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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喬裝探秘聞

“這惡婦,死了還害人,不要纏著孩子!”崔氏把兩個孩子拉到懷中,對著園子裡大聲高喝。

周圍的僕人面色惴惴不安,郭弘看著有些奇怪,小聲問呂煜道:“怎麼回事?”

呂煜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崔氏叫喊了一會,見沒有回應,逐漸冷靜下來,轉頭看到呂煜二人,才不好意思地說道:“讓兩位見笑了。”

呂煜問道:“表姐,這是怎麼回事?”

崔氏嘆道:“此事說來話長,表弟聽了莫要出去對外說,這宅子裡面鬧鬼,要不然哪有這麼容易贖回?”

呂煜一拍大腿,說道:“莫不是前朝劉三復的事?”

“正是如此,那是會昌四年,刑部侍郎劉三復買下這座府邸,當時朝野風傳他要拜相,後來朝中議論處置潞澤叛逆劉從諫的妻子裴氏,劉三復也上表要先皇將她處死,後來裴氏被綁縛法場梟首示眾。七日後一早起來,府中發現劉公掛在後園一顆大樹下自縊身亡!從此後坊間都說這府中鬧鬼,還有人說見過那個女鬼,就是被砍頭的阿裴!”

呂煜問道:“這阿裴就是曹師他們兩個的姨娘吧。”

“是的,說起來他們的母親也是因此而死……”

崔氏摸摸兩個孩子的頭,又繼續說道:“那劉三復死後家就敗了,他買府邸的錢都是借的,債主上門收了宅子轉賣,他兒子劉鄴小郎君自幼聰明,七歲能詩,被宰相李德裕收留,劉鄴走之前說那棵樹夜裡散發異香。到了會昌五年,府邸還沒有脫手,當時先帝下令毀佛,幾位高僧逃難來到這裡住了大半個月,據說當今皇帝也隱藏其中!當時他們也得知後院鬧鬼的事,便每日超度,聽說已經把枉死的阿裴送到西方極樂世界,想不到今日又出來害人!”

曹師叫道:“姨娘是好人,不會害我們,水裡確實有東西在發光!”

侍女也小聲說道:“這幾日夜裡後園一直聽到有女人哭泣,怪嚇人的。”

郭弘對呂煜使了個眼色,呂煜說道:“既然如此,那還需要做法才能超度亡魂。我身邊這位郭小煉師是兩朝國師劉元靖真人的弟子,別看年紀不大卻法力高深,請他做法必定能夠成功!”

崔氏皺眉道:“表弟你也看到,府中如今有些拮据……”

郭弘急忙說道:“我與呂師兄情同手足,這次幫忙不要錢,只是池中若是撈起什麼東西,可否參詳一二?”

崔氏道:“那就一言為定,撈起來的東西便作為鍊師做法的報酬。”

郭弘問曹師道:“你看到哪裡有亮光?”

曹師道:“那是姨娘留給我的!”

郭弘道:“且撈上來再做計較,如果與我道門無關,便送給你如何?”

曹師想了想,點頭說道:“你可不能騙我!”

兩人拉勾說定下來。

崔氏讓找人下水打撈,一會兒侍女叫來一個矮子。

“左奎,你是府中水性最好的,下去看看,在於池塘左邊這一角好好找一下發亮的東西。”

“是,夫人。”

左奎和郭弘照面微微一愣,但馬上裝作不認識的樣子,他脫了衣服,只穿著一條鼻犢褲跳入水中,過了一會兒浮上來,手中舉著個東西。

等他游到岸邊,郭弘接過來一看,是一個用蠟密封的竹筒,上面綁著紅絨繩,繩袢上鑲了顆明珠,怪不得在水下會發光。

郭弘剝去封蠟,開啟竹筒,從裡邊倒出一卷絹帛,鋪在地上一看,是一幅地圖。

郭弘和呂煜對視一眼,說道:“曹師,我們要把這幅圖拓印下來然後再還給你可好?”

曹師點點頭,祝柅說道:“我要那個竹筒!”

郭弘笑著把竹筒遞給他,接著對崔氏說道:“作法需心誠才能溝通天地,要齋戒半日,我明日再來。”

左奎已經上岸,小聲說道:“水下有具屍體,已經泡爛了,看不出人樣!”

崔氏打發侍女僕人離開,對左奎道:“不要聲張,悄悄撈上來找個地方埋了。”

郭弘看到那具撈起的屍體,果然面目難辨。

崔氏把呂煜二人送出府,帶著兩個孩子回到屋內。

“你們還有什麼要跟為娘說?”她早看出兩人有所隱瞞便開口問道。

祝柅看了一眼哥哥,躊躇了一下說道:“我在後院大樹下挖到一樣東西。”他說完捅了捅兄長。

曹師不情願地從懷中拿出一塊藍色玉璋,遞給崔氏道:“就是這個。”

崔氏接過來仔細觀瞧,只見正面刻著兩個小字“玄玄”,再反過來看,上面都是從沒見過的奇異花紋。

這塊玉璋頂部有點殘缺,似乎是什麼人用刀子一點一點磨掉,斷口有不少劃痕。

崔氏心中奇怪,問道:“是在哪裡挖到的?”

曹師道:“就是鬧鬼的那顆樹!”

“你們倆個膽子不小,要是真觸怒女鬼把你們抓去怎麼是好?下次不可如此!記清楚了?”

“她是姨娘!”

“那也不行,鬼是不認識人的,她要吃人,你們不怕嗎?”

兩個孩子被繼母一嚇,臉都白了,急忙答應。

“這塊玉璋留在為

娘這裡,回頭給你們爹爹看一下是什麼來歷!”

崔氏沒收了藍玉璋,問了幾句便打發他們去玩,只是不許靠近後園大樹。她又對一旁剛拿錢回來的阿竇說道:“今日三郎、四郎如何?”

阿竇回答道:“三郎在廂房裡玩,四郎在吃奶,由奶孃和崔媽媽看著,都好著呢!”

崔氏松了口氣,這時外面看門的老僕魏叔進入庭院,站在廊下猶豫。

“有什麼事?”

“外面來了個人,說要見郎君,我問他半天,才說是認識一個叫阿劉的婦人,在縣衙見過府裡的人,回去就搬家,所以過來問問是不是府上的逃人?”

“來人叫什麼名字?”

“說是宮內的小使,叫李敬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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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弘和呂煜出了杜府,呂煜問道:“師弟剛才為何要對我打眼色?”

“我前日聽到一個傳聞,說會昌五年先帝曾經找到五塊玉器,據說關係到一座神仙府邸,後來宮中大亂,其中四塊不知所蹤,而剛才杜夫人說那幾個高僧中可能有當今皇帝,所以我以為水下發光的東西應該是一塊玉器,想不到猜錯了,但這地圖恐怕也有很大來歷,回去找雲師姐問一下是什麼地方。”

呂煜道:“那你先回去吧,我還要在大兄這裡吃晚飯,明日你過來替杜府做法,完事後咱們一起回去。”

郭弘道:“我安排在明日就是為了踩點,鬧鬼應該是有人暗中作怪,今晚需要進杜府查探一番才行。”

“要不要我喝完酒陪你去?”

郭弘沉吟:“到時靠酒鬼去抓鬼,要是認錯鬼怎麼辦?”

呂煜道:“不管你了,你現在去哪?”

“去西市轉轉,買點作法的東西,另外找個地方吃晚飯,順便把地圖拓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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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燕娘搬到了西市西南的崇化坊,左奎奉了崔氏之命跟著李敬超走,發現果然是去她家的方向,不禁暗暗著急。

她搬家後覺得日子恢復正常,想著遠離東面官員聚居區,除了每個月去萬年縣那邊收一下租金,就不再過去,這樣應該能夠安生一陣子。

誰知道剛搬過來才半日,左奎來讓她再搬家,說此處已經被杜牧知道,不久就可能會帶人上門。

劉燕娘嚇得六神無主,立即抱了小玄機躲到西市,正碰上郭弘,便讓紅蕊去雲玄素府上報訊。

不久雲玄素、王都都過來,雲玄素聽了燕娘所述情形,想了一下才說道:“那就去華陽觀吧,那裡應該還有屋出租,可以暫住一段時間。以後少出門,買菜買米都讓紅蕊去,她面生,戴個斗笠沒人認得。”

郭弘點點頭,也說道:“這叫燈下黑,華陽觀就在昇平坊隔壁,又是女道士觀,是個不錯的避禍之所。”

想來杜牧發現找不到人,也決想不到燕娘又搬回昇平坊附近。

燕娘雖然出來得比較急,但也拿了幾包常用的衣服,她剛搬到崇化坊,很多東西還打著包或者裝在箱子裡,沒來得及收拾,如今再次搬家反而方便了很多。

紅蕊已經返回住處,正收拾搬家。

“放心,如果有人跟著,我就打暈他!而且多半是左奎叔來查探,所以根本不用打。”

郭弘看著劉燕娘:左奎莫非動了什麼心思,不然怎麼會如此迴護她?

他搖搖頭,不願操這份閒心,如果兩人看對了眼,就是結成一對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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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是傍晚,郭弘正和燕娘、雲玄素她們分別,準備找地方吃晚飯,然後去夜探杜府,卻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焦鳳鳴!

他悄悄跟上去,走了一小段路,焦鳳鳴與師妹羅素素進入一家店鋪。

郭弘知道自己面容有點扎眼,他四下一看,突然發現一個和尚走入小巷,靈機一動跟了過去。

片刻之後,郭弘從小巷中出來,已經變成了一個面孔蒼老的和尚,跟義真十分相似。

那日從釋全義頭上抓來的面具正好派上用場。

他緩步在西市的街道上走著,聽到遠處酒肆中胡姬在唱李白的《少年遊》:“五陵年少金市東,銀鞍白馬度春風。落花踏進遊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西市又稱為金市,主要供給平民百姓,匯聚了西域和日本的客商,不遠處的開遠門,是絲綢之路的.asxs.。

這裡和東市格局相似,也被井字形道路分為九塊。

但由於引入了東西向的漕渠和南北向的永安渠,好幾條道路被劈為兩半靠橋樑相連。

渠水很寬,猶如河面,上面可以行船。

杜甫有詩《飲中八仙歌》贊曰:“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

郭弘見過焦鳳鳴與假義真過從甚密,於是計上心來,走到碼頭盤膝而坐,擋住了交通要道!

這裡旁邊就是堆運貨物的邸站,西域來的貨物透過水渠轉入渭水輸送各地,十分繁忙。

郭弘的出奇舉動當即引起圍觀,有行腳模樣的人上來,見他是和尚也不敢造次,合十求肯想把他請走。

隨後一個大食人過來,似乎很著急,指揮十幾個人上來想把郭弘趕

走,片刻之後這些人抱頭鼠竄狼狽逃走。

焦鳳鳴正好離開剛才進入的店面,見門前擁擠,峨眉微蹙對師妹道:“我們從邊上走。”

她師妹眼尖,看到郭弘便輕呼一聲說:“師姐,你看中間那個和尚,可是我們在嶽州救過的義真?”

“那個義真是假的……”青龍寺的事這幾日在長安瘋傳,焦鳳鳴已經聽說。

她想了想高聲叫道:“義真大師,請過來說話。”

郭弘等的就是她,緩緩起身,前方眾人讓開道路,雙方相見。

焦鳳鳴問道:“大師別來無恙?”

郭弘合十笑道:“老衲與女檀越素昧平生,你見到的是孽徒偽裝的吧。”他學過口技,聲音儘量模仿義真,不熟悉的人根本分辨不清。

焦鳳鳴道:“大師在青龍寺懲治弟子的事近日傳遍長安,晚輩也有耳聞,剛才不過是戲言相試罷了。”

“相逢便是有緣,老衲聽說孽徒在嶽州為非作歹,但都是一面之詞,近日特來尋女檀越,可否說說事情究竟如何?”

焦鳳鳴奇道:“既然大師並不知道門下弟子所作所為,又怎麼知道晚輩參與其中?”

郭弘微微一愣,這女子心思很細,想不到一下子就發現破綻,他淡然一笑說道:“此間人多耳雜,可否尋一僻靜處詳談?”

焦鳳鳴點頭,三人一起走入一間酒肆。

堂前胡姬漫舞,衣裙旋轉如同綻放的花朵,引得陣陣喝彩。

他們走上二樓,進入一間雅室。

“大師可有忌口?”

“不妨事,老衲修的是天竺古法,不食五葷,卻可以吃腥(肉食),喝酒也是不妨的。”

三人坐定點菜,等上完菜關上房門說話。

“大師可知剛才打的那個大食人是誰?”

郭弘聽了焦鳳鳴問話,笑道:“總不成隨便一個大食人都碰不得吧?”

“晚輩剛才聽旁觀的人說,這人是明教的信徒,他兄長據說是一位摩尼師,在西市這邊很有勢力。”

郭弘吃了一驚,問道:“明教?”

他當然聽說過明教,沒想到這裡也能碰到張無忌的前輩。

焦鳳鳴道:“大師就在長安,不會不知道明教吧?他們會昌毀佛前稱為摩尼教,先帝下旨拆毀天下摩尼寺,於是轉為密教,改稱明教。”

郭弘點頭道:“這個……老衲自然知道。”

焦鳳鳴嫣然一笑,又說道:“大師,咱們還是長話短說,免得那人糾集教徒前來報復。”

郭弘笑道:“些許蟊賊不足掛齒,女檀越方才說老衲應該不知嶽州之事,其實不然:孽徒逃回後斷了雙臂,哭號哀告求我救治,並把與衡山派交手的事說知,只是語焉不詳,其中提到過曾受女檀越恩惠才得以脫身。”

焦鳳鳴嘴角微微翹起,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說道:“那麼令徒嶽州所行之事大師可否知情?”

“這個自然,此間沒有外人,老衲出去對旁人可不會承認。”郭弘呵呵笑道。

“大師果然是痛快人,這本琉璃訣得自令徒,現在完璧歸趙。”焦鳳鳴覺得對方一定是為了修煉功法而來,索性搶先把那捲功法扔了過去。

郭弘一把接住,不禁大喜,想不到還有意外收穫。

他臉上的面具卻是神物,這笑容完全透了出來,焦鳳鳴看到更覺得自己所料不差,又繼續說道:“本派自有功法,與大師所在門派也有淵源,這琉璃功晚輩只是借鑑一二,也是想瞻仰一番那位曠古爍今的大德所留遺澤!”

郭弘不知所云,但面色不動。

焦鳳鳴接住說道:“聽說大師當日在青龍寺與衡山派的花臉小兒動手,技高一籌,得到一隻黃玉冊,可有此事?”

郭弘點頭道:“不錯。”

“大師可有意一同探秘?”焦鳳鳴拿起酒杯在手中轉著,似乎在思考怎麼措辭。

她見郭弘不語,便從袖子裡拿出一塊青玉珏,郭弘見了眼睛一亮,這東西上面也有小字,看背面正是那種不知來歷的神秘花紋。

焦鳳鳴把青玉珏收回袖中,問道:“不知大師所得黃玉冊可在身邊?”

“今日不曾帶在身上。”郭弘咳嗽一聲,說道:“恕我眼拙,女檀越的事物好像也有那種花紋,老衲一直不知道來歷,可否見告?”

焦鳳鳴笑道:“這也不算什麼大秘密,我這青玉珏與大師所得的黃玉冊都是先帝當年收集的五件寶物之一,背面是崑崙符,只有崑崙仙墟上找到的玉器才會有這種花紋,凡人工匠根本仿製不來!”

“崑崙仙墟!”郭弘心中暗驚,語氣不覺重了一點。

焦鳳鳴眉毛一挑,似乎感到有些詫異,問道:“那位大德曾與我祖母在崑崙一起得到玉真祖師遺澤,創出琉璃功無敵於世,大師難道忘了?”

郭弘咳嗽兩聲,說道:“老衲自然知道,只是沒想到這花紋就是崑崙符!”

焦鳳鳴這才釋然,點頭道:“此符乃是道門秘傳,一般道人尚且不知,佛門中更不用說了。不知剛才晚輩的提議大師以為如何?”

郭弘點頭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女檀越要去探秘,老衲自當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