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肅靜,肅靜!一點規矩也無!都速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三公子被排斥在圈子之外,眼睜睜地看著桃夭一時風頭無兩,而自己卻只能站在一旁乾瞪眼,氣得鼻子也差點歪了。終於他感到忍無可忍,不得不拿出先生的威嚴來,將手中一杆由新鮮青竹所製成的長條戒尺拍得“啪啪啪”亂響,
“還有……桃夭,你就無需去尋找席位了……快快出去……否則我就去喊水鏡先生來驅趕了……”
他齜牙咧嘴地衝著桃夭咆哮道。
因為她的突然出現,本次課程遭已經耽誤了不少進度,原打算今天一起說完的海豚課恐怕已經有所不及,若是拖到了下一次,恐怕又會耽誤了海馬課……
“不,我就不出去,我也要聽先生講八爪魚。”
哪知此次,桃夭一改往常的乖巧聽話,態度變得異常叛逆,自個兒“咚咚咚”跑到了一個新認識的女孩子身邊,看她面前案子尚算寬敞,就伴著她身邊跪坐而下,兩手整整齊齊地擱在案子上,兩眼目不斜視。
孟玉在後邊有心想要喊桃夭過去與他同桌,無奈憋紅了臉,鼓了不知多少氣,只是喊不出來……
“桃夭,你……”
三公子怒氣勃發,將戒尺重重往自己的桌案上一敲,不料用力過猛,“咔嚓”一聲,戒尺應聲而斷,前端斷裂部分雀躍彈起,在空中打著旋兒,長了眼睛似的,直戳到了他的額頭中央……
斷尺頹然落地,卻在他額頭上留下了一道紅色印記……
“哎呦……桃夭,全是你害的……”
“哎唷,先生,你怎麼長了三隻眼睛……”
桃夭一躍而起,“嗖”的一聲竄到了三公子面前,在手心裡大大地呵了一口氣,就要伸手往他的額上揉去……
“你要做什麼,把手拿開,走開。”
三公子手腳並用地向後逃去,而桃夭舉著小手,在後邊緊追不捨。
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在間不容髮之間,終於擺脫了桃夭的追逐,與桃夭二人隔著桌案對峙著……
直到此時,他才深切地體會得到,平日裡父王總喜歡在自己偷懶躲閒之時,絮絮叨叨,苦口婆心地勸說自己要勤練法術,原來並非沒有緣由的。
“唉,先生你真是任性,就和小孩子一樣小氣……連火龍果都比你乖。”
桃夭學著哥哥平日管束自己時的模樣,一本正經地教訓起了三公子來。
“你說誰任性呢?你說誰和小孩子一樣呢?還有,什麼火龍果……”
三公子氣急敗壞地吼道,只是因為,此時在他的眼角餘光一瞟之下,竟看到底下那群尊崇自己,往日裡恨不得將自己視作聖賢而供養起來的好學生們,竟有將近半數在聽過桃夭所說之後,暗自發笑……
“我哥哥說的呀,哥哥常常對我說,不可以學別人家小孩子任性,總是吵著要買糖葫蘆……”
“又是你哥哥……”
三公子恨得牙也癢癢。
那竊書少年,不是個好東西,便只會瞎教小孩子!
“先生,桃夭這麼好學,就讓她一起來聽課唄……”
“就是就是,先生是大人,何必和桃夭小孩子一般見識呢?”
“哎呀,先生……”
“先生……”
“先……”
“……”
……
三公子頭痛欲裂,已經不知該作何反應才好。
過了好半晌功夫,他才勉強緩過勁兒,有氣無力地抬起頭來,看著眼前仍在與自己“隔案對峙”的桃夭,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說道:
“罷了罷了,桃夭,你就一起坐下聽課吧……”
轉過身去,一滴孕滿了委屈的淚珠滑落……
想我堂堂南海龍族三太子,身份高貴,神力無邊,天資聰穎,還不忘勤奮,時常讀書到深夜,府中養著姬妾無數……竟然如此輕易便敗在了一群孩童的手中……唉,這恐怕便是父王常說的……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和紅顏禍水啊!
再轉回身來時,他的淚已流乾,心緒如常:
“好,以下且聽我來介紹海豚……桃夭,你又想要做什麼!”
原來,落座之後的桃夭,突發奇想,想著正藏在自己深空手鐲之內的火龍果三人,也需要在這座七二學堂內進行啟蒙。
想到了就要做,這便是心思單純的桃夭一貫的行事風格。於是她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火龍果三人放了出來,任他們三個在屋內飄來飄去,任意打滾。
“道果!那是道果!”
三公子到底出身南海龍族,見識不凡。龍宮之內,號稱藏寶無數,即便是在三界,也是鼎鼎有名的。
所以他雖不在意,平素裡目之所及,無不是奇珍異寶,耳濡目染之下,到底養成頗叼的眼光,輕易寶物入不得他的法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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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道果……
便是他,也才有幸遠遠見過那麼寥寥一二次而已,可見有多麼珍貴?
“桃夭,你且過來一下。”
三公子再也顧不得授課,也暫且放下與桃夭之間那號稱“不共戴天”的恩怨,急忙對她招著手,跑到了牆角去說起悄悄話來。
“桃夭,你這是從哪兒來的道果?”
他換上一副極力做出的溫和笑容。
“撿的……他們不是道果,是火龍果,橙子和菠蘿,都是我的弟弟。”
桃夭大聲爭辯道。
“弟弟?弟弟就弟弟吧……你在哪兒撿來的?運氣真好……還記得嗎?現在還有嗎?”
三公子如連珠炮般的問題發出,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溫暖了。
“沒了。”
“真乾脆……真沒了?”
他猶自不死心地再問了一聲,
“若是你肯告訴先生,那麼先生就允許你每天前來聽課。”
“可是先生,真的沒了呀。”
三公子沉默,桃夭童言無忌,他自然知之,既然她說沒了,那就必定不至於欺騙他……
“唉,可惜可惜,果然是寶物擇人,而非人得寶物……”
他不禁深深地扼腕嘆息,與道果失之交臂,這大抵就是所謂的有緣無份吧?
“是了,桃夭,以後別把道……呃,火龍果他們三個再放出來了……”
想了想,三公子覺得自己有必要與她說得清楚一些,畢竟在這人間城池之內,還是有頗多忌諱的。
雖說自從青州之變之後,那鬼物出世,修行人現身的震撼訊息傳遍天下。諾大一個神州大地,除去那些囿於深山老林中的人,大抵都已經知曉了人神鬼並無絕對的分野。
只是人們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過又是另一回事,若是此前從未見過那些神鬼莫測的法術,陡然在人前曝光,便極有可能會造成一片驚慌。
南海郡偏居一隅,雖說比起他地,開放了許多,一直以來,皆有類似奇人異事的傳說流傳於市井之中,真真假假難以分辨,以至於城中居民心理的承受能力或許會強於他處,不過也只是稍強而已,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依然是處於隔絕地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