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姑,小姐,公子回來了。”馮若蘭笑嘻嘻的走了過來,一雙眼睛卻把我從頭到腳掃了個遍,我心中失笑,有花梓津在,秦姑姑可不敢把我如何,心中卻深慰:這丫頭雖什麼也沒說,心卻細著呢,在我和秦姑姑之間能向著我,何其難得。
“姑姑有什麼體己話,竟要揹著人與蓮兒兒說?”
見秦姑姑拉著我出來,華梓津打趣道。
“哪有,不過是女子間的私房話罷了。”秦姑姑似乎頗不以為意,我亦含笑輕輕點頭,算是認可了這說辭。
飯後小憩,我見遠處是連綿不絕的峰巒,隱在時隱時現的朦朧霧氣中,便問那是何處。“前面方圓百里都是山區,好在地方雖廣,山勢卻不難行,照我們這般速度,兩三日後就能進山。那山下還有個大鎮子很是熱鬧,到時亦可住上幾日,買些必備之物,在山裡可是很難買到東西的。山中景色倒是奇佳,因這山中氣候比外面略和暖些,這時節很多花兒也都開了,到時候好好看看。”華梓津看著那邊對我道。
“梓津哥哥對山中這般熟悉,難不成去過?”我忍不住問道。
“何止去過,我曾在那山莊住了有兩三年呢。”停了停又苦笑:“其實認真說起來是躲進山裡更合適些。”
想起秦姑姑才剛和我說的話,還有小時候初見華梓津時那滿身傷病的模樣,我竟有些心疼起他來,想著他那時日子艱辛難過以至於斯,便強笑打趣道:“原來梓津哥哥那時躲進山中做起了剪徑的山大王,這次是要回老巢瞧瞧了?看來山中還有留守的兄弟們,這般倒是不怕進了山沒有吃的,也不怕不識路徑。”
華梓津聽了臉上也露出笑容,雙眼清亮,伸手撫上我的頭:“丫頭倒也猜到了個大概出來。”
秦姑姑接著道:“如今鎮子上還有我們的生意,只是這幾年門中對這一塊不聞不問,不知生意如何了。”
“那邊不過幾個鋪子罷了,管他作甚,那地方怎麼也不會虧的。”華梓津淡淡的道。
路上風景雖好,可我急著想要進山看看,下午馬車便行的快了許多,果然在兩天後到了那個繁華的鎮子。
鎮子背靠著綿延的群山,一條淙淙的深溪斜斜劃過,鎮中房舍皆是就地取材的山石所築,屋頂也不像別處用瓦,而是取胳膊粗的竹子從中剖開,相互咬合卡住,青黃中似乎還留著竹子的清香,比用瓦更便宜省事,鎮上所售,除了從外地販來的衣飾器皿等物事,有一多半都是本地或山中所出土物,很多竹草編鑿的事物玩意,叫我大開
眼界。有竹子做的屋舍庭院,園中亭臺樓閣清晰可見,三四進的宅子只一尺見方大小,也有草編的各種草蟲動物,也有木雕的宮裝美人、經典故事等等,還看到有攤開的手掌寬的茅草葉,上面或描畫或刺繡或鏤刻各類經史文柱或是精美圖集,也有石頭,木竹打鑿的各類女子飾品,看得我眼花繚亂,只覺這個好,那個也好,一時竟不能抉擇,華梓津見了,便每樣都叫人拿了一套,等晚上回去看著堆了一車的東西,我不禁臉上發燒,想起嬸嬸和堂姐妹表姐妹們到紫御城時車拉馬載的場面。
這一路我們很少在外面用膳,今晚華梓津卻帶我們去了鎮上一個並不起眼的普通食肆,那食肆門前立著的木牌上,“春風如意”四個字倒是蒼勁有力。
“別看這食肆屋舍普通,常來此地的人卻都知道,他們家的菜可是當地一絕,且菜品都取材自當地,絕不做外地菜品,因此位置雖偏僻些,卻仍有不少經過此地的人慕名尋來。”畫子衿輕聲道。
“這裡有個單手柳廚子,廚藝好,脾氣也大,還有幾樣拿手的當家菜,很少有人知曉,更沒有幾人嘗過,今兒跟著主子可是有口福了。”馮若蘭在我身旁小聲嘀咕,一臉的歡喜。
“這般說來,那柳廚子,還有這食肆都是天鏡門的產業了?”我想了想問道。
“這是自然,除了我們天鏡門,這鎮子上還有誰家能把一個普通的食肆經營得這般好。”秦姑姑笑得一臉得意:“這柳廚子當時正遇仇家追殺,若不是碰巧叫公子趕上救下,不只是他,他那如花似玉的嬌妻和幾個兒女早就入了黃泉。”
一個食肆的廚子,竟也與天鏡門有這般的淵源,我看著四周各類店鋪、攤點,心中想著:這個鎮子上還有多少人、多少事物與天鏡門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呢?
“鎮中最大的酒樓、客棧亦是天鏡門的產業嗎?”我低聲問馮若蘭。
“那是自然。不過要說鎮上最大的酒樓客棧有三四家呢,大半是天鏡門的產業,也有別家的,不過那幾家背後的主子也都不是一般人呢。”能在此地和天鏡門相持,背後的人定是朝廷權貴。
從食肆出來,外面竟下起了密集的細雨,入眼處是漆黑一片,只有偶爾從鋪子或是人家視窗透出的泛黃的燭光,提示著這裡還有人住。街上隔得老遠,才有一盞暗幽幽的燈籠,叫風吹的搖來晃去,有些瘮人。
“不想這般熱鬧的街市,天剛黑便不見了人,一下子冷清下來,還有些不大習慣呢。”我向華梓津道。
“山裡不同於外面
,人都歇得早,鮮少有人在天黑後出門。”華梓津輕聲道,不知何時他手中多了把傘,兩三步就跨到我身後,舉傘替我擋著雨。
馮若蘭拿了件不知顏色的披風,輕手輕腳的從一旁給我披上,又悄無聲息地退後幾步。夜間的風攜著瑟瑟寒意,況且還有雨,我正覺著有些冷了,不想她竟這般貼心。披風柔軟且厚實,我雙手攏住,只覺溫暖舒適,不由回頭對馮若蘭投去感激的一笑,卻不防撞見琴姑姑冰冷又似乎帶著些微嫉妒的眼神,。“好香啊,小姐猜猜看是什麼花開了?”馮羅蘭歡快的話打斷了我這一瞬的怔愣。
“這是溪畔的紅梅,如今天晚了,明早倒可以來看看。”我還未辯得是何花香,華梓津似乎也被纏繞在風中的陣陣幽香吸引:“這山中有好幾種梅花,有早開的,也有正常花期的,此處的是晚梅,和桃李的花時差不上幾天。”“紫金哥哥也愛花嗎?對花期這般熟悉。”我還是忍不住問。
“我母親愛花,小時候常跟著母親識花,後來看到花就忍不住多瞧兩眼。況且在山中的幾年也沒什麼消遣,也就對這些花花草草關注多關注了些。”他的聲音了聽不出情緒,我聽他這般說,禁不住想他的母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年少時的他在宮中過得又是怎樣的日子?在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山中,他又是怎樣過的?
“小姐到了。”馮若蘭的聲音響起,我才發覺已經到了住的地方。
“在想什麼呢?人都呆呆的,只顧著朝前走。”華梓津笑問。
“沒什麼,我想著這山中的花可都開了,我定要好好看看。”
華梓津是蝦皮:“花又不會跑,明兒再看也不遲。”我點頭,同馮若蘭進了屋,而秦姑姑則隨華梓津去了。
“有秦姑姑服侍公子,奴婢們可省心不少。”馮若蘭嘻嘻笑道,我由著她替我取下披風,笑道:“梓津哥哥又不用你服侍,你高興什麼勁?”
見那披風在燈下也看不出顏色來,便問:“你從哪找的這披風,我竟瞧不出顏色來,上面也不見有刺繡,也沒有什麼紋樣,倒是少見。”馮若蘭也瞧了瞧披風笑道:“小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是公子好不容易得來的,還沒穿過呢,粗眼看著似乎不辯顏色花樣,在太陽底下或者月亮底下,就是在燈下也能現出各種不同顏色花樣的,小姐,你瞧。”說著她把披風理了理,靠近燈抖幾下,果然,原來不辯色彩,沒有紋樣的披風竟然泛起淡淡的熒光來,隨著抖動又變化出翠綠、亮藍的不同色彩來,偶爾還出現鳳尾紋樣,果真不是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