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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獠牙

區區千人上下的遭遇戰,在晉趙數十萬大軍對壘的國戰中,輕如鴻毛一樣。但對於此刻的邾城來說,一場漂亮利索的殲滅戰卻可以扭轉低迷的士氣,更足以震懾趙軍的襲擾。

“安石來援,雪中送炭吶!”

庾冰這當朝三品大員親自帶著邾城上下將校迎到了城門口,

“今日大犒三軍,為安石和將士們慶功!”

謝安連忙解釋道:“是昌黎王的王營打了勝仗,該為昌黎王慶功才是,學生只是替庾相來傳鈞令的。”

“司馬白的王營?這不是大哥的私兵?那昌黎郡王...”庾冰大惑,可話到一半,聲音便掐斷在了喉嚨裡。

一股剛烈的腥風雜著黃沙血沫,如巨浪般撲進了城門,撼的他心神一顫,不由的轉頭朝外望去。

那支頃刻間剿滅了羌騎的兵馬,千餘騎,正衝城門徐徐而來。

人馬尚在百步開外,殺氣已然凜冽而至。

闔城兵將不約而同屏氣凝神,望著這支凱旋悍旅,不覺間都被那不急不緩的馬蹄聲牽動了神志。

騰騰...騰騰...

騰騰...騰騰...

馬蹄落地,砸響碎石,決絕蒼勁,似乎是踏著屍山血海而來。

蹄聲由遠而近,漸被鎧甲擦碰之聲替代,

喀喀喀...

咔咔咔...

日正上午,陽光刺眼,耀在那一副副猶掛血漬的鐵鎧上,全被甲上累累創痕吞噬,竟翻不出一抹回光!

喀喀喀...

咔咔咔...

聲音越來越近。

庾冰以降,闔城上下,便連謝安在內,數萬雙眼睛盯著那支彷彿從血霧中走出的悍騎,竟無一人弄出一絲聲響。

那支悍騎到了城門口,直到當先那騎的戰馬探著熱息,打了一個響鼻,庾冰方才從漫卷心頭的殺氣中緩過神來。

他腦中忽然閃出幾句話:

非是百人斬,不得入麒麟!

殺人不盈野,妄想做中侯!

這種精悍勁旅說的是天下第一軍,石虎御林,龍騰中郎本司,殿前金麒麟。

庾冰不禁揣測,司馬白的這支王營,又能差了殿前金麒麟多少?!

沒待庾冰寒暄,當先那騎據坐馬上,睨視門前眾人,淡淡問道:“此間主事人是誰?”

庾冰皺了皺眉,抬頭打量眼前這倨傲甲士。

一身赤紅犀甲,腰間掛著一柄六尺狹刀,馬鞍上懸著一柄七尺斬馬巨劍。

儀神雋秀卻生著一隻幽白左瞳,不用問,必是剛從燕地歸來的昌黎郡王司馬白了。

“主事人是某,庾冰。尊下可是昌黎郡王?”

“正是,”司馬白掃了庾冰一眼,仍是未下馬,“安石,宣諭。”

謝安從懷中掏出一支湛藍綢卷,抖開念道:

“徵西大將軍府鈞令!”

庾冰、周飴之等門前眾人連忙躬身聽諭。

“即日起安西將軍庾冰卸任北岸防務,一應職權移交昌黎郡王!”

謝安朗聲唸完,短短兩句話讓眾人驚詫不已。這臨陣換將乃是軍中大忌,更何況換下的是西軍二號人物,徵西大將軍庾相親弟。

不過眼前這昌黎郡王的兵馬精銳無匹,庾相以其替換弟弟,頂在大戰前沿,倒也合情合理說的通。

庾冰狐疑的接過諭令,掃了謝安一眼,只見謝安神情坦蕩,沒有絲毫異色,他才低頭看起諭令。

其實若非這謝安是大哥身邊最得用的幕僚,庾冰連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這諭令是假的,沒人比他更瞭解大哥,他大哥庾亮用誰掛帥也不可能用司馬白!

這封詭異的諭令,印鑑是沒有差錯的,而以字跡來看,這諭令乃是庾亮親筆所書。庾冰對此非常確定,庾亮的書法自成一體,他這當弟弟的都臨摹不了,司馬白在倉促之間更不可能模仿出來。

既然諭令不假,庾冰再是困惑也只能依諭而行,他轉頭衝邾城將校囑咐道:

“諸君今後聽命昌黎郡王,務必上下一心,共抗胡虜。”

將校們齊聲稱喏,不乏有人已在心中慶幸,新主雖然看似倨傲,但至少是個能打仗的,大戰當前,總算是有了點倚仗。

司馬白見庾冰領了諭,冷冷一笑:“胡虜殘戮百姓,汝為何閉城不出?”

庾冰見司馬白仍然據坐馬上,已是大為不悅:你雖是皇叔,我卻也是國舅,咱們都是陛下血親,但我堂堂朝廷三品大員,豈能受你北歸之人恫嚇?!

“我既掌防城重任,自有守城之道,昌黎王若有異議,我也無奈。只是奉勸昌黎王,以大局為重,切勿...”

“是不是畏敵怯戰?”司馬白打斷道。

庾冰冷哼一聲,閉口不言。

一眾將校包括周飴之在內,都不覺低下了頭,人人心裡都清楚,這畏敵怯戰四個字雖然刺耳,卻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烽陽鐵旅鎧馬甲騎都打不贏羌騎,誰敢出城送死?

“那就是預設了,”司馬白靜了靜,又淡淡道,“將庾冰拿下。”

左右王營悍兵聞令翻身下馬,一左一右扭住了庾冰臂膀。

“爾敢!”庾冰還未回過神,便被左右悍兵一腳踹到膝窩,噗通跪倒在了司馬白馬前。

這一變故驚呆了門前大小將校,這些都是庾冰的老部下,下意識的便要擁上前來,卻被熊不讓端木二學等人抽刀攔下。

“咔嚓!”“咔嚓!”

“昌黎王駕前,誰敢放肆!”

明晃晃的刀子一亮,將校們攝於威勢,齊齊卻步,一時間竟沒一個強出頭的。

“昌黎王要拿庾某立威麼?”

庾冰鎮定下來,料定司馬白不敢將自己怎麼樣,

“某即便有罪,近有庾相持節都督軍事,遠有朝廷三省議處,你縱以皇叔之尊,想臨戰治罪,怕也無名無分!”

“哦?”司馬白終於翻身下馬。

身後一陣齊刷刷的下馬聲,王營將士也隨著牽馬而立。

他走近庾冰,一字一頓問道:“需要名分,才能治你的罪?”

“庾某不才,卻也是朝廷欽命安西將軍,三品大員!概以庾相堂堂大將軍之尊,尚需持節差遣,我便是有罪,也還輪不到昌黎王過問是非!”

司馬白頻頻點著頭,環視諸將:“安西將軍說的倒也不錯。”

他又專衝周飴之問了一句:“你這四品都督也是這般想的,對麼?周帥!”

“殿下,大敵當前,偶有齟齬也都是為國為民,凡事不妨從長計議。”周飴之硬著頭皮上前打圓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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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白卻正眼也沒瞧他,不慌不忙從懷中掏出一個明黃綢卷,雙手一展,昂然肅穆:

“宣天子詔!”

一聲天子詔,諸人無不錯愕,但隨即醒悟,紛紛跪拜接旨,庾冰再是不服氣,也只能隨眾叩首。

“昌黎郡王素懷忠義,通明韜略,驍勇果敢,既還江東,茲以重任,欽敕監理荊、江、豫、益、梁、雍六州諸軍事,假節!”

這監理六州諸軍事便是給徵西大將軍庾亮派了一個欽差監軍,而那假節二字,更驚出庾冰一身冷汗!

庾亮銜加持節,常時可殺無官者,戰時可殺三品大員以降。

假節職銜雖略次持節,而臨事專權卻越之持節,戰時可殺犯軍令者!

短短一紙詔書,昌黎郡王司馬白已握北伐生殺大權!

庾冰困惑的望向司馬白手中天子詔,難免疑其真偽,這敕令,何其倉促荒唐?

昌黎郡王司馬白才歸來幾日?

除非陛下對自家這三個親舅早早起了猜忌,嫡親小叔還在歸來途中,就已備好了詔書,此際便剛好送到。

司馬白將天子詔書遞到庾冰眼前,庾冰跪在地上仔細打量了一番。

皇帝玉璽、尚書臺章、門下各印、中書監令,全都齊全,這詔書完全走的廷議正途,毫無暇缺。

他甚至看出這詔書乃是御前秘書郎王羲之的筆跡,的確是一手好字!難怪這王羲之極受陛下恩寵了。

這天子詔書是無可非議的,畢竟,庾冰也不信司馬白敢有矯詔之膽!

他不禁揣測,難道是大哥屢屢阻攔昌黎王回京,惹了宗室眾怒,外甥便使出了這招叔舅制衡的手段?

“奉詔麼?”司馬白平靜問道。

庾冰嘆了一聲,一頭叩在地上:“臣奉詔!”

“奉詔就好,”司馬白笑了笑,轉頭望向眾將校,“汝等也奉詔麼?”

眾將聽的詫異,這不是廢話麼,天子詔書誰能不奉?退一萬步講,你便是矯詔也與咱們無關!

庾冰最見不得這種小人得志,他兩支胳膊被摁的痠痛,一腔怒火再也忍不住,瞪著司馬白質問:“不知監軍要如何發落罪臣?!”

一眾將校不乏有暗自嘲笑的,這昌黎王畢竟年輕氣盛,真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周飴之也是連連搖頭:這朝廷三品大員,庾氏骨幹,當今陛下的親二舅,庾冰縱使有罪,你又能如何發落?

斥責還是軍仗?

他大哥庾亮就在武昌看著,當此國家危難,監軍要和大將軍撕破臉麼?

不忍見司馬白難堪,周飴之邁上前去又打起了圓場:“不如送往武昌,交由庾相發落,庾相執法嚴明...”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將周飴之打斷,他只覺臉上火辣疼痛,瞬間便腫了起來。

周飴之難以置信的望著司馬白,司馬白卻反手又一記耳光扇了過去!

“啪!”

另一邊臉也腫了起來。

烽陽鐵旅的將校們都是周家家臣,豈能坐看家主受辱,當即群起暴喝:“欺人太甚!”

周飴之一揮手攔住家臣,半暇著秀眼盯向司馬白,這江東第一小舅子也不是好惹的。

司馬白瞥了周飴之一眼:“這邾城的城頭,可還跑的開鎧馬?”

輕飄飄一句話,周飴之和鐵旅諸將恨不能一頭撞死!

司馬白轉向庾冰,竟緩緩抽出了御衡白,

“此刀天子所賜,汝畢竟曾於社稷有功,汝頭斷於此刀,也不枉負平生了。”

城門下一時寂靜悄悄,只有御衡白嚓嚓的出鞘聲...

“你要幹什麼!我是陛下親舅,爾敢...”

咔!

刀落頭斷!

周飴之那勸攔之詞還未及說出口,便被濺了一臉血!

他怔怔望著地上的腦袋,又望了望司馬白,眼前這人,真的是聽江樓上那個笑容可掬的昌黎郡王麼?!

“懸此頭於城牆,再有畏敵怯戰者,以此為儆!”

王營悍兵齊聲附喝:

“為王前驅!”

“唯死而已!”

山河破碎之際,非以雷霆手段,不足挽此天傾!

一直韜光養晦的司馬白早就養豐了羽翼,此刻終於亮出獠牙,已然鋒芒畢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