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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酒 第三十五章:萍水作別

老修士看見白衣女子殺進來,又有那御劍飛劍的本領,頓時一驚,還在想為何會有人願意為這一名一境的小野修出頭,隨即便馬上反應過來。這名一境的小修士自然是無法殺鬼的,所以他的背後絕對是有人支援,而那真正斬殺女鬼之人,便是此人無疑。

老修士斜眼看著那白衣劍修,想要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竟然敢與他對抗。

於是那女子提劍,微微一側,頓時劍氣縱生,一道白色劍光一閃而逝。

老修士見女子出劍,也立馬祭出寶物,是一件雕刻有聖賢書字的白玉腰牌。劍光閃過,卻見那白玉腰牌沒有受到任何損傷。

老修士眉頭微微一皺,因為他發現那一道劍氣,根本就不是對著他而去。

只是一絲疑惑過後,他便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頓時臉色凝滯,嘴唇微顫,似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又說不出口。

那名武夫最先發現異樣,趕緊轉身看向老修士身後,頓時張大嘴巴,驚呼道:“縣令大人,這食野萍的牆壁,為何如此多溝壑!”

袁縣令也趕緊從椅子上起來,轉身去看,卻見那身後牆壁和窗戶上盡數宛如被小刀子劃開一般,佈滿了繁密的小溝壑,一道一道的劃痕勾結連橫在一起,像是在牆壁上刻滿了字畫。

袁縣令心裡驚異,之前分明只看見女子出了一劍,為何牆壁上會出現如此多的劍痕?他想不清楚,但是看向那之前還囂張跋扈的老修士時,老修士卻如嚇破了膽一般,眼神呆呆地,不敢有絲毫動作,袁縣令頓時明悟,這一劍,絕對不簡單。

其實女子那一劍的玄妙,除非見多識廣的修士,是絕對看不出來的。以一劍化千萬劍,簡直叫人為所謂我,不過老修士聽說過有一個人能夠做到。

自然是那一位名流天下的飛魚洲天生劍胎蘇涒,只有她的那一把本命飛劍“青絲”,一劍亦是千萬劍,一道劍氣間也是蘊含千萬劍氣,才有這樣的造化。

但是那名作蘇涒的劍修,早就已經在天下銷聲匿跡許多年,算起來年齡,也就應該和這女子差不多大小,老修士難免不會多想。但是他一想到這裡,就有些自嘲笑了笑,畢竟那女子怎麼可能是蘇涒,那般在修士之中都算得上是神仙的人物,能讓自己運氣這麼好給瞧見?應該只是這女子有其他的神通罷了。

但是那白衣女子出了這一劍之後,便以她那一雙狹長鳳眼審視老修士,實則是在心湖傳音給他:“先別急著否定,實際上就是你想的那樣。”

老修士如遭雷擊,猛地起身,不可思議看著白衣女子,著實把身邊人都嚇了一跳。

他慌忙傳音回去:“敢問姑娘姓氏?”

白衣女子微笑回他:“我姓蘇,單名涒字,三水一君的那個涒。”

老修士差點驚呼出聲,只不過立馬被白衣女子所打斷:“不要驚慌,我不殺你,只是告訴你我是誰。只要你不讓任何人知道我是誰,你就不會死。如果你敢說出來,相信我,你會死得很快的。”

老修士牙齒開始打顫,小心問道:“那前幾日裡鹿城殺鬼一事,就是蘇姑娘行俠仗義所為?”

白衣女子回他說:“不是我,是另外一人,你認錯了。我只是今日恰巧路過,看不慣你作風,給你點小教訓。”

老修士這才松了口氣,既然是那一位天生劍胎的蘇姑娘,自然是不屑於與自己這種半截身子進了土,沒有半點前程可言的小修士較勁的。而

更令他舒緩的是,蘇涒並不是那一個一境的粗鄙漢子的靠山,否則,光是嫉妒都能把他嫉妒死。

孔雄也被白衣女子果斷地出劍嚇了一跳,再去仔細看向女子之時,卻見女子帶著一頂斗笠,白色面紗覆蓋住面龐,看不清容顏。

他趕緊謝過了那一位女子,拱手說道:“多謝姑娘出劍,為我主持公道。”

女子沒有說話,白色長裙一揮,隨後一道白色劍光閃過,人就已經消失不見,極盡瀟灑,看得那袁縣令嘖嘖稱奇。

老修士是知曉了這位神秘女劍客的身份,之前連大氣都不敢喘,這會兒女子走了的時候,也連一眼也不敢多看。

待到女子走後,袁縣令看了看這一片狼藉的酒樓,心情很是複雜。若自己當時不在言語上護著孔雄,自己豈不是也要遭受責罪?

他嘆了一口氣,一揮袖子,說道:“鬧成這樣子,還有什麼好繼續吃下去的?大家都散了吧,道長你也回郡裡去吧,鹿城太小,留不住你這尊大佛。”

話雖說的極其難聽,但是老修士一句話也沒有反駁,直接起身,快步離開了。

隨後袁縣令便看著孔雄,抱歉地說:“孔兄弟,是我對不住你。你是我們鹿城的英雄,本不該讓你吃這苦頭,只不過這老修士真是囂張得很,我這鹿城委實沒有可以與之對抗之人,還得靠那一位劍客給你撐腰。不過你放心,將來有機會,我必定要去郡裡面參上他一本。”

孔雄沒說什麼,只是興致不高,也皺著眉頭,禮貌性地道過謝之後,便離開了。

孔雄很失落,這場鬧劇下來,他對人心更是有點失望。雖然說袁縣令對他可以說算是不錯,但是漢子總覺著心裡邊缺了點什麼,就是那一點東西,才讓得孔雄心裡不好受。

老修士羞辱自己,這件事並不大,孔雄也不是第一次有此遭遇,他心裡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後來之事。

袁縣令出言阻止,但是老修士完全不屑,直到那無名劍客路見不平出劍,震懾住了那老修士,此事才算作罷。他所在意的點,就在這裡。

為何世間不公道之事,好言相勸總是解決不了,最後都要講道理講到刀劍上面去?漢子覺著這世道不太對,好人被欺負,心地壞的人卻活得更好,本來不該是這樣子的。

前腳踏出酒樓,漢子立馬就看到一襲青衣向自己走過來,仔細一看,正是左丘尋。

左丘尋沒有提劍,而且換下了那一身白色法袍,而是穿了一件青綠色的普通長裙,同時也把頭髮披了下來,那一條一直扎在她髮絲上的白色細帶也被解開,此時纏繞在她手腕上,與之前看起來又是別樣風情了。

左丘尋快步走到漢子身邊,看了看食野萍上面那被一劍破開的空洞,問孔雄:“我在那邊感受到城這邊劍意森然,是有一名境界不低的劍修在此,發生了什麼?”

孔雄疑惑看了看左丘尋,搖頭說:“其實也沒什麼。”

左丘尋眯眼,說道:“是他們欺負你了?”

孔雄認真想了想,才說:“是的,但是幸好半路上遇見了一名劍修拔劍相助,所以現在已經無事了。”

左丘尋看了看他,說:“沒事就好。”

她隨即從身上拿出了一個小錦囊,從裡面拿出了一小串碧綠錢幣,遞給孔雄說:“前幾天的事辛苦你了,這點小錢就當做給你的報酬。別嫌少,一百枚小珠,你絕對值這個價。”

漢子面頰一抽。

一百枚小珠,嫌少?漢子不是沒有用過小珠錢,不過用的也確實不多。像他那一柄之前還拿來炫耀的刀,就三百兩銀子,也就是三顆小珠,這就花光了他全身家當,而面前這一百枚小珠,就這麼隨隨便便被左丘尋拿在手裡,漢子如何不驚?

不過孔雄只是稍微一看,立馬堅決搖頭說:“左丘劍仙,我不能要你的錢。這件事情本來不管你們的事,是我把你們牽扯進來,最後還讓你給我掏銀子,這算什麼事?這錢,我拿著良心有愧,是絕對不能要的。”

左丘尋一笑,說:“那按你所說,我們好歹相逢一場,便是天底下的緣分,如今即將分別,總得留個念想。你又不要錢,那叫我給你什麼好?”

那之前在酒樓裡受盡了屈辱的漢子突然木訥了,思考了好久好久,連額頭都開始滲出細密汗珠。終於,他小心翼翼說:“那你可不可以送我一縷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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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尋笑得更燦爛了,饒有興趣說:“你要我頭髮作何?”

孔雄摸了摸腦袋,羞赧說:“其實第一眼見著你的時候,就覺著你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子,當時還以為你是徐懷谷的家眷,便絲毫不敢有想法。這時候,知道了你的身份,就更加不敢多想了。雖然心裡明白我們之間將來應該不再會有任何交集,但是見到你的時候,還是時不時會想著這些東西,所以若是你願意給我留一縷頭髮,我可以時常看著,就心滿意足了。”

左丘尋挑了挑眉,反問道:“那我若是不願意呢?”

孔雄苦笑道:“只求姑娘不要一劍殺了我。”

左丘尋沉默了,孔雄也不敢做聲,不過眼神裡卻充滿希冀。

她說:“頭髮不能給你,我已經有心上人,無論如何不能辜負他,況且我們劍修也不興這一套。”

她思索了許久,從身上拿出了一支雪白匕首,遞給了孔雄,說:“這把匕首是我早年間的隨身物件,不是靈器法寶,只是一件普通匕首,但是對我而言卻有很重要的意義,今天就送給你吧。”

孔雄驚慌,說:“太貴重了,這如何使得?”

左丘尋似乎有點不耐煩,說:“我說使得就是使得,哪這麼多廢話。東西也送了,徐懷谷和黃善也都準備好了,我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說話間,就已經有一柄白劍落在了她身旁,隨後她輕巧躍上。白劍得了命令,一閃而逝,衝上了雲霄,在空中帶過一道極長的劍痕,隨後消逝在天邊。

這名一境的野修漢子,與六境劍修女子,萍水相逢,就此分別。

孔雄遠遠看著飛劍遠逝,終是消失,再也看不見半點。日頭有些刺眼,照得他眼睛有點疼,於是他終於不再看天,而是看向了那一柄左丘尋留給他的匕首。

淚水盈眶,他自語道:“我知道那幫我解圍的白衣劍修就是你,就算是換了青色衣裳,但你的白劍,卻不曾變。”

此言剛落,耳邊又傳來女子聲音:“我如何不知道換劍,只不過是給你留個線索罷了。”

孔雄驚慌失措,四周張望,卻見酒樓之下的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那左丘尋的最後一句話,仿然是在夢裡一般。

天邊,白劍載著女子遠去,在御劍中擦過耳畔的寒風裡,似乎摻雜了一句話。

“我輩劍客出劍,從不折返;離別之時,更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