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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鳳生九雛

神道宗居南而向陽,山中遍植木棉,彼時正恰花期,木棉滿樹紅花而不見片葉,放眼望去,滿山紅彤,火焰山也似,一股子鐵火之氣隨風而來,令人頓起微汗。

姬仇心裡緊著王老七,拾階而上,到得山腰來,頓時傻了眼。

神道宗弟子盡皆著黑衣,系紅束帶,老遠看著鬧鬧騰騰,走得近了始知道惹了大麻煩。

與其他山峰不同,神道宗的飼院並未搭建木棚,而是豎起一根根桐木,上頭包著青銅皮殼,或澆鑄或雕刻成百獸的紋飾。

姬仇哪裡還去看那些個驚慌失措的弟子,更沒在意癱坐於地的王老七,他心中便只有眼前這頭坐騎。

這錦稚一般的禽類坐騎體格比紀靈兒的白鶴還要大一些,通體火紅,拖著長長的尾羽,鐵喙金爪,背上一片似劍刃一般的黑斑,眸光如刀,尖聲嘯叫,狂躁難平。

若非腿腳上的鎖鏈將之禁錮於桐木周遭,怕是要怒起傷人了。

饒是如此,此鳥威勢駭人,諸多圍觀弟子也是敬而遠之,卻又忍不住好奇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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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院的坐騎天賦異稟,皆通人性,又溫順柔和,便是會噴火的三足金蟾都未曾禁足,這鳥兒竟是用鐵鏈子來鎖了,怕不是甚麼善茬……”

姬仇還在驚詫之時,王老七卻叫喚了起來:“管院的你來得正好啊!”

此言一出,神道宗的弟子紛紛側目,見得姬仇,卻是滿目怨怒,姬仇也是叫苦不迭。

王老七此人憊懶奸猾,又沒臉沒皮,最慣吹噓,昨夜裡還說要傳授通心之術,恨不得一口一個徒弟,眼下卻恭恭敬敬地稱呼姬仇管院的,這分明是要姬仇給他背鍋了!

朱大昌是神道宗主朱雲平的遠親,平素又仗勢欺人,帶著身邊爪牙,橫行內務堂,從來是無人敢反抗。

神道宗居南為正,勢力又僅次於紀憐羽的炎箭宗,座下弟子頗為囂張,多少有些目中無人。

朱大昌雖有些狼藉,但好歹也是神道宗的人,被姬仇一菜刀差點砍開了腦殼子,眾怒難平,他們尚未上門尋釁,姬仇這禍首卻還敢登門,弟子們臉色又哪裡能好看。

王老七也不知如何惹怒了這鳥兒,怕是引來了神道宗弟子的問責,此時將姬仇舉得半天這麼高,自是想讓姬仇來擋這把火。

不過姬仇既然打消了顧慮,上得南山來,心裡也就不怯了,橫豎已經得罪了朱大昌,蝨多不癢,債多不愁,也就了無掛礙。

“這又是鬧的哪樣?”姬仇扶了一把,王老七卻是賴在地上如何不肯起身。

“姬仇啊,老哥哥今日可就全靠你了。”

王老七沒喊他小姬,少見的正經,插科打諢也不敢了,姬仇便知道事情不妙。

“這甚麼鳥兒恁般兇悍?”

王老七哭喪著臉,壓低聲音道:“這是青鸞子的坐騎玄風雀,這可不是甚麼鳥兒,乃是鳳雛啊!”

“鳳雛?”姬仇跟著王老七將飼院走了個大半,多少奇鳥珍禽都見過,未曾想到居然在神道宗得見了鳳雛。

古籍有說,毛蟲三百六十,麟之為長;羽蟲三百六十,鳳之為長;介蟲三百六十,龜之為長;鱗蟲三百六十,龍之為長。

這鳳凰可是傳說之物,百鳥之首!

“不能吧?這節骨眼上你還大吹大擂……鳳雛這種虛幻縹緲的玩意兒,孤高冷豔,能讓人給騎了?”

王老七訕訕一笑:“你且等我說完嘛……”

“還不是你賣關子,說話留一半我可就走了。”姬仇作勢便走,王老七哪裡肯依,將姬仇扯住,麻利地說道。

“龍生九子,鳳育九雛,鳳雛裡的老九名喚大風,揮舞雙翅便是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為害一方,後來讓后羿射死於青丘之澤,這玄風雀,便是大風的後族,雖非純血,只是雜種,但也是了不得的,火氣可大了……”

“這鳥兒火氣這般大,你靠近他作甚,昨夜裡被蛤蟆燒傻了還是怎地。”姬仇白了他一眼,王老七更是委屈了。

“你以為老子我願意來,神道宗讓我過來摸一摸,我敢不來?青鸞子的手令,難不成我敢拿來擦屁股?”

“什麼?你拿青鸞子的手令來擦屁股了?”姬仇提高了聲調,原本怒視他的那些個神道宗的弟子,齊刷刷將眸光扎到了王老七的身上。

王老七差點沒跳起來:“我的個小祖宗,你可莫口無遮攔,再火上澆油,你我都下山不得了。”

話音尚未落定,神道宗的弟子已經指著他的鼻子罵了起來:“王老七,你果是心懷鬼胎,記恨我家師兄也就罷了,竟好膽來害顧真人的坐騎,若不給個說法,打斷你的狗腿!”

王老七眼見著要哭出來了,辯解道:“諸位真人且息怒,我王老七就是個飼院的獸醫,便是給我一百二十斤的肥膽,也不敢……”

這話沒說完,姬仇已經搶先道:“諸位,事情真假尚待商榷,不過照看靈寵坐騎乃是我等本分,好歹是我飼院的事,身為輔事,自是責無旁貸,我這就拖了他去刑律堂分說清楚!”

姬仇雖然將黑鍋踢回給王老七,但也不可能見死不救,雖沒進一步瞭解,但這事十有八九與朱大昌脫不得干係。

因為王老七雖然喜歡吹噓,又無半句實話,但有一件事他沒說錯,那就是他確實沒膽子得罪青鸞子,否則他也不會連指認朱大昌都不敢了。

再者,王老七再如何懦弱,姬仇卻是看得出來,他是個真心疼惜這些坐騎的,又豈會害這鳥兒。

既然與朱大昌有關,便是存心報復,南山是神道宗的地盤,諸多弟子虎視眈眈,姬仇萬萬沒有留下來任人宰割的道理。

律元子雖然對姬仇說不上什麼好感,但昨日處置尚且算是公道,他又知道這樁事的恩怨曲直,到了刑律堂,也不怕這些人濫用私刑。

虧得姬仇醒目,架起王老七就要開溜,這才剛走了兩步,身後便傳來一道聲音,如劍鋒一般直逼心房,姬仇脖頸後頭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便似被暗處的虎狼盯上了一般!

“區區小事,就不必去刑律堂了吧,鎮魂盟雖大,但各處山峰皆有自家規矩,事發南山,便是我神道宗內務,這裡說不清楚的話,就更是不必去刑律堂了。”

姬仇稍稍扭頭,便見得一人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

此人約莫三十來的年歲,長身而立,黑衫白底,自有倜儻,便似雪中寒竹,只是眉宇間隱隱透著陰鷙之氣,鷹顧狼視,不怒自威。

“這人誰啊?”姬仇小聲問了一句,王老七已經有些發軟了。

“這便是青鸞子顧劍鸞,乃是神道宗主朱雲平最賞識的親傳弟子……”

姬仇也沒想到此人來頭會這麼大,又問說:“不能吧?你個小小的獸醫,得罪朱大昌也就罷了,怎麼還能惹來宗主的弟子?”

姬仇自是納悶,原本只是閒雜人等雞毛蒜皮的爭鬥,引來刑律堂的律元子已經夠了,竟連青鸞子這樣的人物也牽扯了進來,這就有點不合情理了。

王老七也是欲哭無淚,咬牙道:“還不是你那一菜刀惹下的禍根!你年紀輕輕的,火氣比這鳥兒還大,憤世嫉俗還是怎地,橫豎一根肉骨頭的事,老哥哥我挨一頓打便也完了了,偏給人開了瓢!”

姬仇也是一頭霧水:“我砍了朱大昌,幹這青鸞子何事?神道宗莫不成護短到這等地步?律元子可是下了定調的,可不敢再尋麻煩到咱們頭上吧?”

王老七跺了跺腳,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這青鸞子顧劍鸞可是朱大昌的姐夫,親姐夫!”

姬仇聞言眉頭大皺,完犢子了,吃個王八扯出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