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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強娶

盧小閒細細觀瞧,都是盧懷慎自己寫的。字跡鏗鏘有力,氣勢磅礴,看得出來盧懷慎的書法,功底相當深厚。

書法是範陽盧氏家傳之學,盧氏一門有不少書法大師。盧氏書法在魏晉已經聲名遠播,盧志善書素法鍾繇,其子盧諶也是著名的書法家。

“家中簡陋,望盧公子莫要嫌棄!”見盧小閒在觀賞書法,而盧若良已經坐在桌前,盧懷慎擔心再發生剛才的那一幕,趕緊向盧小閒打著哈哈道,“快快請坐!”

盧小閒當然不會駁了盧懷慎的面子,依言坐定。

盧懷慎親自為二人斟了茶。

盧小閒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不由點頭道:“好茶!”

盧懷慎汗顏道:“公子謬讚了,我家可沒有什麼好茶,這茶是從南市買來的劣茶,五十文一斤!”

盧懷慎果然是君子,有什麼便說什麼,五十文一斤的茶葉當然稱不上是好茶了。

“那倒未必!”盧小閒搖搖頭,我聽過一副對聯,上聯為‘品茶品人,茶品人品’,下聯為‘聽琴聽曲,琴藝曲藝’,橫批‘何其雅緻’。這茶品與人品,兩品並一品,就是上上品!”

盧小閒話中有話,盧若良眉頭微皺,卻說不出什麼來。他本以為盧小閒只是盧家一個普通的年輕人,現在看來這個年輕人並不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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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起來,從盧若良與盧懷慎的言語中,盧小閒大致瞭解了範陽盧氏目前的現狀。

範陽盧氏分為南祖和北祖,北祖又分為第一房、第二房、第三房和第四房。

一個家族大致分為族、房和家三層。族是同姓同源,凡血統有關係的都是同族之人。房是指族的分支,如親房、本房、近房、遠房等。家是指每房的各自所組建的家庭。

盧氏家族各個分支獨成體系,形成相對獨立的家族。家族中,同輩人的兄弟各自娶妻生兒育女,又形成不同的小分支,這樣的小分支就是房族,包含在家族之中。

盧若良屬於是北祖第一房,現任盧家的家主。

盧懷慎則出身於範陽盧氏北祖第三房,由於輩分比較小,所以要稱呼盧若良堂叔祖,稱呼盧小閒堂叔。當然,這個叔祖和堂叔都不是親的,已經隔了很多輩。

聊了一會,盧小閒清了清嗓子,笑嘻嘻瞅著盧懷慎:“盧大人,既然一筆寫不出兩個盧字,那咱也不用兜圈子了,有什麼事情儘管直說好了!”

從盧懷慎與盧若良二人表情和語氣中,盧小閒聽出來了,他們肯定是有求於自己,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尤其是盧若良,既想擺架子,又想放低身段,那種糾結溢於言表,讓盧小閒忍俊不禁。

見盧小閒如此直截了當,盧懷慎瞅了一眼盧若良,忍不住嘆了口氣:“不瞞盧公子,盧某與叔祖的確有事相求!”

“說來聽聽!”盧小閒不動聲色道。

盧懷慎將事情的原委,向盧小閒一一道來。

原來,來俊臣要迎娶

盧若良的嫡女,指名讓盧若良從范陽趕到洛陽,商議嫁女之事。

“五姓”士族嫁女兒,講究的是門當戶對。來俊臣此舉,明擺著是要強娶。

來俊臣無賴出身,善於告密,因得到武則天信任才手握大權。他強娶盧氏女,當然不是為了聯姻高門巨族以博取聲望,而是對五姓氏族的不屑。同時,也是對五姓家族所崇尚的道德禮教的蔑視。

來俊臣這種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讓所有人都難以應對,也讓盧若良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如果嫁,肯定辱沒了門風,盧氏將在各大家族中無顏立足。

按門第通婚是五姓七望家族的規矩,透過聯姻以維繫世家的體面。違背這個規則,很可能讓整個盧氏家族都會陷入到無休止的嘲諷和指責中去。

如果不嫁,得罪手握大權的當道豺狼,下場可想而知。

像來俊臣這樣毫無根底的角色,最是沒有底線,動輒破家滅族,是舉朝畏懼的酷吏,不亞於閻羅王一般的存在,範陽盧氏雖然地位崇高,畢竟是就社會聲望而言,這種虛頭巴腦的影響力在來俊臣揮舞的大棒面前,脆弱之極。在來俊臣的手中,一人被訟,百人滿獄的例子比比皆是,範陽盧氏將為遭遇滅頂之災。

瞅了一眼滿臉期翼的盧若良,盧小閒向愁眉苦臉的盧懷慎問道:“盧大人,你是吏部的員外郎,你去找來俊臣說項,說不定他會賣你個面子的!”

盧懷慎苦笑道:“說實話,為了盧氏家族的顏面,我還真豁出去老臉求了來俊臣,可被他一口回絕了。他放話說,盧氏若敢不嫁後果自負。他還說,此事也是經陛下同意了的,讓盧家好好掂量掂量!”

盧小閒可以想象到,這種毫不遮掩的威脅,來俊臣是可以做出來的。

來俊臣之所以敢做這一打破常規之舉,肯定得到武則天的首肯。武則天是寒族出身的女皇帝,打壓關隴集團和山東士族,抬升寒族的地位,是她一貫的策略。

在這件事情上,武則天心裡的秤砣偏向哪一邊,不言自明。

盧小閒點了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問道:“那你怎麼會找我呢?”

“我這也是病急亂投醫,去找了崔侍郎,求他出主意!崔侍郎向我推薦的盧公子!”

盧小閒恍然大悟,原來是崔湜搞的鬼。看來自己交友不慎,遇人不淑,一不小心便被崔湜給出賣了。

盧小閒苦笑道:“盧大人是吏部的員外郎,出面尚且不管用,我一介布衣就要不行了!你還是去求崔侍郎吧!”

“崔侍郎也幫不了我,他說了,解決這個天大的麻煩,偌大的洛陽城只有一個人能做到,那就是盧公子您!”

盧小閒心中不由狠狠鄙視起崔湜了:這到底是抬舉我呢,還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呢?

見盧小閒不再言語,一旁的盧若良實在忍不住了,問道:“你到底能不能解決?倒是給句話呀!”

說實話,盧若良對盧小閒並不看好。正如

盧小閒自己所說,他只是一介布衣,來俊臣怎麼會聽他的?

但崔湜是何許人,堂堂的吏部侍郎,既然能推薦盧小閒,說明盧小閒並非等閒之輩。

盧懷慎說了這麼久,但盧小閒總是不置可否,盧若良焉能不著急。

盧小閒瞅了一眼盧若良,慢騰騰道:“我當然能解決了!”

盧若良大喜,還沒來得及說話,卻又聽到盧小閒的下一句話:“但我卻不想趟這趟渾水!”

笑容突然凝固顧盧若良的臉上,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傻傻的問:“為什麼?”

盧小閒反問:“你能給我一個非做不可的理由嗎?”

“你是盧氏子嗣,盧家有難你難道要袖手旁觀嗎?”盧若良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盧氏子嗣?”盧小閒冷哼一聲,“盧家有難,就想起我是盧氏子嗣了?我問你,當初我祖父獲罪流放,盧家做了什麼,是不是袖手旁觀?我父親母親慘死在嶺南,盧家做了什麼,是不是袖手旁觀?我從小便被罰作官奴,盧家又做了什麼,是不是袖手旁觀?”

盧小閒一連串的問話,像一支支利箭射向盧若良,讓他啞口無言。

盧小閒的祖父,與盧若良的父親是親兄弟。

盧小閒的祖父是嫡長子,盧氏北房第一房他們這一支的家主,原本由他擔任家主。後來,盧小閒的祖父獲罪流放,家主便由嫡次子也就是盧若良的父親繼任了。

盧小閒沒有說錯,祖父被發配之後,盧氏族人再沒有一個人關注過他們一家人,基本上任他們自生自滅了。現在,他憑什麼去幫盧氏族人呢?

盧懷慎當然知道盧小閒心中的不滿,但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趕忙起身,向盧小閒深深一躬身,再施大禮道:“懷慎代表盧氏向堂叔賠罪了,還請堂叔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不計前謙,拯救盧氏於水火之中!”

盧懷慎一大把年齡了,卻喊盧小閒堂叔,語氣真誠,言辭懇切,就差跪地求他了,盧小閒不由有些心軟。

他趕緊去扶盧懷慎,誰知老頭卻很是固執,眼含淚水道:“堂叔若不答應,懷慎便不起來!”

範陽盧氏屹立數百年不倒,除了族中子弟的傑出之外,家族利益至上的理念深深根植在每個人的心中,這也是不可或缺的。

盧懷慎便是一個鮮活的例子。

瞅著激動不已的盧懷慎,再看看呆若木雞的盧若良,盧小閒終於應允了:“好吧,我答應你,你趕緊起來吧!”

盧懷慎欣喜若狂,直起身來,眼淚“啪嗒啪嗒”掉了下來。

雖然答應了盧懷慎,但盧小閒卻沒打算放過盧若良,他話音一轉道:“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盧懷慎與盧若良俱是一愣,齊齊把目光看向盧小閒。

“什麼條件?”盧懷慎緊張的問。

“我要讓他……”盧小閒指著盧若良,一字一頓的說,“把盧家家主的位置讓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