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雪夜，自己又是如何挨過去的呢？她自失一笑，便也不再為自己找堵，脫下鳶兒方才為她披上的夾襖，準備入眠，卻不料鳶兒一臉緊張之色，朝自己走來。
“娘娘，方才方公公派人來傳話，說今晚皇上想來清寧宮過夜。”
“嗯，你速速下去準備，”安凝雪點頭道。
“是。”
晏火批完最後一份奏摺，疲憊地抬起頭道，“老方，現在是什麼時辰？”
“回皇上話，”方德恭敬行禮道，“已近子時。”
“這麼久了？”晏火驚詫道，“今日朕不過批了二十餘份奏摺就已近子時了？”
“皇上，您莫不是忘了，今日宮宴的事了？”方德在一旁小心提醒道。
“是朕糊塗了，”晏火自嘲一笑道，“人越來越老了，好多事也就記不住了。”方德在一旁聽到晏火這樣感慨，又看到他髮髻上的幾根銀髮，內心也閃過一絲英雄遲暮的酸楚，忙笑著開口道，“陛下才多大就說自己老了？老奴不敢託大，只是如果陛下說自己老了不中用了，老奴怕是此時已讓自己的徒弟送終了。”
“老方，你要是讓徒弟送終了，朕的身邊真的是缺少一大助力啊，”晏火眉眼一肅道，“你可一定要養好身體，朕的兒子可是還等著你輔佐呢。”
“老奴在此多謝陛下厚愛，”方德掩嘴笑道，“不知陛下要去何處歇息？”
“……”晏火思忖片刻道，“擺駕清寧宮。”
“那老奴現在就去安排，”方德躬身行禮。
“嗯，退下吧，”晏火點頭。
“是，”方德剛準備退下，卻被晏火叫住，又連忙躬身行禮，“敢問陛下還有何事要吩咐？”
晏火遲疑片刻道，“外面是不是下雪了？”
“這……老奴方才一直陪在陛下身邊，也確實不知，”方德笑道，“不如老奴此時去交代徒弟往清寧宮遞信後回來伺候陛下更衣時告訴陛下可好？”
“好，”晏火點頭，目送方德離開。
清寧宮。
“臣妾有失遠迎，還請陛下恕罪，”安凝雪盈盈拜倒。
“愛妃快請起，是朕唐突了，”晏火笑著將安凝雪扶起，一摸她的手，眉頭不禁一皺，“愛妃為何手如此冰涼？即使是在內室也不該如此馬虎啊！小心再因為受寒身體吃虧！”
安凝雪並未立刻開口，只將目光越過晏火，看到了在角落裡身體微微顫抖，滿面不安的鳶兒，方才笑道，“真是巧了，方才鳶兒也是這般勸我的，只不過房內地龍燒得太熱，臣妾剛剛被她套上一件夾襖，也是燥得緊，才脫了一會，陛下便來了。”
“就算燥也不該穿得如此單薄！”晏火小心地將安凝雪的雙手勞勞地握在自己手中，慢慢地揉搓起來。
“陛下這麼寵著臣妾，臣妾無以為報，”安凝雪笑吟吟地感受著來自男子手中的暖意，見晏火專注於暖著自己的手，便朝鳶兒輕輕點頭示意，鳶兒心神領會，悄悄退了出去，叫上軒兒在門外候著等安凝雪呼喚。
安凝雪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看著晏火為自己暖手。這樣驕傲的一個男人，自己當年無論如何也觸不可及，如今卻與自己只隔咫尺之遙，內心卻覺得十分荒謬又可笑。
果真是造化弄人。
她搖頭輕笑，卻聽見身邊人道，“愛妃想起何事如此開懷？”
她緩緩抬頭，直直地望向晏火的雙眼，卻也只看到了深情。她低下頭，柔聲說道，“陛下已是辛勞一整夜，一直站在這裡豈有不累的道理？不如臣妾為陛下更衣後，喝杯薑茶暖暖身後，再與陛下細講，如何？”
晏火一怔，才想起自己確實只進了內殿，卻沒想起自己還未更衣便急匆匆地趕來過來，當下便笑著說，“我原本還怨愛妃不懂愛惜自己身體，卻沒想到我這一身寒氣。愛妃也真是，不知提早告訴朕……這樣也好，你我也好久沒有這般秉燭夜話了。”語氣裡含著綿綿情意。
安凝雪慢慢將雙手從晏火手中抽出，繞到他身後為他借下大氅，交付至鳶兒手中，鳶兒緩緩退了出去，緊接著，軒兒和其他宮女一齊進入，置茶，添糕點，奉上，一切有序不紊，一切置辦妥當後，鳶兒又將一精緻的暖爐雙手捧上至安凝雪面前，才躬身行禮，慢慢退到了外間值班。
晏火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等二人坐在榻上時方笑道，“愛妃這裡的宮女倒是可人，不急不躁，沉穩大氣，能幹大事，可見愛妃是個會tiao教人的。”
安凝雪親自將一盞薑茶奉給他，聞言斂下眉眼道，“陛下謬讚，她們不過是對侍候臣妾之事熟悉罷了，根本上不了檯面。”
“誒，愛妃可不要謙虛，”晏火擺手道，“愛妃是個會tiao教人的，朕不會看錯……如若愛妃為男兒身，又熟識兵法，在軍營中定然有大作為。”
安凝雪驟然想起當年在軍營中身著男裝，和兄弟一起飲酒暢談的快意生活，不禁有些痴。
沒有宮規的約束，沒有勾心鬥角的折磨，沒有他人明槍暗箭的加害，沒有利益的斤斤計較，便只是憑實力，學識，忠誠，還有臭味相投，就可在軍營中交得一大幫知己，可上戰場奮勇拼殺來建功立業，更不用說當年少女懷春時還有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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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沒想到自己連而立之年未到，便已如一老翁般回想昔日。她忍不住搖頭。
“愛妃可是有什麼心事？”她聽見晏火語氣頗為平淡的語句，頓時一驚，瞬間回過神來，連忙回道，“並非是有什麼心事……不過是方才陛下一句若臣妾為男兒身，臣妾便禁不住想入非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