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春花陰沉著臉瞪著孫素梅：“三弟妹，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你以為我想攤上這事兒？”
“而且，如雪也沒留在家裡，娘已經讓人去給如雪說親了。如雪長得漂亮，說門好的親事，便能多得些聘禮。”
“如冰那樣子你也看得到，除了吳家誰肯給一百兩的聘禮娶她？”
“再說，吳老太太也跟和我和娘保證過了，絕對不會虧待如冰，吳老鐵也和我們發過誓，絕不會動如冰一根指頭。”
陳春花懟完孫素梅，轉頭看向蘇錦田，眼底閃過一抹狡詐的光芒。
她直接上前幾步，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抹著淚哀求：“三弟，如冰也是我的親侄女兒，要真有辦法，我情願賣我自己，可沒人買我啊……”
“錦華他是你親二哥，你要不救他的話，他就真的死定了。”
“三弟，你真的忍心看你二哥去死麼？”
“算二嫂求你了行麼，你就答應了吧！二嫂跟你保證，有二嫂在，吳家不敢虧待如冰的，二嫂跟你保證……”
“陳春花！”孫素梅嘶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低吼：“你拿什麼來保證？是不是等吳家把人打死了，你再給她賠命？”
“如冰她才十二歲，她連葵水都還沒來，她還是個孩子！”
“可你們就逼著她嫁給一個四十多歲，快要可以給他當爺爺的鰥夫，你們還是不是人？”
蘇如雪就可以說門好的親事，如冰就要賠上性命？
這是什麼道理？
這種話她怎麼就能說得出口？
她們又算什麼東西，憑什麼這樣對她的如冰？
孫素梅是真的不明白，同樣是做人，怎麼能她們就能做得這樣無恥？？
她緊緊地抱著蘇如冰，想到蘇旺家那些推脫的話，想著陳春花有恃無恐的逼迫，一雙眼睛通紅地看向同樣癱坐在地的蘇錦田。
老實男人淚流滿面，滿臉痛苦糾結，卻依然說不出一句有擔當的話。
孫素梅只覺得一顆心都冷了，她悽惶地笑了一聲，聲音哽咽卻也絕決：“蘇錦田，你若真敢答應他們，我們夫妻也就此緣盡。”
“大不了，我今日就帶著冰兒一頭撞死在這兒。與其讓她被個鰥夫折磨打死，不如我陪她一起死，這樣也乾淨。”
蘇陳氏和陳春花兩人又驚又氣，這會兒也只能咬牙切齒地看著孫素梅，眼神兇狠得像是要吃人。
要不是有這麼多人在，她們估計早就衝上去撕打了。
先是大房硬氣起來，不再受他們拿捏。
這會連三房的也要翻天了，這讓向來在老蘇家作威作福的兩個女人怎麼可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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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錦田囁囁的蠕唇，眼巴巴地看著孫素梅：“孩兒她娘，你別這樣，我、我沒說要送如冰去吳家，我沒有說，我……”
“你是沒說！”孫素梅嘶啞地怒吼著打斷他的話：“可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心軟了是不是？”
“蘇錦華是你兄弟，可如冰是你親生女兒啊！虎毒還不食子，蘇錦田，你敢把如冰送走，我會恨你一輩子，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才七歲的蘇玉寶愣了半晌，後知後覺地抱著孫素梅，哇的一聲哭起來：“娘，你別死！娘，我不要你死，也不要姐姐死……”
蘇素梅披頭散髮地摟著蘇玉寶和昏死過去的蘇如冰，淚流滿面：“寶兒啊，不是娘想死，是他們想逼死娘和你姐姐。”
“娘嫁給你爹，為他們老蘇家辛苦操勞了半輩子，起早貪黑累下一身病痛，卻還受盡欺凌和刁難，病倒不給銀子買藥，打罵都是家常便飯，娘好苦啊……”
“娘從來不後悔生下你和你姐姐……要是沒有你們，娘早就撐不下去，早就不想活了。”
“可是你爹無能，他沒用啊，他連自己的妻女都護不住！”
“寶兒，你記住娘的話，以後千萬別學你爹，千萬別學你爹……”
孫素梅說著哭著，突然間卻又吃吃笑了起來：“呵，呵呵，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老天爺，我怎麼就會瞎了眼嫁給這樣的男人，我真是瞎了眼，我真是瞎了眼，怎麼就嫁給他蘇錦田？”
“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啊……”
孫素梅又哭又笑地重複著這句話，那副模樣，絕望到有些瘋顛。
“我，我都做了些什麼？我都做了些什麼？我都做了些什麼……”蘇錦田怔怔地看著孫素梅瘋顛發狂的樣子，像木頭似的，不停重複地問自己這句話。
他從來不知道，妻子的心裡原來竟堆積了這麼多的怨恨，原來這些年她過得這麼苦……
她竟然早就不想活了？
有什麼會比原本一心一意跟著你過日子，跟著你受苦受累的人，突然間全然否定了你，否定了你這個人，否定了你的一切，甚至，絕望到不惜拋下她最愛的孩子，用死來逃開你……
來得更加刺痛人心？
老蘇家哭成了一團，就連蘇旺家也是抱頭蹲在屋簷處痛哭。
村民們也看得紛紛不忍，誰都沒想到這其中還有這樣的隱情，誰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遠遠超出他們的預料，變成這樣。
“素梅也太可憐了，這真是想要逼死他們母女啊！就算要還債，不能給如冰許個好的人家麼？為什麼非要將人送去吳家呢？”
“除了吳家，誰能給一百兩啊！那可是一百兩，不是十兩，也不是一兩！你說說咱村兒裡，有幾戶人家捨得給這麼多的聘禮的？”
“這也怨不得蘇陳氏會把蘇如冰許給吳家了，若不是吳家兇殘之名在外，實在娶不上媳婦兒，也不可能捨得給一百兩。”
“這老蘇家莫不是真的撞邪了，怎麼好好的又遇上了這樣的事兒，這可真是倒了血黴了。”
“就連蘇如雪都在說親了，老蘇家看來是真的山窮水盡了，居然要靠兩個孫女來還債。不過別說賣了她們倆的那點聘禮，就算是賣了這棟房子，再加上他們收的連老爺的五百，那也不夠啊……”
“該不會……是他們蒙人的吧？什麼花瓶就要五千兩，就算鑲金的也沒有那麼貴啊！光聽他們說了，可誰知道蘇錦華是不是躲了起來？”
“依我看倒是很有可能，如意和許東家去了縣城，該不會他們是想趁機訛詐李鳳霞吧？”
人群議論紛紛，有人不忍，有人贊同，也有人不信。
就在此時，門外突的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這裡是不是蘇錦華的家？”還沒等眾人回神，說話的人已從大開的院門處走了進來。
不是一個人，而是實實在在的一大群人。
村民們看過去後，全都微微變臉噤了聲，老蘇家的人更是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