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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話 出發(上)

雖然平日裡的晚飯都相當精緻,但今天晚上卻是異常的豐盛,各種各樣的高階食材以最美妙的姿態呈現在餐桌上,一時間數不清的香氣於客廳內四溢,就算心情變得有些怪異的留姬,也不得不被勾起肚中的饞蟲。

今天,這個偌大的客廳裡,終於是充斥起“家庭”應有的溫馨氣息,一家三口人在餐桌前洋溢著暖暖的笑容。

“外婆,媽,你們辛苦了。”留姬從最大的盤子中夾起新鮮的高等金槍魚刺身,將它們點上醬油後分別放到外婆和母親的飯碗裡,搭配帶有芥末的醬油後,金槍魚刺身那鮮紅的肉質更是變得晶瑩剔透,讓人食指大動。

“好啦,一家人就別說這麼多客套話,開飯吧!”母親雖然因為頗為感動有些哽咽,但還是樂呵呵地將好吃的東西往嘴裡送去。

“留姬長大了,我們也該放心了。”外婆吃著孫女夾的金槍魚,笑眯眯地感慨,少女倒是沒有太過在意,不停地往碗裡夾菜,一面享受碗裡的美食,一面與家人交談各種各樣的事情,包括學校的情況,和朋友們相處,以及最近閱讀的書籍感想等等,留姬說著說著感覺內心的那種莫名壓抑正在逐漸消失,那已經纏繞自己很久的悲傷,也都慢慢退散,在卸下這沉重的負擔之後,她只覺得腹中甚是空虛,不由得加快進食的速度。

我們總是在感慨時間過得飛快,但事實的確如此,驀然回首,不覺一個時代已經過去。

飯後,留姬同外婆一起在廚房裡洗刷碗筷,母親繼續在外頭收拾出差購回的各種雜物,起先外婆與留姬兩人都沒有開口,只是在默默地將手中的碗筷洗淨,然後放入身後的消毒碗櫃內。

“留姬,你真的已經長大了。”外婆終於是率先開口,平靜地說道。

“我現在還是小學生呢。”少女感覺自己的傲氣好像正在慢慢消失,如果換作是以前,她說不定會因這樣簡單的表揚而興奮得夜裡睡不著覺,但是現在她已經非常清楚,對她來說,榮耀已經不再是必需品,她只需要默默變得強大,強大得可以保護母親,保護外婆,和她們一起好好生活,那就足夠了,當然,還有與大家的友情如果都能夠保持維繫,那就盡善盡美了,換作以前,她根本不敢奢望自己居然會有朋友這種東西。

“留姬,你知道自己最不擅長的是什麼嗎?”外婆輕輕一笑,為油膩的碗碟倒上些許洗潔精。

“是什麼?”少女有些奇怪為何對方會突然說起這樣的話題,不禁停下手中刷洗的動作。

“你呀,最不擅長的就是說謊和隱藏自己的內心。”外婆將洗好飯碗擱在一旁,看向自己的孫女。

少女本想立刻開口否認,但不知怎的,她剛微微張嘴,卻又不得已閉上,果然就跟外婆說的一樣,自己真的不擅長隱藏呢,無名也是這樣,即使拼命裝出沒事發生的模樣,卻還是能被自己輕易看穿。

真傻。

原本大家應該都用不上電的,但是今天好歹母親託朋友的關係搞來了一部發電機,也算是勉強在漆黑的夜晚為家裡增添幾分光亮,但是再過一陣子後,也是時候該關掉了,畢竟發電機的噪音可不是蓋的,還好這附近住宅間隔較遠,否則早就有人前來罵街投訴了。

“外婆。”在內心完成最後的激烈鬥爭後,少女終究還是堅定自己的想法與心願,她也停下手中洗碗的工作,凝視自己的外婆。

“外婆,我,必須離開家裡一段時間了。”少女鼓足自己內心的所有勇氣,將這句已經醞釀將近大半天的語句從口中說出。

“我本以為這一切都距離我非常遙遠,我只需要成為好孩子默默承受所有即可,但是當我直面真相,明白自己和所有人的處境之後,我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沉默,無法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看不見,我想,這就是大人們經常掛在嘴邊的責任感吧。”她雖然說得有些慷慨激昂,但右手卻在過程中一直緊緊攥著自己短袖的衣角,她知道,自己現在非常緊張,潛意識正在操控身體試圖消除緊張的意識。

“外婆您那天也與無名和妖狐獸有短暫的相處,並且也親眼看到現在世界的變化吧?”

“是的,這幾天廣播都在報導。”外婆點頭,表示自己到目前還是能夠理解孫女的發言。

“但這僅僅只是開始,現在我們人類正因為自己犯下的罪行從而受到懲罰,國家與大人們已經束手無策,再這樣任由事態發展下去,我們的世界,將會毀滅。”留姬拼盡全力直視外婆,她不得不這麼做,因為她的內心依舊相當緊張,並且非常害怕這段對話的結局,會最後因老人家的否決而導致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數碼世界,就是妖狐獸原本生活的地方,那邊遭遇相同的危機,但是兩個世界危機的解決方法,也都潛藏在那個世界中,現在,我擁有前往數碼世界的方法,我打算和幾個朋友一同前往。”

外婆繼續安靜地聽著,從她平靜的外表來看,完全無法判斷她的內心是如何想的,少女也只能繼續說下去。

“雖然會很危險,可能有很多預想不到的事情會發生,但是,我必須去……我不希望,我不希望會再也見不到外婆和媽媽。”不知為何,原本還在整理思緒和發言的少女,說到這裡的時候,淚水卻已經奪眶而出,並且完全不受控制地瘋狂落下,還未能反應過來的少女,傻呆呆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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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終於放心了,我們的小留姬終於已經長大,還交到那麼多只得信任的好朋友。”此情此景,就連外婆也不受控制,張開雙臂將孫女瘦弱的身軀抱入懷中,老人家才發現,孫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慢慢長大一圈,已經沒辦法向以前那樣能夠伸手完全環抱住。

似乎是害怕被外面的母親發現自己情緒異常,少女拼命地忍住不哭出聲,在外婆的懷裡使勁流淚,淚水在流落,在將她身上的負面情緒,全部洗刷透徹。

“沒事,留姬你放心去吧,媽媽那邊外婆會想辦法說服她的,但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回家。”見孫女的情緒終於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外婆伸手寵溺地揉揉留姬的腦袋。

“我……還想著找機會親口跟媽說的……”

“不用,你也知道你媽媽的脾氣,如果你跟她說,估計馬上就跑去倉庫找繩子給你綁了。”

聽到外婆這種逗趣的調侃,少女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屋內的陰鬱已經完全被掃空,彷彿瞬間回到十年前,那個同樣溫馨無比的家庭。

“媽,你已經收拾完啦?”外婆表示剩下的清潔任務交給她後,留姬獨自從廚房走出,正好見到母親正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伸腰,茶几上的收音機播放著今天的各種新聞,當然,重點還是這幾天世界的各種異像。

“收拾完啦,可把你老媽給累的。”今天留姬母親的心情特別愉快,就連與女兒說話的語氣也變得相當輕快。

就這樣,兩母女很自然地繼續回接飯桌上的各式話題,四十多分鍾的時間,仿似將涵蓋喜怒哀樂的所有話題對話都全部進行,或許她們,真的已經太久沒有好好地,隨性地對話了。

不多時,母親的說話聲已經逐漸變小,最後已經完全失去音訊,留姬探出身子仔細看去,才發現太過勞累的母親已經枕在沙發上,無聲地睡著了。

她趕忙跑進房間取來薄毯子輕輕為對方蓋上,然後慢慢在旁邊的地板上蹲下身,這好像是長大以後,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看母親的睡顏。

不自覺,她又想起那個綠色怪人曾經說起的話語,就在一個星期之前,她們漫無目的地聊著,然後說起自己的家庭,他說即使母親縱然有錯,但她依然還是選擇獨自撫養你成長,怨恨之後,也嘗試換位思考吧。

她這才發現,母親現在即使依然年輕,但她的面容已經悄悄發生變化,小時候的她認為,母親絕對是世界上最為美麗的女性,但是現在看著這位仍美豔無比的母親,她的內心卻已經升起難以言喻的滋味。

“謝謝你,媽媽,還有……對不起。”少女俯下身,在母親的面龐上溫柔地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