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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二十六 平靜

郭慍朗沉著一張臉,但雙目中卻是驚詫的神色。

“死亡是美妙的,所以你從來不懼死亡?”

成峙滔笑著搖了搖頭。

“我要不怕死,上一次我們決鬥的結果就不會是那樣了。”

“那你的意思是?”

“死亡的美妙在於,人在它面前,總能做最忠於自己的選擇。”

“那是根本沒有選擇吧。畢竟很少有人會把死亡看作一種選擇。在死亡面前,人應該都只會想著讓自己免於死亡。”

“是這樣的。”

“這在我看來只有無奈,可沒有半點美妙之處。”

“我們不一樣。”

“我當然知道我們不一樣。”

“每個人都不一樣,而每個人的想法又千變萬化。”

“所以呢?”

“我的樂趣就來自於人的想法。”

“千變萬化的想法?”

成峙滔又搖了搖頭。

“人心的複雜雖也有趣,但打動人的往往是最真實的想法,最真摯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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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下去。”

成峙滔卻停下了,視線垂下,微微皺眉,似乎在想該怎麼解釋才能解釋得清楚。片刻後開口:

“你也看過戲,聽過書,或者聽人講過故事吧?”

“當然了,但要說故事,還是從書上讀得最多。”

“有沒有你覺得很精彩的?”

“自然有。”

“那自然也有很無趣的。”

“嗯。”

“故事講的是人,人的想法,人的感情,精彩的故事裡往往有最真的人。”

“嗯。”

“你不是說,什麼事我都能像看臺上唱戲一樣漠然嗎?臺上的戲換了一出又一出,我只是想讓下一出能更精彩些,這就是我樂趣。冷漠的我追尋的,只是稍微強烈些的感受。”

郭慍朗明白了。

“所以死亡才美妙,人在它面前,總能做出最忠於自己,也就是最真實的選擇。”

“看來你明白了。”

郭慍朗點點頭。

“可這些年你卻並沒有利用死亡。”

“找到自己的樂趣畢竟花了一些時間,我原以為自己只是懷念戰場,喜歡殺戮,追求刺激,後來才發覺並非如此。”

“但有何不可呢,既然殺戮能間接帶給你樂趣,何不索性挑起戰爭?你那顆堅石之心,不就是自戰場的屍山血海中誕生的嗎?讓更多的人面臨死亡的威脅,對你來說臺上精彩的戲碼豈不就一出接一出不停唱了嗎?”

“你不喜歡。”

“啊?”

“因為你不喜歡,至少那時的你不喜歡。挑起戰爭曾經是我的計劃,所以我才會尋訪李壬棠,想得到他的幫助。只是後來我發現,我漠視生命,但無法無視你,因為你在我身邊,那時我們還算……朋友。”

成峙滔低下頭,郭慍朗看著他,沉默著,良久。

“何必呢?”

“你救了我的命,但不止是這樣。”

“你說。”

“還因為我們之間有一條線。”

“線?”

“把世間當作戲臺,把人看作戲子,臺下只有我一人。我在臺下看戲,臺上沒人注意到我,除了你,所以我們之間有一條線。”

“沒了這根線會怎樣?”

“沒了這根線,我就與人世再無聯絡,我也就不再是人了。沒了人性,就算臺上的戲再精彩,我也不可能感受到絲毫的樂趣。那時是你,現在是樂兒……我需要這條線。”

“雖然不是很懂,但這是不是說,你在利用我的存在,你還是為了自己?”

“你說的呀,人總有為了自己的目的。”

成峙滔笑道,而郭慍朗暗中松了口氣。

“那關於玉汝山莊呢?”

“一開始,我只想累積實力,但後來我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事?”

“給人實現心願和讓人面臨死亡,有共通的地方。”

“死亡人們唯恐避之不及,可所謂能實現心願的玉成令,天下人可是趨之若鶩趨啊,這兩者能有何共通之處。”

“面對死亡時,你說人其實是沒有選擇的,沒錯,也正因此而暴露出人性最真實的一面;而面對珍貴的,實現心願的機會,人們能提出任何願望,有無數選擇,但我相信他們的心願正是他們最迫切的需求,最真實的慾望。”

“所以玉汝山莊的建立代替了你本來打算發起的戰爭?”

“可以這麼說吧。”

“但玉汝山莊這些年,其實也讓不少人喪命,甚至有些人的下場……死亡對他們簡直算是慈悲,或者說是一種解脫。”

“所以長歌、樂兒,他們已知道玉汝山莊的真相,不會容許我再像原來一樣了。”

“你就這麼顧慮他們麼?”

“……也沒有。”

“那還是那個問題,你是不是已經厭倦了‘看戲’,再也感受不到樂趣了,所以才能豁出命找我決鬥?”

成峙滔笑了,眼睛裡重煥了活潑的光彩。

“你沒發現嗎,我現在只是在實現長歌的心願而已,我的行為,都是如他所願。”

“我當然發現了,”郭慍朗的臉色很難看,“只不過這值得豁上命嗎?就算這場‘戲’會很精彩,你若死了又能感受到什麼樂趣呢?”

成峙滔頓了片刻,開口道:

“還記得我說的嗎,人生在世總得找到自己的目標、樂趣,或者內心的平靜,有時候,這三者是一回事,可惜……”

“可惜什麼,你的目標不就是尋求強烈的感受來獲得樂趣嗎,這可以說是一回事,至於內心的平靜……”

“我的內心從來都不平靜,你也一樣。”

“你倒說說怎麼樣才算內心平靜。”

“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能做到內心平靜的人。”

“那有沒有找到呢?”

成峙滔搖了搖頭。

“或許世界上根本沒人能做到你所說的,所謂‘平靜’。

郭慍朗忽然想起了一慧禪師,他們舊日相熟,就連那樣深諳佛法的高人,心裡都一直有一團火。

“一定有。”成峙滔馬上反駁,“就像能把‘死亡’看作一種選擇,心中有許多東西比命更重要的人,雖然少,但一定有。”

“所以你就這樣試了?自己選擇了‘死亡’,想看自己能不能感受到平靜?”

成峙滔臉上忽然露出微笑,無比平和地微笑。

“我已經感受到了。”

郭慍朗看著他,怔了怔。

“你大概只是累了。”

“可能吧。”成峙滔仍在微笑,“但我相信後輩們一定能做得更好,樂兒本就比我好太多,而長歌,或許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話就說到了這裡。

郭慍朗皺眉,看著成峙滔,成峙滔仍在微笑。

*

*

成峙滔仍在微笑。

在被藍色外袍所遮的那張臉上,仍有平和的笑意。

成樂看見了,他不解,但心痛,於是遮蓋。

但有些東西是遮不住的,比如他心中湧起的恨意,目中噴薄的怒火。

還有笑聲。

郭慍朗此時的大笑,是那麼刺耳。

等笑聲終於止歇,郭長歌有些呆滯地退開,成樂立即出手。

郭慍朗躺在那裡,望著天,一動不動,似乎也不打算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