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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7 羅網森森一朝陷

……

就在陳心隱與魔主二人激鬥正酣之時,其餘人等深有默契地同時停手,各自分退兩旁站定,而將注意力落在了那二人身上。

陳心隱仗著解紛式的身法利索,身形憑空一閃,就從魔主的戟影之下消失,下一刻便如幽靈般顯現在了魔主的身後,舉起隱鋒劍來,心中轉而默運挫銳式的法訣,毫不猶豫地向著魔主的背心要害處刺來……

魔主冷哼一聲,臉色微變,旋即又恢復如常。此時於他而言,不管是轉身應敵,亦或是前撲側移進行閃避,皆屬鞭長莫及的下下之策,以硬碰硬,才是他的行事準則。

他既已定計,卻也果決,只見他不假思索地將大戟向後抽回,似風車般轉了一轉,單掌凝握長柄,並由肋下倒插而回,戟刃寒芒閃動,正正地迎上了陳心隱刺來的劍尖。

他行事外示果敢,內裡心思其實細膩,很有些自知之明,這番倉促之計,他心知難以抵擋得住陳心隱這蓄力一擊,未免還擊被破,傷及己身,他在回戟的同時,猛然爆喝一聲,當即就有烏黑霧氣由他的口鼻及軀幹各處滾滾冒出,生了眼珠似地團團聚到身後,摶成了一面描畫著開山力士狀紋絡的氣盾……

“鏗……”

大戟到底較長,戟刃當先迎上,被陳心隱的隱鋒劍夾著怒氣一點,激揚出一道清脆的金石之聲,接著便如狂風中破敗的朽木一般,毫無招架之力地向側面遠遠盪開……

魔主不禁面露異色,他雖對陳心隱的劍勢已有大膽估計,哪知這一接觸之下,才發現依然難免小覷了他人。他本人的修行精進頗猛,自是極好的,可這也帶來了一個不知是否能夠稱作弊端的弊端,即是時常使得他自負非常,總會不自覺地在潛意識中低看了旁人一眼。

而這下意識的低看,對於身居常人之姿的修士而言當然無妨,可一旦將這一心態放到了同樣天資卓絕的陳心隱上時,難免會有恃勇輕敵之嫌。

魔主大戟遭破,虎口被震得微麻,他索性任由這一趁手兵刃被蕩得飛出而不加阻攔,雙拳緊握,全神貫注於身後的氣盾之上,好迎接陳心隱的重擊。

畢竟若是連這一道防護依然不幸被破,他雖說仍不乏保命之法,可吃上一番苦頭,也是在所難免的。

“咚……”

劍盾相擊,陡然發出了一聲如擊牛皮巨鼓一般的悶響,那滔天的聲勢遠遠漫開,直震得場間修為低下者氣血上湧,一陣心慌意亂不提。

這盾是由無形黑氣凝聚而成,勢如破竹的隱鋒劍狠狠地撞擊其上,砸出了一個碩大的凹坑,向內凸起的部位只差毫釐,便撞在了相隔咫尺的魔主背部。

只是,陳心隱見這一擊到底還是被那氣盾完全擋下,並無料想之中的建樹,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之色,轉瞬即平復過來。

劍盾一觸即分,陳心隱見不能突破,毫不戀戰,踏著解紛式的步伐,退到後方,暫時與魔主拉開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二人本是舊識,業已相鬥數場,此番足可算得上是冤家路窄,其間勝負暫且不論,他們對於相互之間的招式路數,不敢說了然於胸,多少有些瞭解,是以你來我往,劍光戟影紛飛,引來了旁觀眾人的陣陣驚歎,凡人就不必說了,就連三太子敖豫之流,也酸氣直冒地在雞蛋裡挑著骨頭,狀若公正地指摘著二人招式之間運轉的不足。

交戰數十合後,二人除了各自吃了對方的些許小虧之外,急切間不能分出勝負,戰況就此一度僵持不下。

手上功夫一時技窮,雙方遙遙相對,轉而開始較上了嘴上功夫……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陳公子不與在下共謀大計,實在是你我的一大損失。”

魔主嘆了口氣,仍然念念不忘要與陳心隱聯手。

“閣下那魔道殘酷之極,你所要建立的世界也是一個冰冷的世界,我自問無法想象人與人間除了權與利、血與火、壓迫與屈從之外,再無其餘的世界究竟是怎樣一個冷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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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心隱看著魔主青銅面具下的那一張俊秀臉龐,實在是難以將昔日豪邁大氣的青蓮,與眼前這位野心勃勃的魔族霸主相合一處。

世人無論賢愚貴賤,難道均天然就有無數張的面孔不成?

“所以要在下助你行此逆天之事,實在是大大地違逆了本心,與我仙路南轅北轍矣。”

陳心隱感慨不已道。

“天何言哉!”

魔主仰天長嘯,意氣風發道,

“不知陳公子是否記得,你曾與我論過天地不仁,這世間的弱肉強食,本就是天道周流運轉,生生不息的外在顯現。人靈魔妖,皆身在此天地拘束著的彀中,不能逃脫,若非破碎虛空,誰敢言脫出了這一座牢籠?”

原來在魔主的眼中,那所謂的天道,本就是指引著他建立魔國的明燈,同時還是束縛著他,阻止他求得大自在的枷鎖,他的目的,就是借天道之勢,破天道之籠。

“……”

聽了魔主之言,陳心隱略作思忖,便已明了他話中深意,一時間心神皆震,極為詫異地看著狂熱的他。

他的最終目的是想要顛覆天道!

這是陳心隱心中久久迴盪不息的一道聲音,也是他從未敢於深思過的一個命題,一個大逆不道的命題。

他神色難掩茫然,難以自持地思忖著,那順天修道,與逆天成魔,二者究竟何者為正,何者為邪?

他數年來耳濡目染,無論是師長,還是友人,皆在潛移默化地告訴著他,世間正道便是萬物之間的和諧共生,凡是走了極端的道路,皆是自絕於仙途的邪路。

只是,這正與邪,又是由誰來定?誰有資格來定?

魔主見他面露思索之色,周身神氣微微波動,想是因他那一席話而心緒不寧,也不打擾,只是淡淡地看著他,間而冷冷地掃了陳心隱身後的人群一眼。

“阿彌陀佛,那魔人妖言惑眾,何值一辯?”

觀如和尚高唱一聲佛號,當即便有淡淡金光自他口中吐出,化作點點光雨,朝著陳心隱灑落。

“大師之言,在下不敢苟同,陳公子是聰明人,自不會與你們這些愚人一般跳不出窠臼。”

魔主目光一寒,手中揮出一道漆黑如墨的霧氣,將那點點金光隔開,而與此同時,那邊早在暗中得了魔主授意的青丘之主,朝著還未回過神來的陳心隱嫣然一笑,張開檀口吐出了一片粉色迷霧,飄飄散散,又奇快無比地蔓延到了他的身旁,將他籠罩其中……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陳公子與在下走上一趟,便會知世相真偽。”

魔主見狀大喜,迅疾吞下一粒丹丸之後,身形一轉,便衝入了那片粉舞之中,再出來時,肋下還夾著一道人影,足尖連點,駕遁光遠去。

這一切皆在電光火石之間便已發生,白蕪冰離得近,看得真切,被那魔主裹挾之人,不是陳心隱是誰?他緊閉雙目,對於自己的處境渾然不覺,想是遭了青丘之主迷霧的暗算。

她心中大急,撇下眾人,隨後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