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注意，我們即將離開輻射區，所有人做好反伏擊準備，禁止接觸防輻射防護，違規操作導致被汙染將無法正常獲得醫療保險的賠償。干擾系統和聲光通訊系統開啟，如遇特殊情況立刻在第一時間恢復通訊。”
運輸車之間拉開距離，同時在橫行錯開位置以防止被路邊炸彈一鍋端。有了上次的教訓，車隊這次提前準備了應急預案。他們不僅提前開啟了聲光通訊系統，而且約定遇到叢集衝擊時，所有車輛都自行關閉幹擾器以恢復通訊。這次的地形很寬闊，不存在車隊被堵住走不了的情況，那麼只要保持移動就不會陷入被圍攻的地步，車載武器也能充分發揮出作用。
但是因為見識到了路邊炸彈的厲害，護衛隊長還是不得不做好防禦準備，畢竟這次遇到的劫匪都變厲害了。干擾系統和全域性通訊是相互矛盾的，這就需要指揮者在正確的時間做出正確的決策以避免損失。之前的混亂完全是因為缺乏事先溝通，所有人都不知道做什麼。這次有了應急預案，車隊也能在沒有指令的情況下統一行動，避免被打得雞飛狗跳。
輻射區這一邊的拾荒者成分有些雜亂，這裡並不像之前遇到的那些，都是有組織有規模的“老朋友”，而是由到處流竄的小股勢力組成的鬆散團體。這些團體或許會聚在一起“幹一票大的”，也很有可能在幹完之後立刻反目成仇搶奪戰果，總之威脅性是最小的。
但他們麻煩就麻煩在神出鬼沒，指不定會從哪個土丘後面或者殘骸裡出現衝到車隊裡面，相當於被怪刷在了身邊，往往會打的人措手不及。不過這些傢伙沒有什麼大威力武器，就連自爆車這種東西的炸藥質量也很差，基本上不會對正規運輸車造成嚴重傷害，但運氣好了也能留下一兩輛車，那樣就算賺了。
其實按照拾荒者們打劫的成功率來說，他們能夠持續這麼久活在荒野上本身就是一個奇蹟。很多人都以為他們完全依靠打家劫舍餬口，但實際上他們主動打劫並不常見，平時吊命還是得靠“辛勤勞作”。
沒錯，拾荒者這個名字真不是胡亂取的，他們的確會遊蕩在上個時代的遺蹟之中，尋找還存在價值的各種東西，然後拿到黑市上去交易。這種工作艱難而危險，城市中的人並不願意去做，就連賞金獵人通常也不會做，因此包括財團在內的“城裡人”都會委託拾荒者們去執行相關任務，這就是財團們基本上不會去繳費的原因。而且這些與所有人都敵對的陣營也很適合“幹髒活”，無法直接對抗的財團之間往往會藉助拾荒者們互相襲擊商隊，也就是說拾荒者背後都是有財團贊助的。這就是為何他們敢於用簡陋的裝備衝擊全副武裝的商隊，為何他們有技術生產充當消耗品的工具人。所謂的“打劫”更多時候是在執行任務。
車隊保持勻速從山脈中的缺口駛出，前方又是綿延的丘陵地帶。這種地形雖然不至於像山區那樣無法迂迴，但依然得順著已有的道路前行，這樣才能避開潛在的危險。而且那些小山小坡也從十幾米到一二百米的高度不等，沒有誰會閒的無聊去爬著玩。
上個時代的結束毀掉了整個星球的自然生態系統，而短短幾百年內又鮮有大規模的地質運動，因此時代的遺蹟依然隨處可見，並沒有被時光所抹去。車隊穿梭在這些文明的墳墓之中，為這片死寂之地帶來了活的氣息，只不過這種氣息和生命無關，而是由轟鳴的機械產生的。
“你知道麼，上個時代的城市據說都是，甚至相連成片難以區分彼此。”
蕾德兒望著遠遠近近的遺蹟，在直連頻道內對小舞說道。
“你這是在給我科普？我當然知道！”
小舞在專心開車，現在車隊還沒有進行洗消，周圍也依然存在輻射，為了保險起見車隊保持著人工駕駛狀態。
“所以說那個時代到底有多繁榮啊~居然可以把城市建造在這顆星球的絕大部分陸地上，那個時候的人口和資源得多得無法想象吧？”
“沒有你想的那麼誇張，城市也分大小，還有城鄉結合部之類的地方。有建築不代表就是城市，可能只是一個村子或者小鎮。”
“你說的這些概念我知道，我是沒法理解人類怎麼才能生活在城市之外，難道他們真的都和拾荒者是一樣的生存狀態嗎？”
“那你看的資料上是怎麼寫的。”
“書上寫那個時候生活在城市之外的人非常可憐，往往在戰爭衝突中成為第一批犧牲品，所需要的生存物資也只能用自然資源去城市裡換，而且換的都是最低階的。他們存在的價值就是替城裡人做一些危險又辛苦的工作，是那個時代最底層的群體。”
“嗯……我不知道怎麼評價了，資料還說了什麼？”
“是我們這個時代結束了對這一群體的壓榨，讓每個人都住在城裡變成了市民，享受到了城市的便利和保護，再也不用擔心死於非命。城市會公平地回報每個人付出的勞動，不會再出現上個時代那種不公平的現象。”
“那你覺得這些話是真的麼~”
“以前當然會覺得是真的，但是現在……不，可能是我看的還不夠多，不能以偏概全，至少這些賞金獵人的報酬就很不錯！”
“可他們隨時要付出生命，是特例，貧民區那些人有多辛苦，還有那些公司職員，你都選擇性無視了？”
“不！那肯定是因為他們太笨或者其他的缺點，那些上班族是被貧民區搶佔了土地沒處待！我早就說了，貧民區的人就不該存在！”
“那你覺得拾荒者應該存在麼~”
“當然也不該存在！這些傢伙除了殺人越貨之外還會做什麼啊？”
“那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會有人去當拾荒者。”
“當然是因為好逸惡勞，想不勞而獲！”
“那你覺得他們的生活安逸麼，輕鬆麼？”
“……”
“你看，你的結論和現實是完全矛盾的。”
“資訊不足無法做出有效判斷，我不瞭解拾荒者！”
“資訊有誤做出的判斷還是錯誤的呢~”
“咱不聊這個話題了，換一個！”
“行吧~希望我們能安全到達休息站，不要再出什麼意外。”
“你又說不吉利的話啊！”
“蕾德兒，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為什麼這趟旅程總是會遇到意外，會不會是誰安排的，比如說你的父親。”
“你瘋了嗎！他就算要抓我回去也不可能用這樣瘋狂的方式啊！這是會要我命的好嗎！”
“或許他可以控制一切呢~包括不傷到你的性命。你是義體化的賽博人，思維模組肯定擁有強化過的保護屏障，就算被炸飛也不一定會死。”
“你什麼意思啊！”
“我在想，迄今為止的事情，會不會只是你父親對你的一次‘實踐教育’，或者說製造監視你的藉口。從一開始，你父親就知道你搞的那些小把戲，而當你真的準備出逃，他感到很憤怒，因此就決定好好教訓你。你聯絡到的那個辦假證的可能是無辜的，可能單純只是個騙子，所以才隨便跑街上抓人做任務，畢竟他根本不打算履行承諾。但我們接到任務之後被人襲擊，那說不定就是你父親安排的。他一直在注視著事情的進展，並隨時準備將其掌控。不，說不定那個騙子也是你父親安排的，從一開始你就被他牢牢捏在手心……”
“別說了！我父親怎麼可能對我做這麼可怕的事情！就算我們貴族直接的感情很淡薄，那也不等於他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對付我！他可是康采恩家族的領袖，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最優秀的人！他怎麼可能為了教訓我而找拾荒者去襲擊商隊啊！這太卑鄙邪惡了，太不可理喻了！”
“哦，原來在你的心中，你父親是一個光明偉岸的人啊~”
“當然，他是我們家族的驕傲！是城市裡所有人的領袖和依靠！我不允許你侮辱他！”
“好吧好吧~你還真是個有榮譽感的貴族，一路上表現得太弱氣我都給忘了~”
“我是弱小，但該堅持的原則還是得堅持的，哪怕被你殺了也是一樣！我可以被你羞辱，但絕對不能允許你羞辱我的父親，這是身為一個貴族的信條！”
“那我真的可以隨便羞辱你？”
“別！我只是這麼一說，你別當真啊！”
“噗~瞧你嚇得，你的信條就這麼脆弱啊~”
“是我脆弱！我們家其他人都很強的！就算面對你也不會害怕！”
“好吧好吧~不和你糾結這個問題了。既然你這麼喜歡你的父親，我也尊重你不再口無遮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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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喜歡，是尊敬和傾慕！我們貴族家庭裡……沒有什麼喜歡或者愛，那是普通人才需要的東西，我們只認實力。父親對我好是因為我還有用，不是其他什麼原因……”
蕾德兒的語調突然變得低沉，一字一句中都毫不掩飾地透露出了傷感。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會感到難過呢？”
“或許……或許是因為……我是我們家族裡，最後一個還擁有人類感情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