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陽的房間，陽光從窗外曬在地上，泛起斑斕的光來，白色的窗簾隨著風吹散了消毒水的味道，護士把氧氣罐從俞華的臉上拿開，扶著他坐起來，俞華摸了摸自己憔悴的臉，看著前面站著的同事：竇老師、趙芳、明悅、張誠和小李。
“好了，到底怎麼回事？”俞華清了清喉嚨，用嘶啞的聲音問：“阿蘭呢？”
其實他昏迷的時候就想問，也問過護士，護士只讓他別多想，再問就不肯告訴他了，於是他只能憋著，等稍微有了力氣，同事又來了，這才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
“哦，是這樣的，小俞。”竇老師拎著一包橘子，似乎覺得有沉，尷尬地笑了笑，先走到床前，把橘子放在了了床頭櫃上，不停地咳咳著，最後終於清了清喉嚨，看了看眾人，見大家都盯著自己，只得開口：“是這樣的，小俞，我說了，你可別激動。”
“我不激動，快告訴我阿蘭怎麼樣了？”
俞華勉強笑了笑，心卻漸漸沉了下來，如果周蘭是好消息，竇老師怎麼會這麼說，難不成……難不成……
想到自己在那個夢裡，抱著周蘭的頭顱，心像是被刀扎了一般疼痛難忍。
“哦……”竇老師見眾人都盯著自己，只得硬著頭皮開口：“是這樣的，小俞，我們在路上遇到了車禍，然後都昏了過去，後來被送到了醫院救治，我們的傷勢比較輕，所以很快醒過來了，你和阿蘭都有點嚴重，所以做了手術……”
“阿蘭沒死？”俞華大喜，幾乎要從床上跳下來。
“沒死，死倒是沒死，但是腦神經嚴重受損，可能成了植物人。”竇老師籌謀著措辭，企圖把這些話的傷害力降低到最低。
“植物人。”
俞華喃喃地重複著這話，心裡說不出的感覺，好吧，事實沒有預料的那麼壞，好歹周蘭沒有死，沒有變成無頭屍體，然而……然而成了植物人，這可怎麼好？
“華哥，你別傷心。”明悅見到俞華臉色煞白，幾乎透明一般，有些心疼地開口勸道：“蘭姐吉人自有天相，最後說不定會好起來的，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會好的，你放心吧。”
這話等於沒說，但是好歹是別人的好心，俞華苦澀地笑了笑，小聲道：“我沒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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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互相看了一眼。
“華哥……”張誠搓了搓手，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卻不知說什麼好，最後只得道：“華哥你好好休息，別想得太多。”
俞華搖了搖頭，看著窗外，此時陽光正盛，片片金光灑在地板上，藍天白雲觸目可及，周圍是雪白的牆，氧氣瓶，吊瓶，高科技按摩椅，消毒水的空氣，跟那個恐怖的夢比起來，一切都如此安寧舒適，甚至說女友的下落，也比夢裡好得到，可是他不知為什麼，就是感覺不安，然而哪裡不安，他也說不出來。
俞華無法平復這種感覺，只搖了搖頭，淡淡地道：“我有點累。”
“好，好。”竇老師似乎巴不得他這麼說，立刻道：“你好好休息，小俞，我們先走了，小組正等著你呢，對了，阿蘭父親這邊你放心，因為你是阿蘭的男友，所以她爸說了，以後的科研經費沒問題的，放心。”
俞華聽到這話，臉上的苦笑慢慢像是淡化出來的漣漪，掩埋了幾分譏諷的味道：“好。”
竇老師對眾人使了個眼色，幾個人紛紛走了出去。
“你們同事啊？”旁邊的護士過來給俞華做身體檢查。
“是。”俞華閉上眼，腦海裡揮之不去的，依然是噩夢裡的場景。
“感覺怪怪的。”小護士年紀不大，戴著口罩不看出摸樣，但是有一雙明媚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俞華。
“哦？”俞華睜開眼，打量著小護士道：“怎麼怪怪的。”
小護士歪著頭想了想，搖頭道：“說不出來。”說著，把測量的體溫計拿出來，認真看了看，又給俞華打了吊瓶，這才要轉身離去，俞華忙叫住她道：“我能去看看我女友嗎？據說她成了植物人。”
說到這裡，心裡一痛。
“哦，是這樣的。”小護士摘下口罩，臉上浮出幾分同情之色道：“你女友不在這個醫院呢，被她父親運送到國外的醫院裡了，看看到底是什麼病。”
“哦。”俞華點了點頭，沒再多說，閉上了眼，小護士伸了伸舌頭，轉身走了出去。
“啪嗒”一聲門關了，孤獨的房間，孤獨的人間，四面靜悄悄的，只有窗簾被風吹起來的瑟瑟，許久許久，俞華忽然睜開了眼。
不對，不對頭！剛才小護士說“看看到底是什麼病”，為什麼竇老師開口就說是“植物人”？若是普通人，也許可能會犯這種亂評斷的錯誤，然而竇老師可是科學家，而且是專門研究克隆的醫學專家，他怎麼可能說錯病症？然而若是真的是“植物人”的話，竇老師為什麼不告訴周蘭的父親，預設讓其把周蘭送出國診治？
到底怎麼回事？
俞華想到這裡，忽然有些躺不住了，看著手腕的吊瓶，咬了咬牙，把吊瓶摘了下來，下了床，因為長久不走路，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他扶著旁邊的櫃子站起來，在屋子裡走了幾步，感覺恢復了不少力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想了想，走了出去。
因為是高階病房，走廊上沒有多少人，幾個護士站在那裡正聊天，看到他出來，向這邊望過來。
“去衛生間。”俞華指了指外面，對幾個護士道，幾個護士再也沒多說，俞華卻快步走到了走廊的盡頭，看著虛掩的值班室，快步走了進去，不一會兒穿著一身黑色的男士套裝走了出來，臉上則戴著口罩，徑直向樓下走去。
也許是那個噩夢的緣故，當俞華坐在計程車上的時候，抬頭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反覆揣測著這份不安的直覺，那個噩夢給了他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所以他想去看看自己的實驗室。
科研小組是在周蘭父親的子公司那邊，單獨的獨棟，俞華戴著口罩，也沒多少人注意，門是密碼鎖，還有瞳孔密碼，所以沒有保安，他按了密碼很快走了進來，因為大廳裡有監控，俞華沿著牆壁，從盲區裡走，又從消防道上上了七樓，剛剛上樓，便聽到樓間有人說話，嚇得他站住腳步。
“今天你們去看俞華了？”似乎是這邊剛來的一個女助理。
“是啊。”明悅的聲音響起來，帶著幾分悲憫：“唉，希望他什麼也想不起來。”
“什麼意思？”那女助理奇道：“什麼也想不起來。”
“沒什麼意思。”明悅似乎說漏了嘴，忙堵漏洞：“沒什麼意思，我就是隨口說說，畢竟我們出了車禍，都沒活下來。”
“都沒活下來？”那女助理越發驚疑：“都沒活下來的意思……”
“哈哈哈。開玩笑，開玩笑，走，中午我請客。”明悅的語氣裡透著慌亂，很快腳步聲響起，越來越遠，幾不可聞……
“都沒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