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目光灼灼,沉默良久:“吃菜。”
今天打包菜品不少,想喝酒總得有個下酒菜,陳木格外偏愛那道黃瓜豬肝,味道很上頭。
一時之間,房間裡只剩下兩人吃飯的聲音,這時,陳木突地想起一件事,按理說,宋銘父母應當被接到A市了,沒和宋銘住在一起嗎?
宋銘聽到這句問話吃飯的手頓了頓,“他們不住這兒。”
“他們在哪兒?”
不怪陳木好奇,他並未在房管局查到有關宋銘父母的資訊,也就是宋銘父母名下並無房產,三大營業廳那邊,也沒有宋銘父母的訊息,可以說,近年來,宋銘父母沒有留下任何在A市生活的痕跡。
雁過留痕。
如果沒有任何生活痕跡,要麼人已經死了,要麼被有心人掩蓋。
宋銘語氣平淡:“老人不想跟我住一起,我平時工作忙,就託人給他們租了套房子。”
“方便帶我去看看嗎?”
“現在嗎?”宋銘驚訝,他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鐘錶,“今天有點兒晚了,老人家睡得都比較早。”
陳木不置可否。
見宋銘並沒有刻意隱瞞父母蹤跡,陳木心中的戒備莫名少了一些,他提起過幾天大幅度降溫,還說今年是個冷冬。
說起天氣,宋銘想起小時候冬天,小手被凍得通紅,每年冬天都會長凍瘡。
“凍瘡?”陳木對這個詞彙有點兒陌生。
宋銘小學在老家村裡上的,小時候的農村根本沒有暖氣空調,全班同學待在漏風的清涼屋裡,冒著嚴寒學習寫作業。
回到家也沒有暖和到哪裡去,冬天最令人難受的便是洗衣服,雙手浸泡在冰冷的水裡,沁骨寒,生凍瘡一點兒不奇怪。
“你肯定沒長過凍瘡吧。”宋銘用的是肯定語氣。
陳木微微頷首,他也沒感受過那麼惡劣的生長環境。
回憶這個東西,有魅力的點就在於,不論過去多麼痛苦,終究成為了過去。
大凡能坦然提起過去的,可謂是生活的勇士,宋銘抿了一口酒,“那種苦日子,讓我再經歷一次,我怕是也抗不過去。”
小時候小,對當下的境況也沒太大感覺,只想著怎樣讓考試分數更高一些,想去大城市。
“陳木,不怕你笑話,小時候我覺得我們省會城市特別遙遠,我的夢想就是去省會城市看看。”
陳木略微沉吟,“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科學家。”
“哈哈,我那時候可不知道什麼叫科學家。”
宋銘深呼一口氣,“所以,我挺珍惜現在的。”珍惜現在的一切。
擁有的一切,小時候可望而不可及。
“宋老師。”陳木欲言又止。
“嗯?”
他問:“你會覺得命運對你不公嗎?”
宋銘輕笑:“命運從來就不公平,並非只對我不公。”話音剛落,宋銘接著道:“何況,上天對我不錯,現在的生活,是我夢寐以求的。”
陳木有一瞬間的錯愕,他一度懷疑,是不是真的查錯人了,宋銘不論心智或是其它,確實不像那位連環殺人魔。
畢竟像這種連環案殺人魔身上,普遍共性是具有反社會人格。
反觀宋銘,為人從容,待人謙和,看待事物三觀也沒得說,實在無法將二者聯絡在一起。
兩人相談甚歡,宋銘喝得不少,連陳木腦袋都有點兒暈乎,他扶著宋銘到臥室,簡單說了聲就準備離開。
臥室陳設陳木自然不會漏掉,宋銘房子是兩室一廳,陳木小心地關好臥室房門後,慢慢踱到另一個房間,檢查有無可疑物品。
兇手每次殺完人會把死者嘴裡塞滿麻將,陳木和蘇志遠一致認定麻將為兇手所帶,那麼剩下的那幅麻將,顯得尤為重要。
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陳木悄然離開。
關門那一刻,醉的不省人事的宋銘睜開眼睛。
月光和著小區燈光灑入房間,窗幾明亮。
黑暗中,宋銘坐了起來,低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靜止大概幾分鐘,宋銘走出房間,吃了兩粒藥片,他細細打量著自己的家,淡定地走向沙發,掀開沙發墊,伸手掏了一會兒,開啟隔層,拿出一個類似化妝包的小包。
小包裡裝著手套、針筒、隱形眼鏡、手術刀等一系列工具。
宋銘金絲邊眼鏡片上泛著光,他本不想動手,無奈陳木手太長,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所以,他在今天的酒裡面加了點兒東西。
最多一個小時,藥效就會起作用,時間不等人。
宋銘猶豫了會兒,最終決定放棄手術刀,將小包重新放回沙發夾層內,隨手拿出手機,用虛擬電話號碼編輯著簡訊。
“我在爛尾樓等你。”
點選傳送。
查案查到緊要關頭,宋銘相信,陳木絕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哪怕是條沒頭沒尾的簡訊。
果不其然,收到簡訊的陳木眉頭微蹙,他剛坐上計程車沒多久,光影稀稀散散落入車內,他不自覺地轉頭看向後方,宋銘家在的方向。
方才,宋銘可是喝得爛醉如泥。
這條簡訊又是何用意?
簡訊口吻,很像是那位連環殺人碎屍案兇手,但陳木有些疑惑,兇手難道不是宋銘嗎?似乎也不對,具體哪裡不對,陳木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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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陳木決定去爛尾樓看看。
去爛尾樓路上,陳木把簡訊截圖發到了特案組小組群裡,併發訊息註明自己已經在路上。
蘇志遠第一個回覆:“我們馬上趕過去,你到了也先別進去,等我們訊息。”
陳木沒在意,隨手摁滅手機螢幕。
爛尾樓到底年久無人,冬夜裡平添一絲恐怖,一陣風吹來,寒意襲人。
計程車掉頭離開,陳木緊了緊衣衫,他四下看了眼,沒發覺有人或車的蹤跡,想了想,開啟手機手電筒,提步就往爛尾樓內走去。
此時宋銘埋伏在暗處,水果刀藏在身後,只等陳木走近,一擊斃命。
對付那些女人,宋銘願意多花費些心力,但在陳木身上,宋銘不想浪費時間,偽裝成罪犯復仇案發現場,更為合情合理,也不會有人因此想到此事是連環殺人魔所為。
原本宋銘沒打算再殺人,他殺的那些女人,完全是那些女人咎由自取,純屬活該,爛尾樓案伊濛的闖入,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特案組到來更是在計劃之外。
查到他身上,他不在乎。
不過陳木居然懷疑起他父母,這是宋銘絕不允許的事情,宋銘更沒想過隱瞞父母存在,一是太危險,被發現扯謊之後,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二是他從來不屑於扯謊。
但不扯謊,意味著陳木有可能從父母那邊得知一些資訊,宋銘根本不確定父母會說什麼話,也不能叮囑父母不要亂說話。
宋銘父母雖然年邁,可內心正義感卻從來沒有消失,一旦有叮囑,定會盤問宋銘,是否有做不好的事情,面對世界上兩個最親近的人,宋銘沒有十分把握瞞天過海。
在宋銘印象中,父母並不清楚他所作所為,然而這不代表,父母不會說漏嘴,萬一說些對他不利的事情,太難處理。
與其這樣,不如先把陳木處理了,相對來說更為簡單。
許久不來爛尾樓,陳木心裡倒生出一種懷念感,他用手機手電筒的光,照亮前行的路,走到樓梯處,他猛地感覺腦子有點兒暈乎,也沒往別處想,以為是晚上喝的酒勁兒太大,風一吹酒勁兒上來了。
陳木扶著牆壁緩了緩,頭疼的似是有些厲害,他輕揉著太陽穴,慢慢地踏上樓梯。
到達樓梯拐角處,他頭越來越疼,有段時間沒喝過酒,陳木心裡還在想,自己酒量變差不少,正在此時,一道寒芒閃過,他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擋,冰涼觸感從手背處傳來。
饒是陳木再暈乎也知道此刻發生了什麼,他一個閃身躲過,左勾腿踢向對方。
一刀未傷到要害,宋銘不滿地繼續攻擊。
而這時陳木有了心理準備,雖酒醉,但手中動作不落下風。
宋銘戴著口罩,目光冰冷,與陳木纏鬥,他知曉陳木拳腳功夫不錯,但今時不同往日,時間越拖,對陳木越不利。
藥效慢慢上來,陳木眼神迷離,連帶著動作變得緩慢不少。
就是現在!
宋銘找到一個空檔,手持水果刀往陳木心臟處刺去。
意識到危險的陳木一個閃身,手刀狠狠砍向對方臂彎,對方拿刀的手動作顫動了下。
千鈞一髮之際,陳木拼命控制精神,不讓自己有絲毫慌神,憑著過往無數打鬥經驗,捏住對方胳膊,奪下那柄水果刀。
宋銘看到水果刀被奪,意識到今天晚上行動失敗,又聽到外面似是有車輛聲音傳來,不帶絲毫猶豫,奔向窗子處一躍而下。
二樓不算很高,宋銘連身上土都來不及拍,拔腿就跑。
陳木見狀也跟著跳下來,但落在地上的時候還是踉蹌了下,他只覺頭疼欲裂,雙腿發軟,渾身力氣像是被抽乾一般。
蘇志遠和上官智他們也在此時停下車子,陳木喊了聲:“這裡。”
聞聲趕到,上官智連忙攙扶起陳木,關切地問:“師傅,你沒事兒吧?”
“快,別讓他跑了。”
小張動作賊快地順著陳木手勢方向追去,卻連個人影也沒瞧見,東南西北探了探,仍然一無所獲,只能悻悻然地轉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