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第一天清晨，唐明耀早早地從睡夢中醒來，抹掉了眼角的一滴淚。
他做夢了。
夢到了自己其實並沒有重生，最近這段時間的讀書經歷，其實才是真正的做夢，夢醒之後，每天就得面對柴米油鹽的煩惱，得為了家庭生計而奔波忙碌。
他在夢中想，究竟哪個是真的呢？
還好，一覺醒來，這才是真的。
輕手輕腳扒開睡得四仰八叉的弟弟，推開房門，下樓，從側門走到外面街上，發現路上行人寥寥。
寒冬季節到了，學校門口一放假，學生散了之後，這條路上就沒幾個人了。
唐明耀站在路邊呼吸了一會新鮮空氣，回到屋裡，母親已經起床煮早飯了，見了他，說：“這才剛放假，你一個人就要這裡跑那裡跑，到處跑什麼？不能在家裡安生兩天？”
昨天唐明耀回來之後，第一時間就跟母親提了要去同學家玩幾天的事情，說可能三五天不會回來，讓她不要擔心，也不用到處找人。這才有了早起的嘮叨。
他沒敢說自己要去的地方其實是省城，坐火車得小半天時間。
他敢打賭，如果真說了，母親一定不會同意，反而要把他禁足在家裡。雖然也禁不住他，但為了這些莫名的事情牽扯精力其實挺煩的，所以能騙就騙吧，善意的謊言，哪個成年人的世界裡少得了。
吃過早飯，唐明耀背起揹包，懷揣著早已準備好的錢，不疾不徐行往火車站。
還隔著老遠，就看到一個穿著鵝黃羽絨服的少女，站在售票廳外面的臺階上，正探著腦袋四處打望。
她今天換了個髮型，沒有扎經常編的麻花辮，而是把頭髮高高梳攏，扎了個翹馬尾。配上那身並不臃腫、反而有幾分顯身材的長款羽絨服，頓時讓她整個人都變得青春活力，元氣滿滿。
“嗨，怎麼這麼早！”
唐明耀悄悄上前，在後面拍了下她的肩膀。
少女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是他，轉驚為喜，佯怒道：“討厭，你怎麼從我背後出來了，我專門站在這裡等你的，都沒有看到人。”
少女是羅文溪。
放假之前，唐明耀就和她說起自己準備去省城的事，結果她聽了之後也嚷嚷著要一起去，這才有了今天這趟行程。
找的藉口也差不多，羅文溪對家裡說的也是要去同學家玩幾天，由於她父母原本就不怎麼管她，所以這個理由毫無阻礙的得到了透過。
於是兩人商量好今天一早在這裡匯合，直接坐火車去省城。
唐明耀覺得這像是私奔。
揣著所有積蓄，拐帶心愛的女孩，瞞著父母跑到另一個城市，如果不回來的話……
搖了搖頭，把突然冒出來的雜念甩開，兩人在售票視窗用學生證買了車票，然後在候車室等著進站。
“先說好啦，這次出行的花銷，咱們一人一半，我這裡有個小本本，我把賬先記下來，嗯，火車票每人17.5元，你出的錢，回頭我給你……”
坐在椅子上，羅文溪煞有其事的對這次行程規劃了起來。
算完了賬，又開始指導唐明耀：“你沒出過遠門，等會進站之後要跟緊我，不要走丟了，然後到了省城，我們也一定要緊跟在一起，那麼大的城市，火車站還挺亂的，走丟了可不好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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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住的酒店，以前我跟我爸去過一家，就在火車站附近，也不貴，我覺得去那兒就挺好的……”
唐明耀靜靜坐在一旁，看她碎碎念個不停，心裡油然而生一種溫馨。
這種被人照顧的感覺，挺好。
其實他哪裡需要羅文溪的照顧，前世他大學就是在省城讀的，畢業之後一直沒離開過那座城市，住了十幾年，大街小巷不說全部都認完了，丟進去卻也不至於迷路。
等了大半個小時，火車來了。
兩人排隊進站。
羅文溪還真是擔心他走丟了似的，拽著他的衣袖，在前面拉著他走。
簡直把他當小孩子了。
唐明耀哭笑不得，由得她發揮，饒有興致的看著她表現，心裡覺得挺好玩的。
直到上車找到位置坐下，羅文溪才長長舒了口氣。
看得出來，第一次單獨出遠門，她心裡還是很緊張的。
大概是昨夜一整晚都在為今天的行程擔憂和興奮，沒怎麼睡好，火車啟動後沒一會兒，她就靠在位置上睡著了。
過了幾分鐘，羅文溪睡熟了，腦袋一點一點的，好幾次險些歪倒。
唐明耀伸手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肩頭睡。
少女臉頰上掛著淡淡的笑意，長長的睫毛在上午初升的太陽光照射下，像是染上了一層光暈，粉嫩得沒有一絲瑕疵的臉蛋上，帶著健康的紅暈，好似被掐一把就能滴出水來。
唐明耀側頭看著她，漸漸的，不由有些痴了。
“你女朋友？”
對面有人說話。
他聞聲轉頭看去，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學港片裡那般梳了個大背頭，打著髮膠，身上穿的是黑灰條紋的西裝，渾身透著股帶有年代特色的時髦。
唐明耀沒覺得不好意思，坦然說道：“現在還不是。”
青年眼裡露出大家都懂的神色：“小夥子加油！你們倆單獨出來的？準備去哪？遂城，還是省城？我跟你說，人家女孩子既然能單獨跟你出來，那就說明她心裡對你已經好感滿滿了，對你也沒什麼防備，這時候只需臨門一腳，你們好事就成了。別害羞，大膽表白！我敢肯定，只要你說，她肯定不會拒絕！”
唐明耀默默翻了個白眼。
心說大哥，這些基礎知識就不用你教了，我一中年大叔難道還不懂？
表不表白的事，咱自己心裡有數。
其實真要表白的話，唐明耀早就有機會了，只是他自己卻覺得，和羅文溪之間這種親近而非情侶的關係，日常互動中的暗生情愫，怦然心動的感覺，對一個中年大叔而言，才是最難能可貴的。
真要表白在一起了，說不定味道就變了。
小女生心智不成熟，成天患得患失，一會看不到人就查崗，再若不然，看著男朋友就想管這管那，有什麼意思。
再說了，未成年少女，表白在一起了又能怎樣？
又不能做成年人才能做的那種事情，還不如就現在這樣呢。
當然，也並不是一定不能表白，還是那句話，一切順其自然，水到渠成才是最好的。
然而背頭青年卻會錯意了，覺得這個小男生翻白眼，肯定是在害羞，不敢表白。
他當即以過來人的身份，熱心的教他怎麼創造表白機會，表白時應該怎麼說，表白之後又要怎麼乘勝追擊，跟個熱心大媽似的。
唐明耀聽了一會，有點受不了，轉移話題道：“大哥，你進省城做什麼呢？看你西裝革履的，肯定是做大生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