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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8 夢真夢幻復誰知

……

話說這皇城之根,天子腳下,自古皆是潛龍伏虎,或許只隨手往天空丟擲一塊石頭,待其落下時便能砸倒三個皇親,五個國戚。雖然這樣的說法純屬是民眾的調侃,可這帝都城中,有權有勢之人,是著實不少的……

“故太子”劉蕩仁的脾性自小養成,這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若是要他收起刻薄對人的本性,實在是難上加難的。只是此次回到帝都的奇特經歷,使得他在下意識地作威作福之餘,還時常會止不住地陷入了恍惚之中……

他是大漢帝國的太子,那是毋庸置疑的,也不容置疑,只是他的回憶不知為何竟會出現了不小的斷層,前一刻還未及舞勺之年,現如今已近弱冠,當然具體年歲,他已無法斷定……

自小他就喜好舞槍弄棒,遛狗逐鹿。而正是有他的這一項愛好,那些特意請來教授他術法武藝的高人師傅們,在重賞的利誘之下,絡繹不絕地將自身絕技傳授與他。

劉蕩仁小小年紀,天賦卻是不低,每次只需看師傅們演示一二遍,他準能模仿個八九不離十,平日裡與師傅們演武練法,都是以師傅討饒告負,他的大勝而告終。

每每勝過師傅之後,他都會心懷大開,厚賞一筆,而他的師傅們口口相傳,也都適可而止,知情知趣地主動告老離去,將西席發達之位留待後來之人受用……

當然這其中的講究,劉蕩仁只知表面,不知其中,此時的他,也無瑕去琢磨這些細枝末節,還有更吸引他心思的事情值得他去思量。

只見他雙臂環胸,苦苦思索,就連走路也變得規矩了許多,猶記得當時還在山林狩獵,他的整支狩獵行伍,竟意外地遭遇了山中來歷不明的妖怪群,從而陷入了苦戰之中。

此前除了從那些志怪典籍之中,他只知人道昌盛,帝國昌明,從未聽說世間存在什麼妖邪穢物,他的那些能人師傅們,除了對他的天賦成就讚不絕口,也都從未與他提及此事,而他是請了又請,學了又學,勝了又勝,在自信心空前膨脹之後,也就變得一葉障目,顧不得那許多了……

那時他奮勇相爭,在行伍一潰千里之後,他大怒之下,不惜服下了那枚禁藥騰龍丹,好容易殺傷了鷹妖,誰知螞蟻咬兔,非但無濟於事,反而被那鷹妖一爪子抓走,飛到了某處深山之中,而後那鷹妖歹毒,將他從高空拋下,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他就已一概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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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極長極長的噩夢,在那夢境之中所發生的大多事情已經模糊,他只依稀記得在一處山中落腳,當了雜役,受苦受累,還要被一個面目可憎的無良老頭欺壓。

而後他千辛萬苦逃出深山,進入了大城市之中,又遇到漫山遍野而來的妖魔鬼怪,他再次腳底抹油逃離,去到了……

嗯,去到了……

劉蕩仁捶捶腦袋,眉頭緊鎖,呆立路中,不顧膽大路人的冒死圍觀……

究竟是去到了哪兒呢?

那之後的夢境之中所發生的事情,他一時間竟連半點印象也無,這讓向來自負的他如何能夠接受,真個是氣得牙根癢癢。

哦,他腦中靈光一閃,終於又憶得幾分,在那夢境的最後,他正身處於一片茫茫大海之中獨自漂泊,此海不知何名,亦不知坐落何方,只知其中流光溢彩,如夢如幻,如詩如畫,似天堂,還似地獄……

正當他茫然無措之時,忽感頭痛欲裂,接著不知何故風雲變色,浪湧潮起,將他傾覆其中……

這來自於肉體與靈識之中的無窮痛楚,終於讓沉睡許久的他清醒了過來,而當他清醒之後,睜開眼睛的第一次觀察,就發現他正獨自一人躺面朝下趴在了一處山林之中,草葉被身而覆。

也不知是否錯覺,他這一覺清醒,只覺恍如隔世,不知今夕何夕。那穿過密林間隙,從天灑落的和煦日光,在他看來分外刺眼,他下意識地抬手遮擋,哪想手臂一動,便帶起了一剖泥塵,蒙了他的雙眼。

好不容易才清理乾淨,他躡手躡腳地爬了起來,動一動,只覺渾身無一寸不痠痛,無一分不淤青,讓他齜牙咧嘴,幾欲落淚。

他四面看去,想要尋找離開的途徑,眼角餘光瞥到了一柄插在地上的長劍,心中生疑,順手將其拔出,見那劍身既無寒光,也不帶鋒芒,顯見得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神兵利器,只當是尋常鐵匠鋪裡學徒打出的練手之作,這種二流貨色,從來都不入他的法眼之中。

剛要將劍拋開,卻見山林裡躥出來一個小姑娘,恍惚之間,他依稀記得在清醒之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有一道小小的身影隨著自己被海浪打翻,而這道身影,竟與眼前的這名小姑娘,有幾分相似……

只是這樣的恍惚維持未久,一見到她那一身乾乾淨淨的粉色衣裙,再對比自己此時一身的破衣爛衫,披頭散髮。自小天之驕子的劉蕩仁內心瞬間便經歷了極大的落差,一肚子無明業火無處發作,以至於他對這一個還算可愛的小姑娘的第一印象,就已跌到了極點……

“咦,哥哥,嘻嘻,桃夭可算是找到你了,原來你掉在了這裡……”

這名叫做桃夭的小姑娘,因重逢而泫然欲泣,也不顧劉蕩仁身上汙泥,縱身一撲,就往他的懷中鑽來……

“桃妖?原來是妖怪,走開,你不要過來,本太子最討厭妖怪和小女孩。”

劉蕩仁愣神片刻,終於醒悟過來,將手中一時尚未拋棄的長劍朝前一斬,將桃夭了逼開幾步。

眼前之人,必是山中精怪喬裝打扮,想要禍害於他,好斬草除根,他才剛經歷過群妖圍攻的困境,有此擔憂自然也是不足為奇。

見最疼愛自己的哥哥如此排斥自己,桃夭簡直如遭了晴天霹靂,忍耐片刻,終是無果,嘴巴一扁,當著劉蕩仁的面就哭泣起來。

劉蕩仁被她哭得心煩意亂,有心想要過去安慰幾句,又著實放不下身架,抹不開顏面,躊躇半晌,毅然將劍一丟,轉身抬腳離去。

才剛走出幾步,他又返身而回,桃夭止住淚花,睜大眼睛看他,以為他是回心轉意,想要和她道歉,她已想好,只好哥哥一說話,她便要搶先原諒了他。

可誰知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撿起地上長劍,將其充作開啟山林之中荊棘枯枝的工具,轉身再一次走掉了。

“哥哥,哥哥,等等我……”

桃夭見他走遠,幡然醒悟,一溜煙便追了上去,如影隨形地跟在他的身後,直至此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