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1章 終焉之暴風雨 (二十三)
與此同時（？），曙光號內。
＂我把那個信物拿回來了。＂貝迪維爾走進羅根的實驗室裡，同時把那塊寶石[獅心之證]放在桌面上：＂接下來該怎麼辦？＂
＂啊，來得好。＂大.法師羅根放下手中的燒瓶，＂我剛給象牙塔那邊發去資訊，邀請會使用通靈術的法師過來幫忙。他應該很快就到了。＂
＂真的要依靠那種迷信的東西嗎……＂貝迪維爾長嘆一口氣。
＂通靈術並不是迷信，笨徒弟。＂羅根卻說：＂充其量只是把物事裡殘留的光子思念體重新喚醒，讓它變成可以感知到的資訊而已。簡單地說，就是，嗯，把前人留在物件裡的想法重現？＂
＂就像喚起一個全息影像那樣？＂
＂也不一定是影像，可能只有一個聲音，甚至可能只有氣味或者冷與熱之類的感覺資訊。＂法師說：＂總之不實際試試是不會知道的。＂
＂光靠一些資訊就能救伊萊恩嗎……＂貝迪維爾不僅更加懷疑了。
＂不實際試試是不會知道的。＂老頭重複道。
＂船長，有訪客在請求登艦許可。＂船的人工智慧導航系統伊芙突然說。
＂接過來，讓我看看是誰。＂貝迪維爾道。
一個畫面突然出現在貝迪維爾眼前，而畫面裡，黑暗精靈少年迪斯蒙德正在曙光號的甲板上等待著。
＂迪斯蒙德？＂
＂好久不見，貝迪維爾船長。還有羅根老師。＂黑暗精靈回道。
＂等等，你是象牙塔裡那位會使用通靈術的法師？＂貝迪維爾不禁懷疑：＂你不是羅根的助手，跟著他做各種研究嗎？什麼時候就成了能夠獨當一面的通靈術法師了？＂
＂不，在迪斯蒙德成為我的助手之前，他本來就是象牙塔裡有點名氣的法師。他精通通靈術和時空系魔術——就和大部分的精靈們一樣。＂
＂而羅根老師研究的[時間魔術]也是時空系魔術的一個極致，我對之特別感興趣。＂迪斯蒙德道：＂這樣的回答足夠解答你的問題了嗎，貝迪維爾船長？＂
＂……好吧。總之你先登艦。＂狼人青年道。
＂登艦批准已透過。臨時賓客許可權已授予。請登艦。＂伊芙在不帶感情地說著，在甲板上開啟了進入曙光號的通道。
＂我們稍後見。＂迪斯蒙德中斷了對話，朝通道那邊走去。
＂居然是迪斯蒙德那家夥。＂貝迪維爾這才說道：＂你絕對是故意的吧，羅根。＂
＂什麼？既然靠迪斯蒙德就能做好通靈術，當然是讓他來做啊。偶爾讓你們師兄弟加深一下感情，不也挺好嗎。＂老頭咧嘴壞笑道。
＂我就是不想欠那個神氣的傢伙一個人情啊……＂狼人青年捂住臉。
＂你不欠他，欠他人情的是小伊萊恩而已。＂羅根卻說。
十分鐘之後，那個有著英俊臉龐的黑暗精靈少年出現在貝迪維爾面前。
＂就是這個嗎。＂迪斯蒙德看著眼前的金色心形寶石：＂確實可以感覺到深藏其中的強大思念。用通靈術把這東西內的思念喚醒就可以了吧？＂
＂是的。但是稍等一下。＂貝迪維爾道：＂我剛給伊萊恩喝了杯摻安眠藥的熱牛奶，但是伊萊恩現在還沒有睡著。等他完全睡著了，再把這塊寶石放到他身邊，然後才發動通靈術。＂
＂這樣一來，他就會在他的夢中看到什麼。＂羅根說：＂在夢中和逝者相會……真是浪漫呢，呼呼呼。＂
貝迪維爾白了老法師一眼。
＂但是這樣真的就足夠修補伊萊恩身上缺損的[絕對領域]嗎？＂狼人青年擔憂地說。
＂不，完全不足夠吧。＂迪斯蒙德卻說：＂充其量只是臨時處理而已，讓他的[自我]崩壞得不那麼快。但要完全重建起已經開始崩壞的[自我]，這樣做是遠遠不夠的。＂
＂這麼絕望嗎……到底還有什麼辦法，可以一勞永逸地拯救伊萊恩？＂
＂沒有。＂黑暗精靈少年卻斷然道：＂就和你沒法把已經死去的人復活那樣，已經在崩壞的靈魂是無法修補的。情況只會越來越惡劣，直到他完全喪失[自我]為止吧。如果真的有辦法補完一個正在崩壞的靈魂，那一定是，[奇蹟]吧。＂
只有靠奇蹟才能救伊萊恩嗎……這也太絕望了。貝迪維爾不禁納悶。
＂提醒：監控物件已陷入沉睡。＂伊芙突然打斷道。
＂我們開始吧。＂貝迪維爾走出羅根的工作室，向伊萊恩的房間走去。
不止是迪斯蒙德，就連大.法師羅根也跟了上來。
＂你來湊什麼熱鬧啊？＂貝迪維爾皺眉，轉頭看著老法師。
＂不好嗎？＂老頭咧嘴笑著：＂小伊萊恩是[絕對領域崩壞]的極典型的案例。我對他還挺感興趣的。＂
所以這傢伙果然把伊萊恩當做實驗品了。他之前對伊萊恩表現出來的特殊的關心，也只是因為伊萊恩這個案例很特殊而已嗎？
三人走進伊萊恩的房間。在那裡，白獅人少年已經陷入了沉睡。看樣子安眠藥有在起作用，那個劑量的安眠藥對普通的獸人效果甚微，可是對變成了白獅人的伊萊恩卻挺有效。他這個變身對藥物和毒物的抵抗能力大概和普通人類一樣。
＂居然是你。＂迪斯蒙德定睛看著熟睡的白獅人少年，用別人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低語：＂不對。那麼多年過去了，王國也毀滅了。這是你的後人嗎……＂
＂你認識伊萊恩？＂貝迪維爾的聽覺比常人靈敏，多少能聽見黑暗精靈少年的話。
＂不。認錯人罷了。＂迪斯蒙德卻說：＂我們開始吧。＂
＂當然。＂貝迪維爾掀開被子，把[獅心之證]放在伊萊恩的胸前。伊萊恩睡得很死，甚至都沒察覺到有人在動他。
＂這恐怕不會有好結果。＂迪斯蒙德話中有話：＂已經被滅國的獅人族，心底肯定藏了很多不能為外人道的苦楚。用通靈術也不一定能修補他缺損的靈魂。說不定這是在揭開傷疤，讓他傷得更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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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也必須去嘗試。＂貝迪維爾道：＂伊萊恩沒你想象中那麼脆弱，他比你想的要堅強得多。＂
＂如果你堅持。＂黑暗精靈少年把手放在伊萊恩的胸前，那顆金色的寶石上，口中唸唸有詞：＂El' Sonda murak，psi onti——＂
貝迪維爾沒能聽懂那是什麼咒語，那聽起來和精靈族的語言有些許共通之處，卻又不符合精靈族的語法。貝迪維爾甚至懷疑那是迪斯蒙德用他自己種族的語言，自創的通靈術咒語。
周圍的空間逐漸被一種神秘的紫色光芒所充斥。找不到光源，卻有這種無處不在的光芒。然後逐漸地，那光芒開始纏繞伊萊恩全身，讓白獅人少年自己成為了一個發光體。
＂嗯……嗯嗯！＂伊萊恩發出痛苦的低哼聲，彷彿正在做一個噩夢。
＂喂喂，不會出問題吧？＂貝迪維爾感到事態不對勁。
＂那是他必須自己跨越的難關，在噩夢般的回憶裡找回他零碎的自我。＂迪斯蒙德鬆開手，後退了一步：＂能否跨越那難關，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儘管如此，也必須去嘗試。貝迪維爾心中默唸了一句。
他靠咒術的干涉看過伊萊恩的一生。他知道白獅人少年的苦難，他的痛苦，他的掙扎。看到過如此努力卻又一事無成、希望落空的伊萊恩，貝迪維爾實在無法釋懷。
這個世界並不是公平的。並不是努力過就必有所得。但是百般努力過，無數次地跌倒再爬起，渾身鮮血淋漓卻依然一無所得，這也太讓人難受了。至少，得給伊萊恩另一次努力的機會。一個再次抓住希望的機會。
一片漆黑。空無一物。
白獅人少年的靈，漂浮在半空中。
＂嗯……？＂他在半夢半醒的狀態，完全搞不懂眼前的一切是怎麼回事。
＂我、我是……＂
＂我是誰？＂他陷入迷惘：＂我在哪裡？＂
沒有任何人能夠回答他，這只是個空無一物的世界。
嗖——磅！
緊隨著尖銳的破空之聲，是一個巨大的爆.炸。煙火在夜空中爆散，化作成千上萬的光焰，一邊變換著顏色一邊徐徐落下。
然後是人們的歡呼聲。這是祭奠，是慶祝，是狂歡節。
＂你在幹什麼？＂一個聲音在伊萊恩背後響起，無比熟悉的聲音：＂煙火大會都已經開始了，你還愣在房間裡幹什麼？快點換衣服，和我們一起出去參加慶典啊。＂
＂雷歐……＂伊萊恩緩緩轉過頭來，用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那名獅人少年。
彷彿是好久不見，又彷彿是永遠失去。於是當他再次看到他的時候，他一瞬間就崩潰了，開始抱著雷歐波特哭了起來。
＂喂喂，你幹什麼啊，這種時候還撒嬌……＂
＂可、可是、雷歐……！＂他哭得一塌糊塗，話都說不利索。
＂行了啦，＂金獅子拍著白熊人少年的背催促道：＂快把衣服換上，去參加慶典。不要遲到了。＂
漆黑的夜空，連星星都看不見，月亮則在地球的另一側，被遮擋在暗影之中。
嗖——磅！然而接二連三地有煙火在空中爆鳴，在這如此漆黑絕望的夜色中綻放出無數美麗的光之花，它們彷彿在燃燒自己的生命，試圖把那黑暗驅走。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的身影坐在草地上，遠離人群地靜靜觀賞著煙火的美景。
＂真漂亮啊。＂在人群的歡呼聲中，雷歐低聲說。
＂嗯、嗯……＂心事重重的伊萊恩附和道，如今已經無法專注於欣賞煙火的絢麗。
＂你知道嗎，伊萊恩？＂獅人少年看著空中的煙火，繼續道：＂據說這節日以前每年都有。但自從母後離去後，父王就很少舉辦了。他總是以什麼鋪張浪費、汙染環境做藉口，拒絕舉辦這個節日。這明明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節日，是以前的人們在最寒冷的冬季，用火焰驅趕寒冬，試圖讓世界迎來新生的節日——[曙光祭]。父王肯重新舉辦這個節日，也是託你之福。你來到這裡之後總是悶悶不樂的，我就勸說父王，希望我們能做點什麼鼓勵你。我叨擾了父王很久，他最終才同意舉辦這個祭典。＂
＂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這是為了你而專門復活的節日哦。＂
＂可、可是……＂
＂伊萊恩，＂金獅子湊到白熊人少年面前，＂打起精神來，好嗎？重新舉辦[曙光祭]，或許只是我小小的任性。然而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這世界不可能一直那麼黑暗絕望。哪怕是漆黑一片的夜空，也一定有些什麼，會去照耀它吧。請記住這一刻，記住此刻你看到的一切。希望有那麼一天，當你身處最絕望的時刻，依然不會忘記這曾經的光明。
希望你不要忘記，我——＂
煙火的宴會進入高.潮，無數的煙火在夜空中爆燃，把那片漆黑照得如同白晝般明亮，歡呼聲則把雷歐的話語徹底蓋住。然而此時映入伊萊恩眼中的，不是那絢麗的煙火，而是雷歐波特那雙如水般清澈的眼睛。
＂雷歐！＂
白獅人少年從夢中驚醒，爬起來的時候看到一個金色的寶石落在前方。
他下意識地撿起那顆寶石，拿在手中。他認得那顆寶石，畢竟那是索里斯王國的至寶。如今那顆心形的石頭在他手中發著微溫，彷彿一顆默默鼓動著的心臟。
＂呃啊啊啊……雷歐……＂他把寶石捧在胸前，啕嚎大哭起來。
＂他沒事吧……？＂在門外偷偷聽著房間內動靜的貝迪維爾，低聲問道。
＂不要問我。＂迪斯蒙德道：＂光從這個不好判斷。天知道他是重新振作了，還是更加崩潰了。＂
＂他沒事的，讓他一個人靜靜。＂大.法師羅根拖走兩名年輕人：＂那不是已經放棄一切的人，應有的哭泣。真正把希望都放棄了的人……連哭都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