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洛斐走了以後，時玥還呆在原地愣了好一會。
剛才因為得知馳早的態度讓她受了點刺激，腦子一熱就答應跟許洛斐交往。
可直到被他不顧一切地親吻，時玥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答應的事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她接下來一年都得接受許洛斐曖昧不清的糾纏，接受他充滿慾念的擁抱和親吻……
想起他剛才那樣瘋狂地親她，時玥突然面紅耳赤，胸中那點從邪惡的復仇中帶來的快意立即被澆滅了。
沒法接受。許洛斐從來都不是她理想的型別。
就算她打心眼裡喜歡跟他一起聊天一起玩，不代表就能接受跟他交往。
他親近她，她發現自己滿身心都在抗拒。
她做不到跟他交往，真的做不到。
可是……錢呢？
除了許洛斐，她還能去哪裡找到7000萬的投資……
……
時玥糾結了一晚，也沒能拿定主意。
可第二天上班的時候，真的有幾個人來螢之森工作室找她。那幾個人西裝革履，訓練有素，一副商務精英的派頭。
他們一走進辦公室，螢之森的同事們就都愣住了。
這一天師父剛好外出，工作室的萬能人事JOJO姐，帶著這些人去了會議室，禮貌周全地端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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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玥卻在外面猶豫著。
許洛斐派人來了，她到底要不要籤？
螢之森的美術師們十分好奇，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見外人到工作室來了，何況還是這種一看就很高階的商務人士。
他們湊過去問她：
“這些人誰啊？”
“難道我們工作室要被大公司收購了嗎？”
“不是……”
時玥只得說：“這些人是來找我們談投資的。”
同事們立即興奮起來。
“真的嗎？”
“終於有投資了嗎？”
“終於可以發工資了嗎！”
“終於能換辦公室了嗎?這破辦公樓，我每天都擔心我們這些高階裝置被人盜。”……
大家大喜過望，七嘴八舌地悄聲議論著。
時玥沉默不語。
確實，他們工作室太需要這筆錢了。
新電影專案開展後，他們已經閉門造車了好幾個月。心態是很熱血，技術難題也可以想辦法攻克，可是錢呢？
師父的積蓄加貸款籌的1000萬根本不夠用。
他們是大牌美術師，他們超高的藝術修養決定了他們的作品根本低不下去。
一切必須是最好的，所有細節必須完美無瑕。
可是追求完美就意味著花時間，追求完美就意味著燒錢。
即使節衣縮食，即使他們工作室搬到這麼破舊的地方，在10個月之後依然彈盡糧絕了。
工作室已經兩個月沒發工資，師父在想辦法申請國家動漫扶持的補貼，可2000萬的空缺實在很難申請到……
工作室已經開始有同事坐不住了。
這不能怪他們。生活在這樣消費超高的一線城市，沒有收入是沒法生存的，何況工作室裡不少人還有家室。
大家能堅持到現在對螢之森不離不棄，時玥已經感激不盡。
看著眼前這一張張歡喜的笑臉，時玥不禁咬牙做了個決定。
是她害得大家上一個專案失敗，她必須得做點什麼吧。為了爭取7000萬的投資，犧牲一點沒什麼吧。何況跟許洛斐交往，似乎也並不委屈……
會議室裡，JOJO姐已經招待完畢了，叫時玥進去。她定了定心，走進了螢之森那間簡陋的會議室。
……
許洛斐叫來的這幾個人對時玥很是恭敬。
他們簡單介紹了一下他們自己，原來他們中有財務，有法務。
他們按照許洛斐的要求，遞上來一份檔案。
時玥大概翻了一下，有兩張是協議書，其他是一系列很周全的財務交接手續。
她仔細看了一遍協議書。
協議書上用各種法律術語詳細寫明了昨天許洛斐跟她談的那些。
時玥對法律並不懂，但是她能看出，他給她出資與她的專案完全無關，是跟她本人的交易。
只要她同意跟他交往，他就給她的公司打錢……
白紙黑字，雖然用各種法律術語包裝，但這份協議書的內容其實就是四個字：財色交易。
多麼羞恥！
時玥頓時紅了臉。
她抬眼瞄了一眼對面的那幾個人。他們西裝筆挺，神情嚴肅，說話舉止一看就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看不出他們是什麼心思，看不出他們是怎麼看她的。
在許洛斐手下做事，也許他們早就習慣了吧，她肯定不是許洛斐唯一個砸錢交往的女孩。
可是，她實在籤不下去這個字……
財色交易……這些年她這麼努力，這就是她的回報嗎？
而且，她之所以這麼排斥跟許洛斐交往，其實還有個隱秘的原因。
雖然不想承認，但她其實心裡還隱隱地希望，希望她跟馳早還有後續……等輿論好一點了，等事情有轉機了，等馳早回來了，也許，也許他們之間還有也許……
可一旦選擇跟許洛斐在一起，跟他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他們之間就真的完了……
時玥默默放下了協議書。
“我可以晚上回去再仔細看一下嗎？”
對面的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明白她這樣說，就是不肯簽字的意思，露出了難色。
他們忌憚會完不成許洛斐交代的任務。
時玥看出了他們的為難，忙說：
“我會自己跟許洛斐說的。”
那幾個人同意了，恭敬地離開了。
時玥走出會議室，卻發現螢之森的同事們都翹首以盼等著她出來。
“怎麼樣怎麼樣，談妥了嗎？”
“恩……還有些地方沒談妥。不過你們放心，我會盡力爭取到的。”
……
晚上，大家都走了，時玥一個人坐在工作室裡等著。
許洛斐下了飛機後，就開車過來找她。
“下來吧，我到你樓下了。”
“你可以上來嗎？”
時玥站在公司門口等他。
她白天給許洛斐發資訊，許洛斐知道她沒簽字後，果然很不爽。他們約了晚上面談。
電梯門開啟，許洛斐高高的身影出現了。通身華麗又高貴的氣派，跟這座破舊的大樓非常不協調。
許洛斐一走近她，就生氣地問：
“你怎麼回事？說好的話卻變卦！”
“你先聽我說，”
時玥把他帶進辦公室，開始背誦自己想了一天的臺詞：
“我昨晚想了一下，覺得這樣不太好。”
“哪裡不好？”
“我們本來是很要好的朋友，突然變成男女朋友，你不覺得很彆扭嗎？”
時玥說：“不如這樣好了，你做我們專案的投資人，我們給你最大的收益分成……”
“你看我像是缺少投資機會的人嗎？”
許洛斐生氣地說：“再說誰跟你是要好的朋友，我從一開始饞的就是你身子！”
他說著看了一眼她身後的辦公室：
“這什麼鬼地方？這是人待的地方嗎？你們不會是個詐騙公司吧？”
時玥真想揍他，但忍住了，接著說：
“可我們團隊真的實力很強，你知道的，我們大多都是從九天出來的，而且我們的作品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別跟我扯這些！”
許洛斐毫不客氣地打斷她：“告訴你，我一分錢不用投，只要你們電影在影院播放，票房一半以上的利潤都是我家的。”
“可是我們……”
“別說了，我對投資影視行業完全不感興趣，我感興趣的就是你。你自己看著辦，如果不肯跟我交往，投資的事就不用說了。”
時玥沉默了。
許洛斐見她神色突然暗淡了下去，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
看著她失望的模樣許洛斐有點不忍心。他不禁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頰，軟言哄道：
“好啦，就做我一年女朋友怎麼了？我又不會虧待你。”
“……可是真的覺得很彆扭。”
“哪裡彆扭了”
許洛斐又輕輕捏了她一下她的下巴：
“我怎麼覺得，我們倆很般配呢？”
……
這晚回去，時玥又思考了一夜。
答應還是不答應？
除了同事們滿臉期待的樣子讓她偏向前一個，她自己也在思考，對於跟許洛斐交往這件事，究竟哪裡值得她抗拒。
許洛斐確實不是讓她心動的型別。
可是，心動很必須嗎？
上一段感情她是心動，她第一眼就愛上了，她拼了全力去為自己的心動追求一個結果。
但是，結果又如何呢？
許洛斐也知道她對他並不心動，所以一上來就提出了交易。
他也不需要她為以後做什麼努力，明確說了只跟她交往一年。他說了明年要結婚，要娶那個跟他身價勢均力敵的A。
這點上許洛斐很誠實，沒有騙她。
他沒騙她說會娶她，也沒許諾什麼永遠。他坦白了她對他而言，只是婚前最後一年的單身自由選擇，只是抹去自己不甘心的遺憾，其他並無特別意義。
確實毫不浪漫，她卻能欣賞他的坦誠。
有人曾經跟她許諾過永遠。
但是又怎樣呢？
相比她前一段感情兩人一上來就奔著永遠去，這次許洛斐就像邀請她搭乘一輛列車。他讓她知道自己能坐多久，也讓她知道到站後兩人就要各奔東西。
這樣的交往好像也沒什麼不好?
不用心動，不用徒勞，不用有壓力，就互相做個伴，一起走過一年……
時玥明白她其實是在勸自己能接受許洛斐。
不僅因為她的處境十分無奈，也因為這兩天的事，讓她莫名對許洛斐有點好奇。
她這個名聲一塌糊塗的女生，其他人，包括馳早都對她避之不及，許洛斐卻萬里迢迢跑過來，砸重金要跟她交往？
他對她到底是有多不甘心？……
就交往試試看吧。
而對於馳早，她那個隱秘的期待，也該清除了吧。清除對生活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從未滿19歲第一眼喜歡上他，到現在5年了，這５年的青春她一直在追著他奔跑。
可他還是跟她分手了。
現在她已經２４歲半，身後也有了很大的重擔，為了工作室，為了朋友們，為了媽媽，她不能再僅因為“也許”就賭上一切……
……
第二天一早，時玥就給許洛斐打了電話。
“我答應跟你交往。但是，麻煩你按投資專案的手續來吧。”
讓他由直接出資給工作室，變成出錢投資他們的專案。
這在外人看來可能沒什麼區別，她依然是靠跟富家子弟交往拿到了錢。甚至很傻，徒擔了壞名聲，後面收益還得分出去。
但她覺得很合理。跟許洛斐交往就不再是純財色交易。
許洛斐自然沒意見，立即讓人另準備了一份專案投資合同。時玥按照正常投資的流程，跟那他的財務談妥了收益分成，然後籤了字。
他手下的人做事極有效率，很快就辦好了一切流程，資金很快就到賬。
螢之森的同事們高興極了。
JOJO姐立即給他們發放了拖欠的工資，並按鍾皓和時玥的吩咐，給大家加薪和提高各方面福利。
他們選了新的辦公室，按理想的樣子裝修，２個多月後開開心心地搬進了新辦公室……
……
如果不是馳早突然回來，好像一切都皆大歡喜。
她會平平淡淡地與許洛斐走過一年，用他出資的錢努力做好電影……
可是馳早提前回來了。
而他的迴歸，除了讓她覺得難堪，尷尬，羞辱之外，還有什麼意義？
……
時玥大步走出了文化中心的大廳，在出口處找到了胡萱。
胡萱見她滿臉淚痕，很吃驚。
“怎麼了，馳早欺負你？”
時玥一邊擦眼淚一邊搖頭：
“沒有。我們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