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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無涯之師

  且說那日經筵過後,一直是被皇帝以“調養身體”的名義扣留在了宮裡的軒轅琲和公儀緋被丹公公安然無恙地送回了康王府。

不過,說是送回,也只不過是許了他們回府居住,白日裡,二人仍舊是會被再次接入宮中。

再次入宮,不似前些日子過得那般悠閒,隨著軒轅珷太子之位無可爭議的塵埃落定,一切都恢復如常。自然,平日裡的功課也都一併恢復。

軒轅琲和公儀緋每日到了時辰都要前往無涯閣學習。這無涯閣,是為玄國皇族子弟而設的專門學宮,而教導他們之人,便是太傅。

到了軒轅珷這一代,皇裔血脈稀薄,是以,一直以來,謝太傅真正需要教導的學生也只有軒轅珷和軒轅琲二人。

只是,皇帝讓既不是玄國皇族,又不是男子的公儀緋一同前來,也不知是懷了何等心思?

雖說需要教導的學生只有三個,但眼下書房裡坐著的人卻是七個。

“一,二,三,四,五,六,七。嗯?怎麼會多出來一個?”

謝太傅手裡頭拿著一方玉戒尺,從前首的軒轅珷一個個地數了下去,數到最後一個位置,才察覺到那多出來的一個,並不是學生,也不是像許赫,劉時這樣陪同前來的伴讀。

“你,是什麼人?怎會坐在這裡?”謝太傅揉了揉眼睛,走過來,用著手裡的玉戒尺戳了戳那顯然比這些個孩子在年紀上大的多的男人的背。

在自己面前,居然如此放肆,不遵禮數,就這樣斜躺在那裡,這分明是公然挑釁!

“哦,還請太傅先生勿要見怪,丹公公說,這位先生名喚‘聿清臨’,是為我等所尋的一名高手,前來無涯閣教導武藝,兵法……”

公儀緋眼見著這謝太傅和聿清臨劍拔弩張,難免會有口舌之爭,便立刻上前來,施施然向這謝太傅行了一禮,借這空隙,連忙將謝太傅的玉戒尺攔在了一邊。

“既是教導武藝,因何來此,聖人在此,安能在放浪形骸?!”

“耶~聖人歸聖人,我進來時已向聖人打了招呼,怎樣,聖人沒有同你講嗎?”

謝太傅回身用手裡的玉戒尺指了指殿內的孔夫子像,卻被聿清臨回嗆了一句。又見著聿清臨仍是不拘禮數地斜躺在那裡,他可謂是氣不打一處來,連胸前的鬍子都顫了三顫。

“哈哈,難得難得……”有人小聲嘟囔著,還發出細微的竊喜笑聲。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謝太傅時常念在嘴邊的“不肖子”――謝瑾。

看見自家老爹一副氣鼓鼓的滑稽模樣,謝瑾沒心沒肺,自己是忍不住,低著頭直在那裡偷樂。不過,這忍得實在是太辛苦,難免露了馬腳,將氣沒處發的謝太傅招惹了過來。

這下,他笑不出來了。

半晌,沒了什麼聲響。聿清臨睜開眼看了看情形,一個個都回了自己的座位在乖乖練字。謝太傅他在踱著步子,穿梭於六人中間,只是時不時還要“惡狠狠”地向自己這裡瞪上一眼。

罷了,既然無事,也不到他來授課的時辰,他這便先離開吧,若是再多作停留,這謝太傅一時氣急攻心,背過氣去,他這和那康王府的管家費了的心思,好不容易混進來謀求的職位,可就要付諸東流了。

宮內不得夾藏私兵,當初被他化而為劍的拂塵自然是不能被他大搖大擺地拿在手裡,在此招搖過市。

故而來之前,思來想去,看了看自己新換的枯綠色的衫子,聿清臨把拂塵又化成了一個巴掌大的荷包掛在了腰間。

荷包裡,他裝了些從康王府裡頭帶來的桂花糖。

一邊在無涯閣裡毫無目的的閒逛,聿清臨一邊不時從荷包裡用右手兩個指頭拈出一顆桂花糖來丟在嘴裡。

“嗯……這雁夫人做的糖,味道還真不差。嗯?乖啦!知道沾了你一身糖,很不舒爽,稍稍忍耐一刻,等我吃完了糖,就將你清理個乾淨。”

感受到腰間荷包的隱隱晃動,聿清臨一掌按壓在了荷包上,輕輕地用剛才拈了桂花糖的兩個指頭,像是在哄孩子一樣地摸了摸荷包口,順便,也擦乾淨了手指頭上的糖渣。

閒逛了許久,也沒見有一個人影從謝太傅那邊過來,聿清臨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又是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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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法利落,不染一塵,聿清臨尋了個好屋頭,一個翻身,再落下時,已是躺在了無涯閣正殿的屋頂上,姿態,就同他往常倚靠在拂塵上時是一個樣子。

“好風,好景,可惜,沒有好茶。”

聿清臨又是一聲嘆息,他自幼時因緣際會之下,拜入道門清修,如今已有五百餘年。

都道是佛道皆修無情,按他那雲遊四海,不知何方的師父的說法,他若能舍下,便可早日證得大道。按他那尤為嗜酒的師姐的說法,自己是太過多情,不然也不會沾染了這般紅塵事。

太上忘情嗎?呵,他做不到。

“讓我在這裡監督,美其名曰幫我找了個依身之所,天大地大,我聿清臨難不成還無處可去?唉,老太婆,也不知這時候是不是又喝醉了……”

聿清臨喃喃自語,!眼波在這鄴城一隅四處流轉之時,卻注意到了遠處所在的異象。

佛光普照,金輪盛華。如此這般氣勢恢宏,梵光灼灼,想必是有一位得道高僧,不過,如何他先前在鄴城時竟是沒有所覺察?難不成,是他修為近來不增反退?

心隨念動,身隨心轉。就在聿清臨從屋頂上跳下來,想要前去那溢天佛光之處,一看究竟之時,他今日的冤家來了。

“聿先生好大本事,莫不是嫌這無涯閣太小,非要跑去屋頂才舒坦嗎?”

原來,就在聿清臨在屋頂上歇息了沒多久時,謝太傅結束了他的授課。他在殿內派了人前去找尋聿清臨,卻是不見人影,沒辦法,那只好他親自出門。不料,卻正好看到聿清臨從正殿的屋頂上跳下來。

真是目無王法,皇上怎會找這樣一個狂妄之徒來教導太子他們?!

“聿清臨原是山野村人,比不得太傅大人知書達禮,只是覺得在這屋頂之上,風清日朗,讓人別有一番開闊之眼界,怎樣,太傅大人想試試看嗎?”

聿清臨說著,還從謝太傅面前劃手指向屋頂,作了個邀延之狀。

話音一落,來時氣勢洶洶,言語咄咄逼人的謝太傅立刻變了臉色,尤為客氣地擺了擺手。他恐高這一點,知道的可沒幾個。

“不必不必,我腳踏實地在此欣賞美景,也是一樣樂得自在。”

說著,到底是生怕聿清臨下一刻將他整個人拎到屋頂,隨口尋了個批改文章的由頭,謝太傅抽身離去。

看著謝太傅“金蟬脫殼”的模樣,聿清臨咂了咂嘴。“汝樂與!以庭作井,出跳梁乎井榦之上,入休乎缺甃之崖……”

這番聲音不大,將其比為“井底之蛙”的無傷大雅的戲謔之詞並沒有從謝太傅耳邊溜走,相反,每一個字都被他聽得很清楚。

“井蛙又如何?語於井蛙者,乃東海之鱉。鱉者,團魚也,即是‘王八’,你說我這一聲‘井蛙’,換來你一聲‘王八’,哈哈,不虧不虧~”

謝太傅想著,抖著自己的鬍子,得意揚揚地去忙了,在他身後的聿清臨不知他所想,自然也不知他被這謝太傅叫了一天的諢號。

姍姍來遲,聿清臨仍不改先前在眾人面前的不羈放縱之態,大搖大擺地步入了正殿。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今天要講授兵法。可是,該如何講呢?

就在他坐下思沉之際,軒轅珷看向他的目光卻是變了。

“這聿先生好生面熟,在哪裡見過呢?”

懷疑重重,軒轅珷滿腹疑問,卻又不好出聲問詢,只當是聿清臨是鄴城裡的哪個世家子弟,或是曾奉職於宮中的隱衛。

畢竟,在他“休養”的這段時日裡,許將軍遠調邊疆,近畿大營也換了人來管,就連朝中大臣也是多有調換。

可他不清楚的是,那日冬狩,在止水峰的一會,那盞麻沸湯不僅僅是讓他做了一個美夢,還模糊了他在止水峰的記憶。是以,軒轅珷並不識得聿清臨。軒轅琲識得聿清臨,但對他,也只有前兩次見面的記憶。

除卻在場的公儀緋,知道聿清臨真正來此目的的人,也只有劉時等三人了。

天性跳脫,也是同時在下方等的有些不耐煩。謝瑾看著好端端坐著,闔上了眼的聿清臨,半天也不見他動一下,可別是睡去了?

懷著這樣的念頭,謝瑾拿起了自己案上的狼毫筆,飽蘸了烏黑的濃墨,仔細看顧在手裡,沒讓一點墨汁染了自己的衣衫。

踮著雙腳,努力不發出一點聲響,在另外五人的漠視下,謝瑾一手拿著書卷在前,一手握筆藏於身後,靜悄悄地來到了聿清臨的案前。

直至這個時候,聿清臨還是沒有睜眼,氣息勻淺,手肘也十分舒服地倚靠在了案上,看樣子,睡得真是很熟。

“聿先生,聿先生?”謝瑾喚了他兩聲,沒反應。

確認無誤,謝瑾握著狼毫的手飛速而出,嘖嘖,不如先給他畫上兩個烏眼圈,就像白羆一樣。

手愈發靠得近了,然而就在筆尖即將接觸到聿清臨眼角的那一瞬,他睜開了眼。

“好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可惜,書卷拿反了呀!”

身法靈動,帶飛了案上的宣紙,令人眼花繚亂。速度之快,往來之敏銳,謝瑾應對不及,只覺得眼前有一片枯綠紛飛,直繞得他頭暈。

宣紙盡皆落地,聿清臨也停了下來,一個翻身,人已是站在了謝瑾的案前,他彎了腰,將手裡的狼毫筆擱置在了原處。

而狼毫筆的主人――回過頭來的謝瑾,臉上,讓人目不忍視,那是想要算計聿清臨而得來的“肆意妄為,龍飛鳳舞”的下場。

雙眼各被畫了好多圈,過多的墨汁就順著他的眼角流下來,彷彿兩道淚痕。淚痕盡處,是從人中延伸開來的兩撇鬍子。當然,他的下巴也沒被放過,原本畫上的“濃密”的鬍鬚,現在糊成了墨團。

都道是謝太傅生了個“不肖子”,如今,這乍眼一看,謝瑾活脫脫又是一個吹胡子瞪眼的謝太傅。

無涯閣內,已是笑聲滿堂。

“兵者,詭道也,說的是兵不厭詐。這下你們應該很明白了,好了,下課。”

聿清臨又是瀟灑地走出了正殿,留下一殿狼藉。

無論如何,今日的課他已講完,趁著遠處那佛光未散,他要前去一探究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