了核保護傘的歐亞聯邦發生全面核戰爭的風險，這個風險是全人類都負擔不起的。
在幾十年漫長而痛苦的維和戰爭中，對外鎖國遺世獨立的日本儘管經歷過經濟崩潰卻靠一系列在外人看來堪稱古怪的措施保證了內部安定，隨著核聚變反應堆和全自動農業的實用化讓這個國家實現基本自給自足，日本對外部世界的抗拒心理變得愈發強烈。
“武裝獨立、經濟獨立、精神獨立”，當進入機場海關抬頭就看見用中日英三語寫著的那行大字標語時，任何外來者大概都會不由得搖頭苦笑。
——日本國·福島縣·磐城市——
“這裡被完全機械化了，除了旅客沒看見一個喘氣的工作人員。”從踏進機場那一刻阿龍就感覺到了這座設施的詭異，非要用語言來表達的話就是這裡缺少“人氣”。
“本來能夠在這個國家降落的外國客機就不多，能通過審查被允許入境的乘客就更少，我們那架一百座的小型客機都只有四十幾個乘客還不說明問題嗎？”周玉卿道。
“他們至少應該安排一個人類審查員，哪怕用終端也算有誠意啊，只在那裡擺放一臺冷冰冰的機器是想說這裡不歡迎外人嗎？”阿龍撇嘴道。
“不能說沒有這個意思，不過等到外面你就懂了，還真不是只針對我們這些外人的問題。”周玉卿嘆了口氣，語氣不知為何很感慨。
“？”阿龍奇怪地看了周玉卿一眼，等著看周玉卿口中馬上就會揭曉的答案。
沒有，什麼都沒有。
因為沒有注意飛機降落時的地面景色，阿龍是走出機場才驚覺這裡的周邊設施如此簡陋——機場門口只有一間小小的自動化便利店和一個地空兩用交通站，而在嶄新到讓人懷疑這條路究竟有沒有被使用過的公路後面是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的金黃色麥田，除了遠方擋住視線的山麓和麥田中央聳立著大概是穀物處理設施的巨大設施之外，這裡就只有麥田。
“……我看到的不是全息影像吧？”回想起錦城機場周邊那片繁華的商業區，如此強烈的對比讓阿龍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對這個國家的瞭解有多少？”周玉卿反問。
“坦白講幾乎等於零，只知道是個閉關鎖國的中立國，人工智慧和自動化技術很發達，別的沒訊息也不報道。”阿龍回答。
“這裡就是技術反噬生活的最好樣本。”周玉卿諷刺地笑笑，走到交通站服務檯的觸屏前按下按鈕。
不遠處的降落平臺緩緩開啟，一臺正好足夠兩人搭乘的客運無人機從中升起，不是什麼先進的技術但在聯邦的城市裡面並不全面普及，因為大多數城市出於反恐需要會進行空中管制，而且這些城市原本的基礎設施就足夠滿足本地人的出行需要，尤其終端技術投入使用帶來的便捷生活使得新基礎設施建設開始變得缺乏價效比。
“去本地警局？”紳士地走上去幫周玉卿拉開車門，阿龍問道。
“對，希望那裡還有人類工作人員在。”周玉卿苦笑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