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春是濟寧鈔關裡的一名書吏，是專門核查船單和貨物匹配的。這個活計很辛苦！只要運河開河之後，每天都要乘坐小船，在各個船上爬上爬下的。
可是王三春卻做得很開心！而且他的這個位置是還從他父親那裡繼承來的。當然也是花了不少銀子。但是王三春卻不覺得可惜。因為每年這裡油水可真的不少！
尤其像他這這種專門負責上船查驗的人，到手的油水落會更多！所以一年前，他已經把花出去的銀子都掙了回去。現在他正美滋滋的盤算著就這樣平順到老。到時候再將這個職位傳給他大兒子。
不過老二性子毛躁，做不了這個活兒，就要另想辦法。他只好決定多弄點兒錢，將來好給老二支個鋪子，靠著租金也能長久的快活下去。
可是原來計劃好的一切就在今天出現變化了。因為一隊士兵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鈔關裡，還釋出了新的命令。而且這個結果就連盧總督都無法改變。
所以王三春決定先老實的聽話一段時間。不說別的，最起碼能拿到五倍的餉銀。就算日後這些人被趕走了，落到口袋裡的錢總算是跑不掉。
王三春身邊跟著兩個人。這兩個人名義上都是他的學徒。但是他覺得更像是在監視他的人。而且這兩個人給他的感覺很不好！明顯是殺過人的樣子。
因為證據非常明顯。王三春偷瞄兩個人，一個人斷了一隻手，並且在斷手上安著一個鐵鉤！另外一個人則瘸著一條腿。
兩個人似乎看出了王三春的想法。手上有鐵鉤的人說道：“王頭，我叫吳順寶，他叫吳順來。我們兩個是沒出五服的堂兄弟。也是在軍陣上有了損傷。總兵體諒我們，才讓我們來這裡幹點雜活。”
王三春小心的說道：“這個當書吏的話需要會寫字，你們都會嗎？”
吳順寶揮舞一下裝著鐵鉤子左手說道：“放心吧，王頭。寫字我們兄弟都會！在軍
營裡有人教。而且你別看我缺了一隻手，可是寫字咱用都用右手，不礙事！”
王三春已經被他臉上那猙獰的笑臉嚇了一跳。但是他還是努力壓住自己的恐懼，低聲問道：“五兄弟，康關長說的五倍薪俸，我們真的能拿到嗎？”
吳順寶說道：“王頭，你放心。我家總兵說話說話，說給多少錢就給多少錢！你知道我當戰兵的時候一個月多少餉銀嗎？五兩！從來沒有剋扣過！”
王三春聽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可是個極高的價錢了！不過這麼一說倒是讓他放心了。
這時候他們已經到了運河邊兒。河岸停著一排瓜皮小舟，是專門給王三春他們用的。王三春率先登上船後招呼兩個人上船，然後對釺子手大喊：“今天人多，你們自己坐另外一艘船吧！”
釺子手答應一聲轉向另外一艘瓜皮小舟。因為他身後也跟著兩個人，也是跟著他們學徒的。
吳順來商船抄起船槳，三把兩把就劃到了一艘商船前面。上面的船戶和水手滿面笑容的將幾個人拖上船來。船戶見到王三春就說道：“哎呦，王兄弟！好久不見了！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船戶說完就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小塊碎銀子，塞到王三春手裡。王三春笑容滿面的接過銀子，正準備往袖子裡放。就聽見身後的吳順寶重重的咳嗽一聲！
王三春這才想起來今天可不是收受賄賂的時候，立刻感覺手中的銀子如同火炭一般的燒燙似的，閃電般的抓住船戶的手，把銀子又塞進他手中！
本來笑容滿面的被這突然間的舉動驚到了，就愣了一下。隨後立刻又從袖子裡摸出幾錢銀子，連同前面那塊一起遞過來，嘴裡還說著：“是我的不是！這眼看就要入冬了，又要停航許久。我應該多準備一些才好！”
王三春這下臉色漲得通紅，連忙又把銀子退回去，連連說到：“如今使不得，使不得了！”
那船戶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起來，低聲說道：“王老哥，委實是不能再多了！還有好幾個鈔關要過呢！”
王三春急得滿臉通紅的說道：“老哥，今天我不是這個意思！是真的！現在我們鈔關換了新官人，他規定現在凡是過鈔關的人都要按照規矩辦事啦！不準我們在收取錢財！”
那船戶驚訝的把嘴張的老大。王三春也顧不得他，直接擺手示意吳順寶兩個人跟他進了船艙。
他們進了船艙，釺子手也帶著人一起下的船艙，本身就窄小的船艙立刻顯得擁擠了許多。
這時候王三春就露出了他幹練的一面。他指著眼前的大桶說道：“這桶裡面不用看，一聞就知道是桐油！但是按規矩還是要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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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釺子手就過來，抱著油桶開始輕輕的搖晃起來。王三春在旁邊解釋說道：“有很多商家在油桶裡面夾帶東西。所以看起來像是油桶，實際上真不是。所以對這類東西先要搖一搖，如果裡面沒有明顯的碰撞，那就可以抽桶檢驗了。”
這時候釺子手手放平了油桶，麻利的開啟了桶蓋。抽出一根鐵鉤在桶裡用力的攪了一攪，發現沒什麼東西就抽出鐵鉤，然後再用腰間的破布將鐵鉤上的油擦去。
王三春也沒有壓低，很自然的說道：“往常這時候就是拿錢的好時候了！若是船戶給了錢，釺子手就會正常開桶，還會幫著封好。若不然，他那個鐵籤子就從桶的側面捅進去！這一桶油就得留出大半桶去！”
幾個人一起看向一臉憨笑的釺子手，再看看滿臉苦笑的船戶，心裡頓時明白了許多。感情這幫傢伙不給錢的話，就能把你這一船貨弄得亂糟糟的！
果然下面的事情又多了很多。隨著王三春和釺子手的輪流解釋，這裡面的門門道道越來越多的展示出來，也讓他們兩個人和新來的釺子手們大開眼界！王三春和釺子手等於給他們幾個上了一堂生動的現場教育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