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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問世間,恨為何物

婚禮定在十月份,尼堪還有大把的空餘時間。

回到赤塔後,杭戈多爾部的扎爾布、茂明安部的達爾漢都過來拜會了自己,兩人都是尼堪手下的敗將,如今卻被主子當成“陪嫁”送給了他,時耶命耶,誰也說不清楚,不過這兩人倒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尼堪也知道這只是暫時的,扎爾布那邊還好說,夾在自己與土謝圖汗部之間動彈不得,只能討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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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茂明安部就不一樣了,他的南邊緊挨著科爾沁的一部,以及內喀爾喀的巴林部、察哈爾留在當地的烏珠穆沁部落,這些部落都已經或被金國征服(科爾沁、巴林),或向金國示好(烏珠穆沁),茂明安部若是願意的話,金國肯定會來者不拒。

或許是達爾漢如今依舊認為近在咫尺的車臣汗勢大,迫不得已才做了他的棋子。

除了茂明安部以外,靠近貝爾湖的是一部依附於車臣汗的科爾沁部落,頭領便是上次被尼堪俘虜的烏力圖。

這兩部的戶口加起來也有四千多帳,不過在與尼堪的戰鬥中都損失慘重,青壯加起來也不過兩千餘人。

尼堪生怕夜長夢多,立即在溫多、舍爾庫特、霍林、伊爾根、杭戈多爾、巴虎爾、克烈七大部落裡抽調了家裡有十五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男丁的各三百戶,這便是兩千一百戶。

又在左近的達斡爾三部抽調了五百戶,在剩下的各部中抽調了四百戶,湊成了三千戶的整數,讓他們在一個月裡趕到呼倫貝爾,為了鼓勵他們搬遷,尼堪將這些部落納入到了他的博格拉部。

辦完這件事後尼堪將目光投向了尼布楚大草原。

按說自己與南邊兩位大汗聯姻,尼布楚的根特木爾識相的話應該乖乖地將阿斯蘭汗的大位讓出來才是,不過那邊卻一直沒有動靜。

尼堪有些不耐煩了,到了八月份,等搬遷的人家全部抵達了呼倫貝爾大草原,並劃好了牧場後,尼堪從中抽調了三千人讓蘇哈帶著訓練,自己帶著阿林阿、雅丹一個千人隊出發去尼布楚了。

大隊剛剛走到鄂嫩河與因果達河交匯的地方,前面也飛來幾騎。

當頭一位身材雄壯,頜下一把濃密的黑鬍子,不是尼堪的便宜弟弟嶽託是誰?

嶽託見到尼堪帶著大軍過來了也是大驚失色,他趕緊提前下了馬,跑到尼堪面前大聲說道:“阿渾,大汗病故,夫人安排我過來請你參加喪事,沒想到……”

尼堪得知根特木爾死了內心也有些震撼。

按說根特木爾死了更利於他拿下尼布楚大草原,不過那也是在他首可的情況下,如今根特木爾一死,只剩下小根特木爾母子,雖然小根特木爾的母親就是他尼堪的母親,不過在根特木爾剛剛病死之時就佔了他的基業,說出去的話真不是一件好事。

……

根特木爾自遷到尼布楚後也是大肆招兵買馬,周邊叢林裡的索倫人都出來依附於他,到這個時候,他的麾下也超過三千帳了,在原本車根以及達爾漢的駐地新建了一座木寨,那便是根特木爾一家居住的地方。

尼堪趕到時,木寨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勢太過猛烈,周圍的索倫牧民就是有心想救火也無能為力。

木寨的下面,一個約莫十五歲左右的少年正跪在地上大聲痛哭。

熊熊烈火中,木頭燃燒發出的“噼啪”聲中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陣歌聲,在木寨尚未倒塌的二樓,尼堪也依稀看到了白色的身影。

隨著歌聲逐漸清晰起來,尼堪瞬間便明白了那是一種戲曲的唱腔,唱的正是元好問的“摸魚兒”。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

尼堪靜靜地聽著,心中也是百種滋味,這個時候整座木寨都籠罩在一片巨大炙熱的火球裡,此時以當下的條件,別說救人了,就算離木寨稍近一些都做不到。

聽著那夾在在烈火燃燒聲中悠長婉轉、哀婉悲切的詞調,就算尼堪與那人關係並不密切,此時也禁不住淚如雨下。

他身旁的小根特木爾已經哭昏在地了。

元好問的詞尚有兩句“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沒有唱出,木寨便在一片巨響中坍塌了。

“母親!!!”

尼堪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很久很久,尼堪才從悲痛中醒過來,李秀麗雖然與他不太親近,不過終究是他在這個世上血緣上最近的人,沒失去之前沒覺得什麼,真正失去了他才有撕心裂肺的體會。

此時小根特木爾也醒了,尼堪看著他那酷肖自己的面目,也是心情激盪,將他緊緊摟在一起。

“哎喲”

沒想到小根特木爾突然一聲慘呼,這下尼堪才發現他的右腿受傷了。

“怎麼回事?”

“阿渾……”,小根特木爾又開始哭泣了。

“父汗病逝後,我無心唸書,可母親依舊逼著溫習,幾日來我哀痛父汗之逝,又煩心於讀書,一去二來,竟然病倒了”

“今日中午,我在父汗的靈位前按照薩滿的法子祈禱了一陣子,就在這時大火突然燒了起來”

“我趕緊去找母親,沒想到母親她……”

“她怎麼麼啦?”

“她……她竟然拎著一大桶香油在到處潑灑著,這大火便是她點起來的……”

尼堪警覺地看了一下周圍,見附近並沒有人才回過頭來,他的親衛見大汗兄弟說話,都離得遠遠的。

“不是還有親衛和家人嗎?”

“此時我才發現,從大板升城過來的幾個漢人管家全部死在地上,而所有的親衛和索倫僕從都被母親趕出去了”

“由於到處都是香油,我就是想逃走亦不可得,我便在二樓的的簷廊下大聲疾呼,期望有人來救自己”

尼堪一下便沉默了。

自己的母親肯定是做了周密的安排,將親衛和僕從全部打發出去了,由於李秀麗聞不慣牛羊糞便的味道,離木寨最近的牧民也有五六裡,等他們看到火光過來救援早已經不可收拾了。

“阿渾,我當時跪在母親面前祈求她老人家救我一命,沒想到她打了我一巴掌,還罵我是沒用的雜種,不及阿渾你萬一”

“那你是怎麼下來的?”

“到了最後,母親見我哭得厲害,便將我拎起來扔下了二樓,掉到地上後,我的右腿立時便斷了,我忍著劇痛爬到了開闊處”

尼堪一時又是淚眼婆娑,終究是母子連心,這木寨不過兩丈高,掉下來若不是頭部著地便沒有性命之虞。

不過,母親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不消說,老根特木爾、大根特木爾多半是死在她這位一早便加入到了白蓮教,又精通醫術的母親手裡,若是這兩人的死是為了報仇,那麼她剛才在臨死前唱起唱起元好問的摸魚兒是何意思?

是對自己死去多年老爹的情誼?

尼堪又搖搖頭,自己的母親只是孫傳廓的小妾,雖然孫傳廓最寵愛她,不過並不會讓她刻骨銘心。

難道是恨?

又想起固穆巴圖魯之死。

真是他殺死了孫傳廓嗎?抑或是老根特木爾栽贓?

這一切都隨著眼前這熊熊大火化為飛煙,興許將成為永久之謎。

愛?恨?

尼堪一時呆坐在地上半日未動。

……

根特木爾、李秀麗夫婦的喪禮結束之後,尼堪名正言順接替了阿斯蘭汗的大位,為安撫人心,小根特木爾去赤塔擔任了博格拉汗,一時整個部族倒是在平穩中渡過了這一段時間。

接受根特木爾的部眾後,尼堪立即在其部眾中抽掉了一千戶遷往呼倫貝爾,同時,在孫老道的主持下,一座規模比赤塔還大的城池在後世呼倫貝爾市所在,海拉爾河與伊敏河交匯的地方開始建設了。

按照尼堪的規劃,在各部落抽調丁口到呼倫貝爾後,加上以前的茂明安、科爾沁部落,現在的尼布楚部落,總戶數超過七千,常備軍三千,絕對是他麾下最強的一股力量。

城池是赤塔的兩倍,可容納三萬人居住,周長八里,四門還設定了馬面,由於呼倫貝爾附近盛產粘性泥土,燒製磚瓦非常方便,一時呼倫貝爾的上空在整個1629年都是黑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