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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那是你要的

提及孟家,陳惜命淡淡地說道:“可惜,大秦皇室似乎並沒有同化孟家的意思。”

穆蕭蕭靜靜地等待著陳惜命的下文。

“七年前的年初,東宮的大將軍楊佑露出了他的獠牙,就算他掩飾得再好,終究還是瞞不過時間的億萬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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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那一年的年末,秦國的大將軍孟長生的第一個兒子死在了沙場上。”

穆蕭蕭震驚萬分地看著陳惜命。

陳惜命言盡於此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隨手拿起一塊石頭丟進水中,蕩起圈圈漣漪,就如此刻的昊京城一般,再難平靜。

這一天夜裡,秦非玉整夜沒睡。

他死死地捏著手中的一道所謂的聖旨。

站在醉花澗的頂樓望著遠處那間小小的庭院,眼神中盡是恨意與悔意。

今晚他沒有讓胭脂留下來陪他,因為此刻的秦非玉心情很不好。

他怕自己會一時之間忍不住殺了那個自作聰明的女人。

那道聖旨中的內容很簡單。

大秦皇帝秦曜陽進來身體不適,想在城中選擇一處景色怡人的寶地修建一座避暑山莊,留作幾個月後居住。

而那個避暑山莊的選址正是那座小小的庭院。

那間葬著花間屍骨的庭院。

秦非玉緩緩將那枚他隨身攜帶的銅錢拿了出來。

看著那銅錢似乎看見了花間在衝著自己微笑。

“花間,我該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秦非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此刻的他進退兩難,那座庭院中不僅僅埋葬著花間的屍骨。

也埋葬著秦非玉的過往,秦非玉的整個青春。

當初秦曜陽並不知道花間與秦非玉的關係,否則老子怎麼好意思搶兒子的心上人呢?

傳揚出去必將成為大秦國的醜聞。

所以這麼多年,花間一直都是那個投河自盡的皇帝妃子,而不是二皇子的心上人。

當年秦非玉安葬花間的時候也是秘密安葬的,就連那座庭院知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如今皇帝要徵用那座庭院,自己該如何圓謊?

阻止總要有一個阻止的理由。

否則單單因為那是秦非玉的庭院所以就不該皇帝用,這說不過去,弄不好還會背上一個不忠不孝的名號。

不阻止,那花間怎麼辦?

實話實說?顯然便是主動戳破了那層本就搖搖欲墜的遮羞布。

秦非玉心中明了,這一切都太過巧合了。

自己的皇帝老子已經不問世事許久了,為何偏偏選了自己的庭院做避暑山莊?

這裡面若是沒有秦弘的摻和,打死秦非玉他都不信。

看來這場風暴不得不提前刮起來了。

秦非玉捏著那銅錢喃喃自語:“大哥,你為什麼非要逼我呢?”

……

第二天一早,陳惜命便下令啟程了。

東宮殤自然是跟著他們一起離開。

本來東宮殤是想請求陳惜命回去救東宮爍的,這無異於痴人說夢。

不是陳惜命冷血無情,而是這件事根本師出無名啊。

這不是秦國的事,兩國之間的事,陳惜命該以何種名義出手呢?名不正言不順,一個不小心甚至會挑起兩國戰爭。

而且就算陳惜命在自負,也不會自負到認為自己可以憑藉三千雪狼衛同一個國家抗衡。

就算給他三萬雪狼衛,這也難比登天。

其實東宮爍也並沒有指望陳惜命去救他,甚至拯救整個東宮國。

因為說到底這是東宮國的內政。

所以東宮爍其實只是希望陳惜命可以保護好他的孩子而已。

雪狼衛出發了,帶走了那個孩子和那頭可憐的母豹子。

另外就是那三頭和東宮爍兒子搶奶喝的小豹子。

本來按照雪狼衛的意思是要殺了那三頭小豹子的,或者乾脆讓它們自生自滅,但是穆蕭蕭和陳陳堅決不同意。

用穆蕭蕭對一眾雪狼衛的話說:“你們搶了人家的娘,還想要人家的命,天底下哪有這個道理?”

陳惜命看著被穆蕭蕭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老部下忍不住輕笑,最後只能帶上三頭小豹子,由陳陳負責看管。

又行了五天之後,眾人終於進了南陳的勢力範圍。

這片土地陳惜命太熟悉了,十七年前他就是在這裡被穆威撿到,並且一戰成名有了今天的地位。

此時故地重遊不免心生感慨。

他沒有讓屬下進城,而是選擇繞城而行繼續南下。

因為陳惜命當年給陳國百姓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他面命字旗恐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陳留王府在南陳舊地的偏南方,靠近茫茫的南海,物產富饒。

所以隊伍只能繼續南下。

南地的風景與昊京城十分不同,與那荒涼的西北更是有著天壤之別。

中原大地雖然也是一片草長鶯飛,但是南地卻已經是花紅柳綠了。

穆蕭蕭很少來南方,只不過在記憶中依稀記得在很小的時候她的孃親曾經帶她來過幾次。

後來她孃親去世以後,穆威整日忙著軍務,穆蕭蕭也就再也沒來過此地。

想不到再臨南地卻是為了一場自己絲毫不想接受的婚姻。

可悲的是這連政治婚姻都算不上,可幸的是也許自己的這場婚姻至少可以拯救穆家那三百口人的未來。

陳惜命騎在霜月身上,心中卻另有一番心事。

他與穆蕭蕭不同,對於南地他十分熟悉,在這裡他留下了許多東西,包括很多部下的性命。

十七年前來此是為了殺人。

十七年後來此竟然是為了謀殺自己,謀殺自己的心,自己的幸福。

親手將自己所愛之人送進婚姻的禮堂,這種事應該鮮有人會體驗到。

陳惜命對於南地的感情很微妙,因為從始至終,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哪一國的人。

就如當初在不知淵他對孟琅說的一樣,也許他更應該屬於那個被他親手送入史書中的陳國。

想到此處陳惜命不由得悲從心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恰巧被彈出馬車的望風景的穆蕭蕭捕捉到了一切。

穆蕭蕭喊住馬車,又從雪狼衛那裡要了一匹雪餘馬,策馬向著最前方的陳惜命而去。

說來奇怪,這些雪餘神馬都是極為剛烈的,除了自己的主人誰也騎不得。

但是卻任由穆蕭蕭騎著,也許是因為它們見過穆蕭蕭與陳惜命的親暱吧,又或許是因為穆蕭蕭曾經騎過霜月的原因。

在這一群馬中,霜月可是名副其實的馬王。

“二叔,在想什麼?”穆蕭蕭側著頭問道。

陳惜命沒有回答穆蕭蕭的話,而是皺眉反問:“怎麼不在馬車中坐著。”

穆蕭蕭深深吸了一口南地的空氣,陶醉地說道:“這南地風景這麼漂亮,自然要出來欣賞,坐在馬車中是對這大好河山的不尊重。”

說著話用力張開了雙臂,展翅欲飛。

可是胯下的馬卻正好路過一個土坑,差一點將穆蕭蕭摔倒。

幸好陳惜命眼疾手快一把將穆蕭蕭抱到了自己的馬上,否則這位新娘子還沒等拜天地就要毀了容貌了。

“小心些。”陳惜命一邊嗔怪,一邊將穆蕭蕭又再次送到了她的馬上。

“二叔,你就這麼不喜歡和我坐一匹馬啊?”穆蕭蕭嘟嘴。

陳惜命淡淡地道:“我怕霜月累到。”

“你……哼,不和你一般見識,還是多看看風景好。”穆蕭蕭佯怒道。

一旁陳惜命的聲音幽幽傳來:“若是沒有那場戰爭,這裡也許會更美吧?”

“哪場戰爭?”穆蕭蕭問完之後便後悔了,陳惜命所指一定就是那場滅陳之戰了。

只聽得陳惜命繼續說:“其實我很懼怕來這裡,因為對於這片土地來說,我是一個罪人。”

“二叔……你別這樣,那時候你也是身不由己,畢竟雙方各為其主嗎。”穆蕭蕭安慰道。

陳惜命卻用力搖了搖頭說:“可是我卻不知道我為之戰鬥的到底是不是我的國家,又或許被我滅掉的才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吧。”

穆蕭蕭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深深地明白,這件事一直都是沒有過往的陳惜命心中最大的痛苦與癥結。

“二叔,你怎麼就知道你不是秦國人呢?”

陳惜命嘆了一口氣,隨即嘴角露出一絲嘲諷,似乎在嘲諷自己。

“這片被埋葬的過往,讓我久久難以入眠,因為之後所經歷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著我,我更可能是一個陳國人。”

穆蕭蕭驚訝道:“二叔,你說什麼?什麼經歷?”

“霜月,停下。”陳惜命輕輕拍了拍霜月的脖子,隨後高聲喊道:“全軍停止前進,原地休息!”

轉向穆蕭蕭說:“蕭蕭,我們去別處談。”

穆蕭蕭點頭隨著陳惜命策馬來到了路邊的一棵大柳樹下。

穆蕭蕭好奇又疑惑地等待著陳惜命將要敘述的內容。

沉默了片刻陳惜命才緩緩說道:“蕭蕭,其實有件事二叔一直在騙你。”

“什麼事?”穆蕭蕭緊緊盯著陳惜命。

穆蕭蕭的心中卻在砰砰亂跳,他騙了自己什麼?他要告訴自己什麼?告訴自己其實他一直都是假裝冷酷,實際上深深喜歡自己嗎?

穆蕭蕭如此想著,或者說是憧憬著,就像一個頑童在期盼著過年的新衣裳一樣。

終於,陳惜命開口了,說的卻不是穆蕭蕭期盼的。

“你還記得那根珠釵嗎?”

穆蕭蕭問道:“你說蚌仙泣血?”

陳惜命點頭道:“沒錯,就是那血珠,我曾告訴你那蚌仙泣血是我在陳國皇宮裡撿的是不是。”

穆蕭蕭點了點頭反問:“難道不是嗎?”

陳惜命搖了搖頭說:“其實那蚌仙泣血從我背你父親救起之後便一直在我身上。”

穆蕭蕭驚訝,如此說來那陳惜命還真的是陳國人的可能更大一些,畢竟這蚌仙泣血只產於南海深處。

仔細一想,穆蕭蕭心中卻又十分愧疚。

若是真如陳惜命所說,那麼那根珠釵就是陳惜命身上唯一的信物了,也是陳惜命找回過往的唯一憑證。

可是卻被自己磨成了粉救了與陳惜命毫不相干的金狼王妃。

穆蕭蕭低下頭道:“二叔,對不起,我不知道那東西對你那麼重要,你為什麼還要讓我拿去胡來啊?”

陳惜命鬼使神差地突然伸手摸了摸穆蕭蕭的頭說:“你並沒有胡來,你用它救了人,總比躺在我這強。”

“最主要的是,那是你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