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裡的酒客還很不少,不少人已醉了。
他們有的是舊識、老朋友,多日不見,來參加武林大會在這客棧中偶遇,自是要熱熱鬧鬧、親親熱熱地喝他個痛快,不醉不歸;有的是久聞大名卻素未謀面,這番有緣見到,不能浪費了這大好機會,自是要攀附、結交一番;還有的孤身獨飲,形單影隻,是這江湖中的浪客,空虛寂寥無處排遣,只能寄情於手中杯盞,盞中美酒,且無醉難眠。
有人醉了喧鬧;有人醉了無言;有人,卻難醉——若時時刻刻皆醉,醉豈非就是清醒,只能一杯一杯喝下去,直到用光了身上所有用來買酒的形制滑稽可笑的金銀銅料,第二天被人抬著扔到臭水溝裡……終於清醒了,足夠清醒去賺、去偷、去搶些回來,讓方才把他扔到臭水溝裡的人卑躬屈膝,低聲下氣地再把酒端上來……
郭長歌他們坐在大堂的角落裡,郭長歌的位置又恰好能看到許多客人。
他看到那些人,心裡不禁想知道自己今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喝酒的時候身邊會不會有人相陪,喝醉後,又會不會有人帶他回家。
“你們倒是說說,我究竟怎麼惹著你們了?”方元看著歐陽慎和秦月之問道。
郭長歌回過了神,也看向那對夫妻,等他們解釋。
秦月之怒視方元,歐陽慎開口道:“今天我們夫妻在街上閒逛時碰到了一位從江北城來的朋友,他說雲州城裡出了一個專門偷人兵器的賊,很多人的兵器都不翼而飛了。那位朋友知道我們素來愛惜佩劍,所以好心提醒。後來我們又遇到了青龍幫的人,他們四處打聽有沒有見過一個拿著許多兵器的人,我們就趁機加入了他們,幫他們一起尋找那偷兵器的賊。”
“原來你們是多管閒事啊。”方元哼了一聲道。
郭長歌笑道:“你既敢偷東西,那就是只過街老鼠,人人都喊打,怎能說是多管閒事。”
蘇霽月也噗嗤一聲笑了,她聽到郭長歌說方元是老鼠,心想,哪有那麼壯的老鼠,他皮膚黝黑,倒像是一隻大黑熊。
方元道:“那也不至於要對我下殺手吧。我……我就算被官府抓到了審判,也罪不至死吧。”
秦月之怒道:“你偷我愛劍,害我多年魂牽夢縈,茶飯無心,現在一劍殺了你,讓你死個痛快,算便宜你了。”
若是很早以前郭長歌聽到秦月之這麼說,一定會覺得不至於,一把劍而已何至於那般的思念情切,可是在見過齊彩之後,他才知道有些人是把劍看得比親兒子都重要的。所以秦月之所言就可理解為,有人偷了她兒子,害的她十分思念以至心情苦悶了多年……等等,她是說,是方元偷了孤星劍?
郭長歌滿臉疑惑地看向了秦月之。
方元怒了,大聲嚷道:“胡說什麼呢,你說你偷了我的劍……不,我偷了你的劍,你現在手裡的又是什麼?”
蘇霽月道:“不興人家有兩把劍嗎。”
她馬上被方元瞪了一眼,不敢說話了。
郭長歌在一旁喝了杯酒,他已大概想明白了,歐陽慎和秦月之夫妻二人好像把方元當做當年偷走孤星劍的賊了。看他們態度,聽他們言語,似已完全認定了方元就是當年的偷劍賊,想來他們有別的憑據,畢竟天下偷兵器的也未必只方元一家。
他問道:“歐陽前輩,這和尚今日偷兵器不假,可兩位憑什麼覺得他就是當年的偷劍賊呢?”
方元怒道:“我沒有偷她的劍!”
歐陽慎對郭長歌道:“郭少俠果然聰明。”
郭長歌笑著抱了一拳,歐陽慎接著道:“當年那賊人入宅行竊,被我們夫妻二人看到了。”
秦月之怒視方元,道:“什麼當年那賊人,不就是眼前這賊和尚嗎?”
郭長歌看了看方元,道:“兩位看到了他的臉?”
秦月之道:“雖沒看到臉,但看到了身形,就如這和尚這般高壯,那是絕對錯不了的。”
歐陽慎道:“而且那賊人武功頗不弱,才能從我們手下逃脫,方才我夫妻二人與這和尚過了幾招,他的身手也是一般的厲害。”說著看向方元。
方元被他們說得有些動搖了,皺起了眉,眼珠上翻,似乎在仔細回想到底有沒有這麼一回事。
郭長歌忽然道:“他罪不至死,兩位可別真的下殺手,教訓教訓也就是了。”
方元大急,起身道:“你不管我了?他們可不會手下留情,他們真的會殺了我的!”斜眼一看,歐陽慎和秦月之已將劍拔出了一半,而他們的眼神比手裡的劍還更赤裸裸地刺向了他。
郭長歌攤了攤手,以示無能為力,臉上又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表情。
火寒雙劍同時出鞘,指向了方元。方元退了兩步,很畏縮的模樣。一旁的小二嚇了一跳,忙避遠了。
郭長歌道:“且慢。”
方元大喜,“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郭長歌懶得理他,問那對夫妻,“兩位可認得我身邊這位姑娘?”
那對夫妻向蘇霽月瞧去,秦月之把劍反手握在臂後,微笑道:“好秀氣的小妹妹。”
歐陽慎也看了看蘇霽月,回道:“從未見過。”
郭長歌觀察那二人的表情反應,判斷他們應該沒有裝傻,笑道:“這位是江州城蘇家,蘇善君前輩的女兒。”
“嗯,”歐陽慎道,“蘇良弼、蘇善君兄弟二人文武雙全,享譽武林,我們夫妻二人早有耳聞。郭少俠,你忽然問我們認不認得這位蘇姑娘,有何用意?”
郭長歌搖搖頭,“沒什麼,兩位請便吧。”
“站住!”秦月之忽然大喊。
原來方元趁機跑了,那對夫妻趕忙追了上去,很快就衝出了店門。
“蘇姑娘,你先回房歇息吧。”郭長歌說了一句,也快步跟了上去。
“你去哪裡啊,我也要去!”蘇霽月話還沒說完,郭長歌已飛身出了店門。
蘇霽月跑出店門左右一看,又躍上對面的房頂,四下裡一望,遠處一片黑暗,已望不到那四人的身影。
蘇霽月哼了一聲,一頓足跳下房頂,回到店裡坐了,準備死等郭長歌回來。
她坐著無聊,轉頭向四周望去,想看看有什麼好玩的東西沒有。只見幾乎每個人都在喝酒,她從沒喝過,想要嘗試一下,便喚了小二送酒上來,先倒了一杯仰脖喝了,嗆得連聲咳嗽以至面紅耳赤,隨即伸出了舌頭拿手狂扇才稍微舒服了些。
而且她也覺得這東西實在不好喝,可為什麼那麼多人愛喝酒呢?
抱著這個疑問,她又倒了一杯,有了第一杯的教訓,這杯就喝得很慢,可還是很難喝,雖也不是難以下嚥,但這東西實在還沒水好喝呢。
她知道喝酒喝多了能喝醉,但不知道醉是個什麼感覺,難道只有喝醉了才能體會到喝酒的美妙,否則怎麼那麼多人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
於是點點頭的同時輕輕“嗯”了一聲,下定了決心準備繼續喝下去,喝醉為止,好好體驗一下醉的感覺。
一杯接一杯喝下去,她的酒量竟然很不錯,只是她不自知罷了。不過酒量再好,也總有醉的時候,更何況她是幹喝,一道下酒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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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已經醉了。雙頰生了紅暈,雙眼迷離像蒙了薄薄的一層霧氣,倒讓她稚氣的面容變得有了些女人的嫵媚。
最先端上來的一個酒壺已經空了倒在桌上,後來又要來的一罈酒也見了底,蘇霽月左手抱著這罈子,右手肘撐在桌上,一顆小腦袋側枕在小粉拳上,雙目半閉半睜,睡意慢慢湧了上來。
時間已不早了,大堂裡的客人愈來愈少,燈火也一盞盞滅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了蘇霽月身後,慢慢向她走近,又慢慢,把手伸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