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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 南柯

於是當天程英嚶就去了總管立妻擢選的府衙,頂著尹笙的名字,在類似契約的文書上畫了押。

當然她一路帶著白羅帷帽,並沒有誰瞧得真面容,以為她就是蘇家表親尹氏,酒肆裡壓的賭局又新開了一盤。

而白日的喧囂沉寂,待到了暮色四合,凍骨的秋風嗚嗚的刮,十月的晚立馬黑成了一個窟窿。

錢府,燈火闌珊,竹子黃葉蕭瑟,桂花的香濃得喘不過氣。

紫藤塢。錢幕倚在美人榻上,手執幷州剪,撥弄著琉璃燈芯,笑:“小十三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蘇仟立在堂下,略有不安和忐忑。

錢幕輕飄飄的看他一眼:“其實在你今晚稟報之前,錢家的暗部已經告知我了。畢竟是未來的錢家主母,參選的每位女子都經暗部嚴查身世,小十三哪裡瞞得過。”

頓了頓,錢幕唇角一翹:“蘇仟,你很好。若是這件事你再晚些上報,或者直接隱瞞,那就是另外一齣戲了。”

“屬下為家主死士,死士在於絕忠,豈敢揹著主子自做打算!”蘇仟單膝跪地,抱拳。

錢幕虛手一扶,臉上看不出甚波瀾:“起來,你倒是忠心的,我也不願承認自己看走了眼。你跟我那麼多年,我亦是幸焉。”

蘇仟暗自松了口氣。正因為太熟悉錢幕的手段,程英嚶代選的事,他遲疑了半天,還是決定如實上報。

卻發現錢幕早就透過暗部知曉,未向他點透罷了。由此幸虧他蘇仟不曾瞞,不曾晚,否則他一點不懷疑錢幕能血洗蘇家。

這就是他侍奉的,曉風殘月江南主,不是風花雪月,而是血雨腥風。

所以錢幕也很認真的觀察了他反應,玩味道:“我可是縱容曹惜禮拿了蘇家,還利用棋子沈銀……蘇仟,你當真半點怨言也無?”

燈火之下,紫衫男子眸色晦昧,如同暗夜裡盯緊獵物的狼眼,綠幽幽的,盯得人心慌。

蘇仟背心蹭地竄了一層冷汗。

他撲通一聲拜倒,壓住惶跳的心臟,“屬下不願違背當年追隨家主誓言,但凡忠一日,則忠一生也。”

“哦?”錢幕吐出一個字,語調上揚,綠瞳如淵,教人琢磨不透地獄還是西天。

蘇仟深吸一口氣,再拜:“屬下和姐姐,也就是臨江仙蘇仙,當年相依為命。我姐弟倆生計困難,姐姐又要教養我,才不得已入了煙花行。若蘇家真的血緣情深,又怎會眼睜睜看著家姐淪落秦淮呢?”

錢幕轉頭去挑燈花,盈盈的燭光映得他臉色一明一暗,他沒有說話,甚至不知他在聽沒沒。

“我蘇家算不得名門,都是做小生意的,在東周風雨飄搖的亂世裡,首先顧的都是自己一家三口一碗飯。還是屬下跟了家主之後,豐衣足食,蘇家才漸漸聚攏來,講那些同宗族親。”蘇仟娓娓道來,“所以屬下和他們算不得多近,但是也不至於要他們死罷了。”

燈火在錢幕眸底跳動,他笑,籠了一層不真實的縹緲感:“不至於他們死?所以這次你還是怨的。”

“是有。”蘇仟應得爽快,直視錢幕,“但屬下所追隨的主子,是濟世第一名,是能讓這個江南和江南百姓都好的家主。屬下,不願因一己衝動,而成為江南罪人。”

濟世,錢家家主不是襲傳,而是舉賢,選拔的過程,稱為濟世。

但凡錢家子弟,甚至外家之子,皆可參選。用時十年,隱姓埋名行走九州,秉承《論語·雍也》“博施於民,而能濟眾”之意,融入三教九流,經綸天下。

十年間,有錢家遍布全國的眼線緝察考驗,十年後,將諸候選所成編錄成冊,廣傳江南之民,由百姓屬意,評出名次,奪魁者繼任家主。

當年紫衫少年參選濟世,用的化名便是公子翡,他選擇做一名教書先生,十年後歸鄉,評為榜首,成為了錢家主錢幕。

兼濟天下錢家郎,得民心,得江南心,得聖賢心,方為此間主也。

“這是屬下效忠的理由。”蘇仟深深拜倒,眼眶微微紅了,“若家主明兒真的滅了蘇家滿門。屬下不敢不忠,只會向家主拜別,然後餘生青燈茅廬,為他們掃墓超度罷了。”

紫藤塢陷入了片刻寂靜。

錢幕凝著燈火,挑燈花的指尖滯在半空,翡翠般的眸底起了濛濛的波瀾。

“帝宮要塞楊家女進來,哪怕是公開擢選,聖人插手也會讓贏率大上很多。而若楊家真的嫁女,江南會在盛京和錢家兩股勢力的拉扯中不得安寧,彼時民生維艱,絕非我,絕非錢家,所願。”

男子忽的開口了,眉間有罕見的憂色,作為坐擁南國又精於算計的家主,連蘇仟也很少見到的,坦誠流露出的憂色。

“一個蘇家,一個沈銀,確實是代價最小的破局之法……我也是暫時沒有其他辦法了,蘇仟,對不住。”

紫衫男子就那麼自然的道了歉,不再遮掩的愧疚和無助,最後三個字咬得鄭重,真誠。

“家主!您不需要向屬下道歉!屬下明白您的苦衷!”

蘇仟看著低垂著頭的男子,燈火闌裡毫無神氣的身影,他也心緒複雜,聲音都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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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錢幕籲出一口濁氣,搖搖頭:“罷了,此事……呵,小十三想贏?不可能。”

蘇仟一愣:“家主如此篤定?”

“我是她的教書先生,還有誰比我瞭解她?她最擅長的是騎術,琴棋書畫不過尚可。比普通人強一頭,但和楊家千金比,就太不夠看了。”

錢幕聳聳肩,泛起寵溺又無奈的笑,他實在不認為程英嚶能奪魁,或者說,打一開始聽到訊息,他連可能性都沒考慮過。

蘇仟也心懸起來,錢幕如此肯定的否決,似乎板上釘了釘。

“家主要不要稍微相信一下……”蘇仟試探。

結果錢幕還是打斷,半點遲疑和餘地都沒有:“小十三贏不了。”

“那立妻?”蘇仟苦臉。

“既然已經報到聖前了,就先這麼辦,權當她去玩了。保守秘密,看聖人後續的動作再說。”錢幕扶了扶額頭,嘆,“若這次能破楊家之局,我會親自告知江南諸道,保蘇家百年無憂。”

“多謝家主!”蘇仟拜謝,心裡最後那點怨氣散了。

這當口,廊下傳來奴僕的稟報聲:“家主,您前些兒傳的南夫人已經到了,現候在暖閣。”

“既然南夫人到了,屬下就告辭。”蘇仟瞥了眼玉漏,立馬起身拜別。

時辰不早了,該歇,這點眼力勁他還是有的。

錢幕點點頭,目送蘇仟離去,又過了一會兒,藍衣倩影便走了進來。

“家主。”秦南鄉俏生生的一福,剛沐過的青絲如瀑散下來,瓷白的脖頸邊還掛著未幹的水珠。

錢幕放下挑燈花的幷州剪,道:“這陣子忙立妻的事兒,頭疼。”

秦南鄉上前去,玉手按住男子太陽穴,纖纖揉起來,除此之外並無多話,只有還騰著熱氣的皂角香,和鬢邊茉莉的穠香。

錢幕便也閉上眼,一陣舒服勁貫通頭腦,他點頭:“汝手藝愈發好了。”

“妾出身微賤,不會別的,只會伺候人,家主莫取笑妾了。”秦南鄉難得開口,說話也是規矩的,溫馴的。

“既如此,你也伺候我多年了,我身邊又只有你一個女人。立妻一事,你半點想法也無?”錢幕閉著眼道,看似尋常的閒聊。

秦南鄉撲通一聲跪下,臉上噙了惶恐:“妾不敢!妾原來是曹家的丫鬟,家主能救妾出那座牢獄,妾已感念備至!又豈敢多生貪念!不過……”

“不過?”錢幕睜開眼,眸深似海。

“不過,妾也不會任人好欺。”秦南鄉低垂著頭,眉眼如水,卻話裡暗藏了一股勁。

錢幕笑笑,辨不出是褒是貶,他慢慢起身,走到榻邊,伸出手:“過來。”

燈火闌珊,男子綠瞳如魅,什麼魂兒都能勾了去。

秦南鄉熟練的搭了手過去,瑩白的指尖順勢遊走,碰上了紫衫衣帶。

猛的,錢幕微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燈火太亮了。”

秦南鄉咻咻一個寒噤,暗罵自己方才說到立妻一事,擾了心神,居然連這麼多年的規矩都忘了。

“妾該死!”秦南鄉慌忙拿了特質的琉璃罩子,將燭盞都罩上,屋內頓時光線昏昧。

昏昧到,咫尺間的面容都似籠了紗霧,眉眼看不明晰起來。

錢幕眸底的寒意這才散去,重新伸開手。

秦南鄉壓下滿心的後怕,勉強擠笑,指尖又碰到了男子衣帶,一拉,紫衫飄落。

春宵一刻,芙蓉帳暖,鴛鴦錦衾翻紅浪。

只有在昏昧的燈火下,才能將三四分像的面容認成另一張臉,才能將永遠無法觸碰的夢攬入懷中吧。

南柯如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