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狼王的目光終於從穆蕭蕭身上移開，轉頭看向了遠處的默笛。
默笛頓時就感到背脊生寒。
他感覺盯著他的不是一匹狼，而是一匹來自遠古的洪荒猛獸，一個揹著勾魂鎖鏈的死神。
“嗷嗚——”
下一刻，暗夜狼王仰天長嘯，聲浪滾滾傳開。
狼群動了。
在駿馬王庭所有人驚恐的注視下，在那十五匹巨狼的帶領下，狼群撲向了剛剛還凶神惡煞的駿馬士兵。
駿馬王庭的人此刻哪還有心思戰鬥啊，眼前的畫面太過駭人了。
也許是靠著遊牧為生的緣故，草原人天生就對狼這種動物充滿了恐懼與敬畏。
此刻幾千匹狼咆哮而來，那場面只能用驚心動魄來形容。
即便是手中有著彎刀，駿馬王庭的人也慌了。
他們恐懼地嘶喊著，慌不擇路地四散奔逃。
但是轉瞬間狼群便與他們狹路相逢。
在這個黑夜裡，勇者註定屬於那些無所畏懼的狼！
慘叫聲此起彼伏，鮮血伴隨著狼的嘶吼聲在荒原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陳飛暗暗地送了一口氣，他們能活下去了，穆蕭蕭能夠活下去了。
儘管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那麼的駭人聽聞！
但卻是真真切切地發生了。
身為雪狼衛的他們被狼給救了。
暗夜狼王動了，它的加入就彷彿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幾乎是摧枯拉朽地擊毀了駿馬王庭士兵最後的心裡放線。
“撤……快撤——”默笛幾乎是嘶喊著，然後也不顧手上的傷，撥轉馬頭就向著遠處跑。
“還想走嗎？”陳飛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這句話。
就是因為這個人，他的戰馬已經生死未知，他怎麼能讓他這麼容易地活下去。
陳飛一手扯過一旁的一匹雪餘馬就要衝上去。
穆蕭蕭卻是伸手攔住了陳飛說：“窮寇莫追，放心，這筆賬總會算的，荒原之上又是夜裡，還是守在原地比較好。”
陳飛恨恨地嘆息一聲。
氣死就算他想追也已經追不上了。
默笛極為狡猾，他從始至終都藏在人群最後方，且在山崗的高處，此刻事情突變，他幾乎是瞬間便藉著山坡衝向了遠方，全然不顧他的軍隊。
夜裡人是沒有狼的視力的，追擊默笛不容易，何況此刻雪狼衛個個帶傷，穆蕭蕭怎麼能讓他們繼續冒險呢？
天知道這個默笛有沒有什麼後手，或者援軍。
陳飛將目光轉向那些已經潰不成軍的駿馬士兵，寒聲說：“不能讓狼群孤軍奮戰，它們為我們而來，我們雪狼衛不能讓自己袍澤替我們冒險。”
“雪狼衛全體聽令，反攻——”
下一刻還能動的四十七名雪狼衛便加入了戰團之中。
而那些狼也彷彿是受到了指令一般，竟然能夠分清敵我，不去攻擊雪狼衛。
這場戰鬥幾乎是一邊倒。
那兩親多名駿馬王庭的士兵最後能夠跑出去的不過百餘人，剩下的都已經躺在了地上。
天邊已經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
黎明的第一縷曙光即將躍出地平線。
藉著昏暗的光芒，穆蕭蕭望著滿地的屍體，不由得心中嘆息。
她忽然有些動搖。
要不然就這麼算了吧，不去找秦國報仇了吧。
戰爭太過殘酷，生命在刀劍面前顯得如此脆弱，如此的不堪一擊。
遍地的屍體，有人的，也有狼的。
這群狼很兇猛，但是它們畢竟是動物，只有一口獠牙，而那些駿馬士兵則有彎刀在手。
狼群也留下了近一百具屍體。
暗夜狼王忽然仰天長嘯，像是在送別自己的夥伴，其餘的狼也在嚎叫著。
穆蕭蕭這才看清，那哪裡是三千匹狼啊，說有五千匹恐怕都說少了。
一眼望去數不清的狼。
穆蕭蕭心驚，這恐怕是荒原上所有的狼了吧？
這樣一個族群，若是持續繁衍生息，日後將會何等強大。
曾經的幼狼不僅僅成為了狼王，甚至將會成為狼神一般的存在。
一群由五千匹狼組成的狼群若是去了草原，去了中原，將會帶來一場怎樣的恐慌啊？
狼行千里吃肉啊！
此刻那些兇猛的狼有很多在享受著它們戰鬥的果實。
那些駿馬王庭的士兵。
穆蕭蕭在短暫的震驚之後便恢復了過來，她還有很多事要去做，雪狼衛受傷了，甚至有一人重傷垂死。
穆蕭蕭立刻下命令，也不顧此刻群狼環視，立刻命令陳飛重新紮營，她要救人。
此刻外面那些狼若是想殺他們，頃刻間就會把他們撕成碎片。
穆蕭蕭卻是毫不在乎，若是想殺他們，他們就算反抗也沒有意義。
穆蕭蕭看了一眼那匹母狼便鑽進了帳篷，裡面有一個垂死的雪狼衛急需救治。
穆蕭蕭不是神，她不可能治好所有的傷，但是她必須要救活這名雪狼衛，就因為他是雪狼衛！
陳惜命帶著的雪狼衛在之前一直戰無不勝，甚至不曾受過什麼大傷，即便是當初在昊京城面對八萬大軍的時候也不曾有人傷得這麼重。
怪只怪這次雪狼衛實在太少了。
陳惜命將雪狼衛完整地交給了她穆蕭蕭，那麼陳惜命回來的時候，穆蕭蕭也一定要將雪狼衛完整地交給陳惜命。
穆蕭蕭看著滿身鮮血，奄奄一息的雪狼衛說：“忍著點，會很疼，沒有鎮痛麻痺的藥了，我不一定能救活你。”
那雪狼衛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氣若游絲，說道：“軍師，儘管治就是，雪狼衛無怨無悔。”
穆蕭蕭咬著嘴唇點著頭，然後緩緩將手探向了這名雪狼衛的傷口。
這名雪狼衛立刻神色驟變，兩腮都隆了起來。
半晌才道“軍……軍師，如果……如果我死了，幫……幫我去和將軍說一聲，我……我不能陪他征戰了，讓將軍……去看看我妻子……別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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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你自己去說！”
哐當一聲，半截折在這雪狼衛胸口中的彎刀被穆蕭蕭挖出扔在了地上。
鮮血頓時如噴泉一般衝起。
穆蕭蕭手中銀光連閃，快速用銀針封住了他的血脈，然後銀針再閃為他治療著傷口。
穆蕭蕭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甚至帶起了陣陣殘影。
一絲淡淡的光芒從她手中散發而出。
體內似乎有一股能量在遊動，最後匯聚到穆蕭蕭的手上。
帳篷外，狼群還在爭奪著它們的戰利品。
而那匹巨大的黑狼似乎也沒有阻止的意思，也許爭奪食物會讓狼群保持戰鬥力與野性吧。
巨大的暗夜狼王蹲坐在母狼身邊，靜靜地等著帳篷裡的穆蕭蕭走出來。
天邊的太陽終於躍出了地平線。
溫暖的陽光將整片荒原都照得通明。
這陽光對於常年烏雲密佈的荒原來說竟然顯得有些奢侈。
陽光灑在暗夜狼王的身上，反射著如緞子般的光亮。
陳飛與一眾雪狼衛靜靜地守在一起，陳飛就那麼蹲在地上，眼中掩飾不住地流漏出濃濃地傷感。
他的雪餘馬與那個穆蕭蕭正在救治的雪狼衛一樣，被彎刀插進了胸膛。
但是這世界上就只有一個穆蕭蕭。
穆蕭蕭又不會分身之術，而且這匹雪餘馬顯然是沒有那名雪狼衛幸運，它傷得更重，彎刀幾乎齊根沒入。
能堅持到朝陽初升已經是奇蹟了。
陽光灑在了馬的身上，臉上，彷彿也灑在它聖潔的靈魂上。
陳飛輕輕吻了一下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夥計的頭，眼淚忍不住流下，落在了白馬生機漸漸遠去的眼眸中……
“對不起，沒辦法帶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