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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柳史

蕭展側頭,看清來者的臉,咬著血的唇裂開:“陳粟,你跟蹤我?來看我笑話,還是來為我收屍的?”

陳粟垂眸,靜靜跪下:“只是聽鎮裡的探子回報,擔心殿下安危,故趕來……是為了再次告訴殿下:只要殿下願意,曾屬於您的權力,和女人,都還會回來的。”

話音落下,陳粟眸色一閃。因為蕭展沉默。

若是以往,只要提到這茬,蕭展一定會冷臉相向,立馬轉身就走,然而第一次,他沉默了。

陳粟唇角上翹,這世間人人如痴兒,總有放不下之物,於是入魘入甕,一生枉害。

而他,就剛好賭對了蕭展。

“殿下,請不要猶豫了。南邊的三千死士已進京,宮防圖也會很快拿到。彼日攻入帝宮,與趙賊清算,都是殿下您一聲令下,唾手可得的事。”陳粟拜倒,行了君臣之禮。

蕭展嗤笑:“奇怪,南邊叛黨的行首不是薛高雁麼,何時成了你這個狐尚書,說得好像你做主似的。”

陳粟淡淡的笑,低頭道:“這個就不勞殿下費心了。因為無論誰是行首,殿下都是東周舊人們心裡唯一的殿下……!”

話頭湮沒在一聲低低的驚呼裡。

原來冰冷的劍刃已經擱在了陳粟的頸上。毫無溫度的話從耳畔傳來:“殿下?難道不該是主君麼?”

陳粟訝異的看向執劍的白衣男子,後者的眸在夜色中熊熊燃燒起來。

熾熱,又癲狂。

陳粟重重拜倒在地,額頭磕到石頭,鮮血流出,血腥氣卻激起了他異樣的狂喜。

“臣,拜見主君!主君萬歲萬歲萬萬歲!”

夜色濃重,吞人心,噬人魂,恩怨黑白難斷也。

翌日,四月的春光灑滿盛京,薛高雁便踩著這一路朝霞,走進了玉山深處的寮峽。

寮者,屋也。這處玉山深處的峽谷,因為地勢險峻,易進難出,形如一處將萬物困住的屋子,故得名寮峽。

於是薛高雁折了兩個野生的梨兒,往布衣上隨手一擦,一個往自己嘴裡一塞,另一個遞給眼前的男子:“這寮峽什麼都好,就是太與世隔絕了點,老弟住得慣?晚上不會想女人吧。”

男子接過梨兒,沒好氣道:“……濯與行首大人年齡相仿。大人就不必稱濯老弟了,若讓兄弟們聽去,有損大人威嚴。”

薛高雁朗聲大笑,嘴唇一癟,梨核兒跟炮仗般被吐了出來,還故意吐得老高,打在頭頂梨枝上,驚起了一窩雛鳥。

“有趣有趣!你瞧這寮峽的鳥兒,也比盛京的機靈些!盛京的雛兒只會跟著食餌走進籠子裡的!你說是不是,柳濯!”薛高雁像發現了什麼稀奇似的,笑得拊掌。

被喚柳濯的男子翻了個眼皮,乾脆一把拉過薛高雁,扯他到不遠處的高臺上,看向臺下意氣風發精光內斂的三千死士,努了努嘴。

“喏,兄弟們聽說要面見行首大人,早早在此等候了。大人說兩句?”

一襲布衣身負銀弓的薛高雁出現在臺上時,三千死士腰桿挺得愈直,神情愈發敬畏,期待的眼珠子跟著男子轉。

薛高雁撓了撓頭,又拂了拂衣,有點渾身不自在,向柳濯低低一句:“你是三千死士之首,要說也是你來說。那些好聽的場面話,我可說不來。”

柳濯嘆了口氣:“我雖統領三千死士,但你才是整個南邊黨人的行首。我等千里迢迢進京,隨時準備起事,如今你不鼓舞下士氣,又如何能讓死士為你賣命?”

薛高雁微僵。是了,死士。這些都是從東周舊部裡選來,忠心和身手都是上上選的死士。

既然是死士,便活著就只有一個目標:攻入趙家帝宮。

可以說佈局三年,朝夕訓練,如今終於北上伺機而動,就已經半隻腳踏入了黃泉路。

他又能說什麼?向來只有鼓舞將士活著回來,從沒有鼓勵過他們一去不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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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高雁忽的取下龍吟弓,繃緊了弓弦,如同劃破暗夜的閃電,危險到極致卻也美到極致的銀光,將三千死士的臉都映亮了。

砰。清冽的弓鳴,羽箭飛馳而去,旋即一隻大鷹就掉了下來。

“老子再多射幾隻,今晚開葷,設宴,不醉不歸!”

薛高雁再次拉開龍吟弓,羽箭破天,箭無虛發,隨著一隻只飛禽掉落下來,他的笑聲也沖淡了將士心中最後一絲生死之畏。

“攻入帝宮!復興東周!”

歡呼聲此起彼伏,哪怕明知是死路,卻也仗無悔不歸。

於是當晚營地架起了上百口大鍋,美酒成車的往里拉,野禽肉咕嚕咕嚕在醬湯裡滾,篝火映亮了三千張微醺的笑臉。

“吃點?深山裡沒什麼有味的,除了肉就還是肉,將就下?”柳濯用大戟穿了一塊肉,遞給坐得離火堆遠遠的薛高雁。

薛高雁沒接。錘著胳膊一臉苦相:“射了幾百只飛禽,手都要廢了!哪裡是將就,是將我的命來吧!”

柳濯聳聳肩:“我開始讓你講話,就是給你撿的便宜活兒,你卻偏要打獵慰勞大家,那就是自己找的咯。”

薛高雁看向火光映亮的一張張笑臉,好酒好肉不醉不歸,眸底氤氳起了淡淡的哀涼:“柳濯,這些我東周的好男兒,起事那天,還能回來多少呢?”

“一個也不能。包括我。”柳濯應得爽快,如同接受命運一般,沒有任何遲疑,“就算那日有裡應外合與聲東擊西,要攻進趙賊的老巢,只會是一場硬仗……行首大人,你問這個幹什麼?”

頓了頓,柳濯又加了句:“從三年前,不,四年前加入死士的那一刻起,我等就已經將自己活成了亡人。”

薛高雁默然。那年四月後去往南邊,招募死士的就是他,他沒有任何資格,去問出剛才的問題。

走了四年的“黃泉路”,要懷著怎樣的執念,才能搏一句此生無悔呢。

“東周太史令,柳應。修南朝四十八史,創春秋筆法,被譽為史家巨擘的人物,世人皆尊一聲柳公。哀帝朝,受上令,主持編纂《周史》,如今也被稱為《東周史》。而身為柳公長子,史家名門之後,柳濯,你為什麼又丟掉了手中的筆,選擇刀尖舔血,拼上這身命呢?”

薛高雁看向柳濯,目光在篝火中輕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