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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恨卿不見武烈之威

三河口是沙河、響水河與畢利河三河交匯之處,是遼南通往遼北的要衝之地。

這一帶的漢人屯鎮都隸屬老帽山宋家管轄,孔家屯子也不例外,屯子裡的勇武少壯也多在宋家三河營當兵,端木二學便是其中一個。

二學子虛歲十九,祖籍青州魯縣,家有族譜考證,乃是孔聖人賢徒子貢的後人。但生逢亂世,聖賢之後也斷了生計,他祖父輩整村百來戶人家,便跨海來到了遼東定居。勞苦耕作數十年,孔家屯子算是在這三河口紮下了根,雖說紮下了根,但孔家屯子的生計也著實不太容易。

三河口雖然隸屬遼南威南城管轄,但已經是遼北和遼南的交界地,同遼南腹心之地多以僑民為主不同,三河口左近的屯鎮卻是以本地土著漢人為主。

孔家屯子這些外來屯鎮只能撿偏僻薄地落腳,就這還總被當地人埋怨搶了水源和土地,處處遭受排擠和打壓。和外村村民械鬥乃是常事,若非慕容鮮卑歷來偏袒僑民,尤其是遼南當任長官——撫遼鎮都統可足渾涉多近乎毫無遮掩的幫僑制土,他們早被當地人斷了生路。

生計不易,是以這些僑民更較本地漢人吃苦耐勞,也更為積極上進。就拿二學子家來說,到了他父親這代,家裡已經攢下了水田二畝,瓦房六間,算是殷實人家了。

二學子有一長兄,喚作大武,他爹寄望兩個兒子能文能武,便給兒子起了個大武二學的名字。端木老爹不指望這倆兒子光宗耀祖,但聖人之後,豈能不通文字武藝?再不濟事,學成本領也能混個活路,好歹不再受人欺負。所以從這兄弟二人幼時起,端木老爹便勒緊褲腰帶,砸鍋賣鐵給二人請了文武師傅,但卻也因為操勞過甚,早早去世。

大武二學也不負父親期望,兩人身強體壯都是既能使刀又能識字的,是屯子裡最為出息的年青後生。先後被三河營挑中,進了軍中當了官差,大武是幢將,二學是隊正,這兄弟倆告別了田間勞作,算是混了個出息人樣。

但好景不長,三年前高句麗賊寇邊,大武戰死沙場,給二學留下了老母寡嫂和未滿週歲的小侄子。

二學子時年不足十六,又身在軍中身不由己,眼瞅這個家就要完了!

好在嫂子賢惠,二學子真真體會到了什麼叫長嫂如母!嫂子任由孃家說破大天她也不改嫁,一手照看婆婆,一手揹著孩子收拾田間地頭,硬是把這個家撐了下來。竟還給二叔攢出了彩禮錢,四處打聽哪裡尋個好姑娘迎進端木家!

二學子也頗是上進,沒了長兄的照應,在軍中越發任勞任怨敢打敢拼,他本就能文能武,能寫漢字會說鮮卑話,居然還跟高句麗俘虜學會了高句麗話!終於被都尉宋連賞識,年關前提拔成了幢將,過年回家時帶了十多個護衛親隨,都尉賞賜的年貨更是大箱小包拉了整整一大騾車,那威風真是不減兄長當年!喜的老母寡嫂日日磕頭燒香,屯子裡的鄉親也都逢人便誇端木家二將軍是個豪傑,早晚能成大事,這家人的日子總算又熬出了頭!

但或許老天總是不開眼,端木家好日子沒過幾天,天氣才暖和,高句麗賊又寇邊了!這次不同以往,賊軍竟從天而降,直接圍了平郭,兵鋒更是直逼三河口老帽山,三河營首當其衝!

二學子不怕上戰場,他只是擔心自己若有個三長兩短,家裡老母寡嫂小侄子該怎麼活下去!但是當兵吃糧若不敢上陣殺賊,豈不被鄉親們戳脊梁骨?更何況是殺高句麗賊!生死有命,多殺幾個賊狗總是賺的,也好告慰兄長在天之靈!

可三河營並未著急去救援平郭,而是加固營壘嚴防死守。

這讓二學子心裡稍安,都尉何等英明,自然是應該等都統援軍到來再行迎敵,這是上面大人物的事了,與自己無關,自己只管殺賊便可。

但是也不知是因為臨戰緊張還是多心,二學子漸漸感覺營中氣氛古怪。總有人神色神秘,避著自己交頭接耳,生怕被自己發現什麼秘密似的,繼而越來越多的人行事詭異,大反常態,二學子有種很直接的感覺,自己在被人盯防著!而那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都為遼東本地人,平日裡就眼高於頂,處處為難自己這些外鄉僑民。

也有人私下裡提點二學子,近幾天可能有大事發生,讓他一定要見風使舵,上官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能有一丁點兒犯傻,否則肯定有殺身之禍。

二學子嘴上道謝答應,心裡卻不以為然,還需你提醒麼,俺什麼時候忤逆過上官意思?咱們當兵的只管殺賊就是了,上了戰陣,耍嘴皮子能濟什麼,靠的還得是手裡刀子!如娘們那般溜鬚拍馬逞口舌本事,你家二爺做不來!

沒過幾天,副尉居然親自找上了二學子。噓寒問暖一番後,問二學子三河營和都尉待他如何,二學子自然是發自內心的感恩戴德一番。副尉又問都尉若有差遣,他二學子該當如何,二學子則拍著胸脯發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副尉對二學子的表態非常滿意,卻忽然義憤填膺的對二學子抱怨,說遼東是大晉朝廷的遼東,而不是鮮卑人的遼東!慕容皝身為胡虜借遼東之地立身,非但不思報效朝廷,反而有僭越稱王的企圖,其心可誅!

二學子一臉震驚,副尉怎敢詆譭大將軍!但他還算聰明,只是點頭,半個字也不敢接下去!

副尉最後悄聲告訴他,封老將軍欲為朝廷誅除鮮卑慕容。但凡遼東漢人都該響應老將軍號召,三河營自宋都尉以降皆願效犬馬之勞,就是不知他二學子可願誅除胡虜,光復遼東?

二學子已經聽楞了,忠孝節義他是知道的,更懂的學成文武藝賣貨帝王家,但大將軍不就是朝廷,朝廷不就是大將軍麼?怎麼現在朝廷要誅除大將軍?

“那高句麗賊怎麼辦?”二學子問道,大敵當前,還指望慕容家的鮮卑兵馬禦敵呢!這個時候內訌豈不白白讓高句麗賊撿便宜?

副尉乾咳幾聲,說道“高句麗人是封老將軍請來的援軍,高句麗也瞧不慣慕容皝僭稱燕王有失臣道,大義當前,他們還是講仁義禮信的,願意和咱們冰釋前嫌,共誅慕容!”

“放他娘的狗屁!”二學子當著副尉的面,噌然跳了起來,破口大罵,“狗賊若是知道仁義禮信,那真是,那真是”

二學子猛然想起別人的勸告,一定要見風使舵,上官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能有一丁點兒犯傻!

二學子瞧著副尉已經拉長的老臉,背後已被冷汗浸溼,結結巴巴的解釋道“將軍,我的意思是,是讓都尉提防高句麗賊,狗賊狼子野心,別被他們騙了!”

副尉沉聲說道“二學子,你能文能武,是個當將軍的好苗子,但畢竟年輕,還欠缺一些見識。”

二學子連忙點頭稱是“是,是,二學子不懂事,今後煩勞將軍多提點!”

副尉臉色稍霽,也是有意顯擺自己見識,語重心長說道“這個時候一定要看清局勢,真正狼子野心的是鮮卑慕容,他現在對你客氣,那是因為本錢還沒攢夠!待他羽翼豐滿,豈能不圖謀中原?早晚是朝廷心腹大患!哪如趁他羽翼未豐,一舉剪除!至於高句麗人嘛,一群窮哈哈,事後多送些財帛子女便是了!”

二學子或許是沒緩過神,也可能原本就傻,竟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那送誰家的子女?”

副尉臉色霎時一白,徹底陰沉下來,冷哼一聲,二話不說,摔門離去!

二學子傻站不動,狠狠給了自己一耳光,從此便終日惶惶不安,生怕被下了毒手。

但或許是他多慮了,上官不但未加害他,反而還將他調到都尉府幹起了都尉府幕僚,幫職賬房採買,甚至可以插手都尉府後廚事務。雖說品級沒變,但和戰場廝殺比起來,真算是美差了!

二學子莫名其妙接了美差,心裡上下忐忑,也只好聽之任之。

沒過幾日,都尉府便傳出風聲,營中主力聯手高句麗人於狹風道設伏,全殲了撫遼鎮鮮卑二營!

那狹風道乃是響水河谷道,長約十里,北側是老帽山一壁高嶺,南側便是響水河,既窄且險,卻是出三河口往平郭的咽喉要道。鮮卑兩千騎軍毫無防備驟然遇襲,落了個全軍覆沒的下場,聽說都統長子莽都的腦袋已經砍下來送到了封老將軍大營!

這可把二學子嚇壞了,三河營是真反了,不說別的,可足渾都統就在威南城,鮮卑人還不生撕了三河營!

又過了幾日,狹風道的戰場剛打掃出來,可足渾都統親率一萬五千撫遼鎮大軍進駐了老帽山山下,不日即將出狹風道馳援平郭。二學子心中驚懼,可足渾都統鐵定要為兒子和那兩千鮮卑將士報仇,這一萬五千人對上高句麗和平遼鎮數萬聯軍未必有勝算,但要滅掉三河營,怕不是什麼難事!

出乎他的意料,兩方並沒有大打出手,可足渾都統一如往常的對三河營指揮調派,二學子這才明白向來忠厚的宋連都尉竟把作亂之事硬瞞了下來!看樣子撫遼鎮上下並未察覺三河營的反叛,但二學子又不懂了,殺了兩千鮮卑將士這麼大的事情,能夠瞞多久呢?

這一日二學子老老實實待在帳房內,偷偷藏了一把短刀在桌子底下,以防不虞,內急的時候連茅廁都不敢去,生怕看見不該看的事情!因為他知道,今日都尉要宴請可足渾都統,府裡內外藏滿了刀斧手!

時至正午,外面漸漸喧譁起來,繼而喊殺聲震天響起,二學子心中納悶,可足渾都統總共帶了十來個親衛,滿府的刀斧手說殺他們就是咔嚓一下,怎麼會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該不是都尉想火併鮮卑人,反倒先讓人給做掉了吧?!

果不其然,外面有人開始吆喝首惡宋連已死,餘者投降無罪。後院裡已經亂成一片,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二學子卻不信可足渾都統能饒了三河營上下,兩千鮮卑將士加上他兒子的命,把三河營殺上十遍都抵不回來!

今日不論是宋連砍了可足渾涉多,還是可足渾涉多殺了宋連,二學子都不打算繼續留在老帽山了。

他早做好了盤算,後山連著三河口水壩,水壩堤岸兩側一邊是大水庫,一邊是十餘丈的高崖,但堤上完全可以走人。從老帽山這頭走到對面山頭,山下剛好就是狹風道,不需下山,折而向東,便出了老帽山地盤。下了山繼而回轉向南,穿過幾片山林就可回到孔家屯子了。雖說繞了個大圈子,但繞道堤壩好歹不會被人發現,反而是溜走的上上之選,這個世道太亂了,先回家護好老孃嫂嫂和侄兒要緊!

後山無路,下山不易,待他剮蹭的一身傷痕,小心翼翼來到壩堤前,卻是傻了眼。原來連日的大雨早已經使水庫漲滿,水已經溢位了堤壩,這幾日戰局緊張,三河營上下也無人在意照看堤壩,此時若要強行通過壩堤,怕是一個打滑便要被衝下高崖,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站在壩堤邊上,二學子朝山下遠眺狹風道,只見狹風道上已經殺的屍山血海。自北邊而來的平遼鎮和高句麗聯軍突進穀道,強行衝擊在穀道另一側紮營的撫遼鎮大軍,雙方數萬大軍擠在狹隘的穀道中拼的你死我活。

以二學子粗淺的眼光來看,穀道狹隘,難以展開兵力,扼守谷道口等對方來突破方是上上之策。原本應該是撫遼鎮突破平高聯軍的防守去馳援平郭,現在反而倒了過來,平高聯軍竟主動來襲,讓兵力處於下風的撫遼鎮佔足了便宜。二學子對其主帥水平實在不敢恭維,但細想今日宋連設鴻門宴對付可足渾都統,這般方略倒也合情合理。

正當兩軍殺的難解難分,撫遼鎮略佔上風時,打南邊竟忽然賓士出一大片黑影,隔著老遠看不清旗號,但那軍容軍備,常在軍中當差的二學子還是一眼便認了出來——烏巢梟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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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這從哪變出來的!”二學子不禁目瞪口呆,他心中一寒,撫遼鎮怕是要完蛋了!

果不其然,那烏巢梟兵風馳電掣般的衝入撫遼鎮後軍,不消一瞬,便破陣而入,對著撫遼鎮漢軍便是大肆殺戮。其兵鋒犀利遠遠超過交戰的兩軍,又是趁撫遼鎮力竭時突襲,結果不言而喻,撫遼鎮登時全面潰散,再無招架之力,萬餘大軍只剩下被屠宰的下場!

二學子從正午看到傍晚,撫遼鎮大軍已經束手就擒,穀道中的廝殺已經結束,已經有隊伍朝老帽山開進,山上的結果也不用多猜,肯定和山下一樣。二學子心想誰能料到烏巢梟兵忽然從後背殺出,而撫遼鎮落的個兩面夾擊的慘境?三河營上下也算命大,真是絕路逢生!既然堤壩走不得人,只能趁天色未黑抓緊回到山上,擇機再溜吧!

此時的山上燈火通明,到處都是囂張跋扈放浪形骸的高句麗士卒,二學子瞧著噁心卻同大多數人一樣不敢聲張。遠遠瞧著副尉在一堆高句麗將軍面前低頭哈腰,心中更是怨煩,暗罵了一聲狗腿子,本想偷偷溜回營房,卻被副尉喊住。

“二學子,你過來!”副尉竟是神色和悅,“身上怎麼回事?”

“沒什麼,摔倒了!”

副尉打量了一下,似乎瞧出端倪,但也未點破,嘴角撇了撇,說道“你高句麗話不是說的很好麼,從今日起,這些上國軍爺就歸你伺候了,小心服侍著!”

“什麼!”二學子失聲叫道,“我哪行!”

“喊什麼喊,”副尉一臉不快,“就你了,敢有差池,你給我等著!”

二學子萬般無奈,只好當起了上國走狗。

沒過兩日,高句麗大軍便開拔北去,聽說是攻取平郭去了,只留下五百人在老帽山上耀武揚威。三河營上下都是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誰讓現在高句麗賊勢大呢!別人是能躲就躲著,但二學子卻躲不開,每日裡被這些高句麗將士呼喝打罵乃是家常便飯,若不是想著尋機開溜,若不是家中還有老母嫂嫂侄兒,二爺早就和這幫高句麗賊拼命了,殺一個賺一個!

連日陰雨,這日總算放晴,高句麗軍爺們說是要下山舒展筋骨,副尉哪敢反對,點了一幢人馬,親自陪同下山,二學子自然也在其中。

一行三百餘人自下山便轉上了小道,繞來繞去,二學子心中卻是愈發不安,這條路他太熟悉了,正是通向孔家屯子的路!

“將軍,咱們這是要去哪裡?”二學子一臉諂媚笑著問道。

“二學子,你家是哪年來的遼東呢?”副尉莫名其妙反問道。

“祖上便來了,該是永嘉年間吧,那時候故大將軍才據遼東”二學子話到一半咽了回去,猛然想起現在已經不能再提及鮮卑慕容了。

“那是有年頭了,住的還慣?”副尉繼續問道。

“自然,自然。”二學子被問的一頭霧水,眼瞅孔家屯子越來越近,焦急道,“將軍,這裡鳥不拉屎的,咱們還是快回吧!”

副尉冷笑一聲道“我跟你說過,事成之後要送高句麗人一些財帛子女,你還記得吧?”

二學子點了點頭“記得。”

副尉陰森道“嘿,別人大老遠來幫忙,咱們是講禮信的,答應別人的事情就要做到,那日你不是問我送誰家的子女麼?嘿嘿,總不能送我家的吧?”

“你什麼意思!”二學子這時候若還聽不懂,那就白活這麼多年了,這些本地人心腸太狠了,就沒拿俺們外鄉人當人待!

“哐!”

沒待二學子再說話,一記重擊便打在了他頭上,他昏迷前只聽見副尉怨恨的說了句話,在俺們家地頭上賴了這麼久,你們也該知足了!

你們咋就這麼恨俺們呢二學子想不通,他頭痛欲裂,血流如注,再也撐不住,疼的昏了過去。

不知昏迷了多久,二學子終於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片青石地面。

他認得這青石地面,上等青石方磚,長寬各三尺,從堂屋門口一直砌到院門。這是過年時候,他帶著十幾個軍中兄弟,花了整整十天功夫鋪出來的,全村就他一家捨得以青石鋪院為路,何等敞亮!

這是俺家!

二學子心中一驚,顧不上頭疼便要掙扎起身,卻徒勞無功,他手腳都被綁緊,已經動彈不得。他強撐起頭朝院裡一看,頓時驚呆,兩顆頭顱隨意的扔在院子裡,一個滿頭白發,一個頂著朝天羊角辮——老孃和侄子!

啊!娘,栓子!二學子一聲哀嚎!隨即隱沒於整個屯子的哭天搶地中,沒翻出一點浪花,二學子知道,高句麗賊正在屠村!

“喲,醒了,”一個歡快的聲音響起,是副尉,“從前聽你誇嫂子好,爺還不信,今日一嘗,味道的確不錯!”

二學子聞聲望去,只見磨臺上趴著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兩個漢軍正按住她的手腳,一個高句麗賊壓在她身上,那女人眼神蒼白空洞,彷彿一具屍體,任人撥弄!

嫂子!

二學子又是一聲哀嚎,試圖衝過去拼命“狗賊,俺殺了你!”

結果依然是徒勞,他同條死狗般倒在地上,除了就地打滾什麼都做不了。

“將軍,求你了,放了俺嫂嫂吧,俺在軍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二學子開始求饒。

副尉一腳踢在二學子身上,罵道“還功勞苦勞,真是讀過書的!你不是會鮮卑話麼,你倒去求你鮮卑幹爺放了你啊,你不是會說高句麗話麼,你去求上國軍爺饒了你啊!”

“俺到底和你有什麼仇,你這般害俺!”二學子一邊痛哭磕頭一邊求饒。

“什麼仇?!俺家弟兄四個,有兩個是被你們僑民打死的,就為了和俺們爭水搶地搶婆娘!該死的鮮卑雜碎只幫你們,俺們連告冤的地方都沒有!”一旁的漢軍衝過來就是一頓猛揍,揍完還不解氣,順腳就將地上那顆小腦袋踢飛了出去。

院外一聲喝罵響起,便衝進來幾個高句麗賊,顯然剛才那個腦袋砸到他們了。

“軍爺,誤會,誤會。”那個漢軍立時彎腰駝背笑著賠禮。

噌!

一個高句麗賊獰笑著,二話不說,衝那漢軍就是一刀砍了上去,漢軍應刀而倒,臨死臉上還留著諂笑。

副尉和院子裡的其他漢軍半個屁也沒敢放,反倒是通通跪地討饒,這群高句麗賊更加樂的猙獰大笑,瞧見磨臺上的二學子嫂嫂,都是一陣壞笑,互相打了個招呼,一齊圍了上去。

“畜生,狗賊,再不滾俺殺了你們,不要,饒了俺們吧”二學子在地上掙扎著,一點點挪上前要去救嫂子,卻一次次的被人如踢狗一般踢翻出去。他盯著嫂子那空洞洞的眼睛,他的眼淚似乎就在這一會全流幹了,變的同樣空空洞洞。

玩的興起的高句麗賊忽然端起一支長矛,頂在了嫂子身上,試圖貫穿身體。

“狗賊!畜生!”二學子已經喊啞了嗓子,扭過頭不敢去看。

高句麗賊似乎找到了新樂子,湊到二學子身邊,扳著他腦袋強扭過來,硬讓他盯著自己嫂嫂

“放了她,放了她”二學子嘴裡只剩下這一句話,他看見嫂子慢慢停止了掙扎,嘴裡流出的血溢滿了磨臺。

或許是迴光返照,她眼睛裡竟回覆了一絲神采,那個愛他、護他、照顧他、他想保護的長嫂,臨死前望來的眼神忽然充滿了溫暖,一如平日裡看他時的那種溫暖。她嘴裡囁喏了一聲,雖然聽不清,但二學子知道她說的是什麼,那是他做夢聽到都會笑出聲的一句話——二叔,你回來啦

啊!二學子的哀嚎,全屯子的哀嚎,高句麗賊的獰笑聲,彙集一處,響徹四方!

賊兵終於玩累了,對二學子也失去了興趣,一個賊兵拖著刀走到二學子身前,二學子面無表情,仰頭望著賊兵,啐了一口,說道“爺爺做鬼也要殺光你們。”

他竟說的平平靜靜,彷彿吃飯喝水上茅廁一般無足奇怪,居然還是用高句麗話說的,因為他怕對方聽不懂。

那個高句麗賊抹了把臉上的唾沫,一腳踩住二學子腦袋,舉刀便要砍下去。

二學子看著地上老孃瞪大眼睛的頭顱,被挑破腸肚的侄兒屍體,還有磨臺上浸在血泊中的嫂子,淌幹眼淚的眼睛裡流出兩道血注“我沒用”

轟!

嘶!

一聲戰馬嘶鳴,一聲大喝彷彿從夢中響起,二學子忽然感覺手腳一鬆,似乎繩子被解開了。他睜開眼睛,難以置信的望著眼前情景,高句麗賊和漢軍屍體四散躺了一地,一人傲然立馬於院中,一身赤甲如人血一般鮮紅,一眼赤金,一眼冰幽!

“尚能殺賊否?”那人問。

二學子嘶啞道“能!”

那人遞給了二學子一把刀“那便不死不休!”

注天興四年,贏侯既克柔然,進撫軍大將軍,加太傅銜,開府儀同三司。

朝臣宴賀,或問贏侯何以古稀之齡孤軍退賊,贏侯久思問道尚能殺賊否?群臣茫然,又曰不死不休。諸人追味餘言,盡皆歎服贏侯之威。

贏侯聞贊悵懷,繼而潸然淚下,淚紅如血注,泣曰恨卿輩不見武烈之威!——《魏書·列傳·端木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