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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你蠢怪我咯

似乎才剛睡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就亮了。

與繁華的京都不同,在這個應該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辰,百安縣的街道上卻一直安安靜靜的,即便有行人走過,也大都低著頭不怎麼與旁人接觸,抬頭看人時的眼神中充滿著警惕和不善。

雲蘿從稍稍開啟的窗戶縫隙中看了會兒外面的破敗街道,然後輕輕的將窗戶合上。

身後,蘭香已經把東西都收拾妥當,結成了一個不大的包裹背在肩上。

主僕兩開門走出去,侍衛們也都整理完畢,羅橋的臉色有些凝重,見她出來便輕聲說道:“公子,我觀測到有不少流民一直在客棧外遊蕩。”

這客棧裡除了掌櫃和夥計就只有他們這一夥人,他可不覺得掌櫃昨晚上的那一席話是危言聳聽。

這些流民八成還真盯上他們了。

雲蘿的臉色倒是很平靜,說:“待會兒我們直接衝出去,儘量不與他們起衝突,但若是衝突無法避免,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

“是。”

一隊人迅速又安靜的下了樓,樓下暗沉沉的,大門還緊閉著,掌櫃被捆綁在後院柴房裡,那個臉上黥字的夥計也不見蹤影。

他們便也沒有刻意去尋找,蘭香進廚房裡掀開米缸,迅速的煮了兩大鍋飯,不等冷卻就拌進鹽巴,捏成一個個飯糰後放進布囊之中。

包括雲蘿在內,每人都分到了一個裝著飯糰的囊袋。

趁著等待的這一會兒工夫,雲蘿迅速的畫出了一份從此地進滇南的詳細路線交給羅橋,又迅速的塞了兩個飯糰到肚子裡,然後將剩下的一拎就去了後院。

“公子,這掌櫃的該如何處置?”

掌櫃在柴房裡被四個侍衛內外輪番的守著,擔驚受怕的整個晚上都沒能睡著,此時聽到這話頓時又掙扎了起來,嘴裡塞了抹布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雙眼佈滿血絲,流露出驚恐和哀求。

雲蘿站在柴房門口看了他一眼,“不必再管他。”

然後接過韁繩,一隊人開了後門直接打馬朝城外奔去。

客棧的後門也聚著一群人,不管他們原本想要幹什麼,當二十騎馬從門內衝出來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慌忙避讓,雲蘿率先從他們讓出來的空隙裡衝了過去。

蘭香、羅橋等人緊隨其後,二十個人縱馬疾馳亦是聲勢浩蕩,彷彿隨時都能把兩旁的人捲入到馬蹄底下。

事情似乎還沒開始就要結束了,卻在將要奔出客棧後門的那條小巷時,忽然有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朝雲蘿扔了過來,同時人群中還有人喊了一聲:“別讓他們跑了!”

雲蘿忽然拔出了長刀,霎時彷彿有一抹雪光在空中掠過,反射著清晨的日光,晃得近前幾人都不禁閉上了眼睛,然後那石頭在離雲蘿還有一臂遠的時候,瞬間從中裂成了兩半,刀身輕挑,就以更快的速度朝著來路反彈了回去。

“啊!”

兩塊石頭,頓時將兩個人砸得頭破血流,鮮血從額頭流淌下來,把他們的眼睛都給糊住了,透過濛濛血光,他們看到了雲蘿眼裡刺骨的寒光。

也是一轉頭的工夫,二十匹馬就與他們擦身而過,出了巷子口就直奔城門。

原本死氣沉沉的街道上因為他們的策馬而起了一陣騷動,嘈雜聲中不時有幾個字眼鑽進耳朵裡,“他們想跑”、“追不上”……

百安縣又窮又小,就連城門都只有一個,城牆上大片剝落的泥土,也不知有多久不曾修繕了。

城門口守著幾個瘦巴巴的兵丁,有氣無力的倚靠著牆,聽到馬蹄聲才猛的站直身體,朝這邊看了過來。

伏在馬背上,雲蘿看到了他們眼裡的貪婪,更多的卻是畏懼。

策馬的速度絲毫不減,雲蘿就這麼帶著人直接從他們中間穿過,衝出了縣城。

一直走出很遠,她似乎還能感覺到背上那如同被針刺著的目光。

在路口,一隊人分成兩隊,羅橋帶著四個人去滇南,雲蘿則帶著其餘人直奔禺州。

路上依然有許多災民,一個個都表情麻木的往前走著,也不知究竟要到哪裡去。

中午,他們避過了流民,在路邊的樹蔭底下休息,蘭香一手飯糰一手捶打著雙腿,問道:“公子,此去禺州還有多少路程?”

“從輿圖上看,從百安縣到禺州約有一千八百裡。”

蘭香沒收住力氣一拳砸在大腿上,頓時倒抽了一口氣,“一千八百裡?”

雲蘿看了眼她的大腿,說道:“接下來也不趕時間,可以慢慢走,在半個月內抵達就好。”

那也要每天跑一百二十裡呢!

不過跟之前幾乎一刻都沒有停歇的趕路相比,忽然覺得每天跑一百二十裡好輕鬆啊!

連啃了兩個飯糰到肚子裡,她細想想忽然覺得不對,“我聽說從京城到禺州只有三千多裡,可是我們這一路到這裡就已經走了不止三千裡吧?再加上一千八百裡,那就是足足五千裡路啊!”

雲蘿默默的啃了布囊裡的最後一個飯糰。

唉,想吃肉。

蘭香看著她家郡主,分外憂傷的嘆了口氣,“我只算了京城到嶺南的路程,不管從嶽陽走還是從渝黔穿過,除了道路不好走之外,路程是一樣的,卻沒想到同在嶺南,百安縣與禺州竟相距這麼遠。”

雲蘿將空布囊整齊的疊起來放在一邊,頭也不抬的說道:“我不是給你看過輿圖嗎?”

“公子你畫的輿圖與我之前見過的不大相同,縱橫交錯著那麼多線條和奇怪符號,我看得眼睛都花了,根本就看不懂。”

“所以,你蠢怪我咯?”

蘭香:“……”郡主,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剩下的十三個侍衛散落在兩人的周圍,隔著一點距離卻又並不遠,主僕二人說的話自然是被他們清楚的聽見了。

聽到雲蘿的最後一句話,有兩個侍衛當即忍不住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轉頭搭話道:“公子,從此地到禺州的官道好走嗎?”

雲蘿想了想,搖頭道:“估計不是很好走,不過比黔州卻要平坦多了。”

另一個侍衛好奇的問道:“公子之前也不曾來過嶺南,怎麼曉得這裡的官道好不好走?”

“多讀書。”

給了個寬裕的時間,之後的路途就比之前鬆緩不少,期間還遇到了好幾撥流民,他們有時候會伸手幫襯一把,但若遇上那貪心不足、品性不佳的,自然也不會對他們客氣。

只要不是遇上有組織的大規模流民,他們這一隊十五人就已經足夠應對了,而離開百安縣之後,這樣的大規矩聚集他們也只遇到過一次,就在離百安縣的兩日路程,後來遇到的流民就越來越少了。

在百安縣,雲蘿帶著人直接衝了出來,未曾跟城裡的流民發生激烈碰撞,城外的那一次卻不可避免的打了起來,並以組織流民鬧事的領頭人被一刀劈成兩半作為終結。

十月十二,他們終於抵達禺州城外,比原定的半個月整整提前了兩天。

在禺州幾乎看不到滇南來的災民,這裡也似乎絲毫都沒有受到滇南水災的影響。

找間客棧先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雲蘿就帶著人出門在城裡逛了起來。

京城富麗堂皇,江南文風鼎盛,而禺州則是海商聚集。

走在街道上,隨處可見從海外傳入的舶來品,香料寶石,各種風格與本朝截然不同的物件,看得雲蘿身後的這些人眼花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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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蘿便給他們都分了些錢讓他們自己去玩,順道打聽一下城裡那些地方最熱鬧繁華,哪裡又價廉物美的好房子,申時到客棧裡集合。

隊伍一下子就分成了好幾撥,雲蘿也只帶著蘭香和一個叫李金的侍衛從街頭走到街尾,將這一路的環境盡都收入眼中。

“公子,您不買東西嗎?”蘭香見她這一路只是閒逛,腳步都不曾多作停留,就不由得問道。

雲蘿腳步一頓,站在了原地,“你想買什麼就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蘭香臉一紅,“怎麼能讓公子等奴婢?”

“沒事,你去吧。”

“難得來一趟,您不給老夫人、夫人、公子還有鄭家的老爺太太他們買些東西嗎?我見這裡的舶來品比別處便宜好多,種類也多了不少。”

雲蘿想了想,正好她們現在就站在一家鋪子門口,於是就轉身走了進去,“那就去看看。”

這是一家首飾鋪,一進去就有夥計熱情的迎了上來,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掃,然後朝雲蘿說道:“這位公子想要買點什麼?”

雲蘿依然是男子的裝扮,一襲青衫,頭髮也只用一根同色發帶束著,經過勾勒的五官也似乎變了模樣,瞧著就像個斯文的小書生。

她進店後四處看了眼,問道:“有什麼精巧的首飾頭面?”

夥計便問道:“不知公子是為誰而買。”

“祖母,母親,姐姐。”

這是大生意啊!

夥計不由得更熱情了點,說道:“小店昨日才剛新進了一批頭面,公子請稍坐,小的這就去拿來於您挑選。”

在鋪子的一邊靠牆處,用屏風隔成了一個個的小雅座,雲蘿三人就被讓進了其中一處。

夥計很快轉身出去,又很快捧著幾個錦盒進來,放在桌上小心的開啟,頓時就有絢爛的光芒從裡面折射了出來。

這是一套紅寶石的頭面,從耳環手鐲到項鍊髮飾,皆都以赤金為底,鑲嵌著剔透的紅寶石,十分豔光四射。

最出色的是那頂發冠,那鑲嵌在最中間的一顆紅寶石足有大拇指大小,閃得刺眼。

雲蘿也是第一個就拿起了這頂發冠,仔細打量,問蘭香道:“你覺得二姐戴著這個出嫁如何?”

蘭香愣了下,說道:“那定是要把村裡人都給鎮住了!”

村裡人?

夥計也愣了下,目光狀似不著痕跡的迅速在雲蘿身上掃過,這小公子雖穿著簡單,卻不大像鄉下人啊。

心裡雖起了嘀咕,面上除了些許疑惑之外倒是沒有其他神色,笑眯眯的說道:“公子的姐姐要成親了?那這一套頭面真是再合適也沒有了,主要是這寶石通透色正,小的經營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純的紅寶石呢。”

真巧,她也看上了這紅。

第一眼就看到了閤眼緣的東西,雲蘿的心情也不錯。

放下發冠,又將另外幾樣都一一檢查,一對耳環,一對手鐲,還有一條項鍊,式樣並不繁複卻不失精緻。

她檢查之後就直接放到了手邊,表示這個她要了。

夥計眼睛一亮,笑容越發真切,殷勤的開啟了第二個錦盒。

不過之後的東西,雲蘿卻並沒有特別喜歡的,倒是蘭香給挑了三條珍珠手串,說是要回去送給蘭卉、月容和如歌,又給她自己挑了一支珊瑚髮簪。

“我可是跟著公子出來見過大世面的,月容姐姐她們不知有多羨慕。”從首飾鋪出來,蘭香拎著幾個盒子,雙眼亮晶晶的,精神顯得格外亢奮,“真想多買些東西回去倒賣,這麼大顆的珍珠手串竟然只要二兩銀子,拿到京城去一倒手,就能翻好幾倍呢。”

突然不捨得送人了怎麼辦?要不,再看看別的?

她這心思幾乎都快要寫到臉上來了,雲蘿裝作沒看見的撇開眼,忽然目光一頓,然後快步朝那邊走了過去。

“公子?”

蘭香和侍衛李金連忙跟上,然後他們也很快發現了情況,不由得露出驚喜之色,“那不是……”

蘭香一時間叫不出那人的名字,她甚至沒有見過那個人,但她認識那人身上穿著的衣裳!

“大彧月報第十一期出來了,朝廷又出新規,往後徵稅,可用玉米替三成,三鬥玉米替兩鬥谷麥……大爺,買份報!”

“有福。”

“唉,誰叫我?”他聞聲轉身,看著站在他面前的雲蘿愣了下,眼裡的神色從疑惑到思量再到震驚的瞪大了眼睛,“郡郡郡……”

“叫公子。”

“公子。”他下意識喊了一聲,然後忽然整個人都跳了起來,“公子,您怎麼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