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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七章 屍體

午時陽光充足,但透過窗簾,所剩便十分有限了。成嬌與海叔兩人小心翼翼地上樓,每走一步,都似驚險萬分。然而樓上卻空空如也,安靜得幾乎令人窒息,只有那散落滿地的簾珠,證明盧小閒並沒有說謊。

二人雙雙籲了口氣,成嬌還劍歸鞘,拉開前後的窗簾,陽光照射進來,那種陰森、壓抑的感覺立刻蕩然無存。

海叔見盧小閒上來,朝他點點頭,徑自走了出去。

盧小閒走過來道:“若非你放下窗簾,樓內光線昏暗,我也不會把他當成是你。”

成嬌淡淡地道:“我又不是孤魂野鬼,大白天的遮窗簾幹什麼?”

盧小閒一凜,狐疑道:“不是你,便只能是他了,莫非還真是個見不得光的鬼?”

想起那張令人作嘔的臉,盧小閒仍心有餘悸。

“他要殺的人是我,只是你先一步闖來,倒讓你替我受難了。”

成嬌不無歉意地道,在水盆裡浸溼一條毛巾,遞給盧小閒,“把傷口擦乾淨,我找些金創藥,幫你敷上。”

盧小閒正在沉思之中,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成嬌嘆口氣,把毛巾搭在他肩上,說道:“我看還是算了吧,這件案子本就充滿詭異,再查下去,我怕咱倆都會遭遇不測。”

盧小閒瞳孔收縮,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道:“不管是人是鬼,都不能讓他繼續害人了,事到如今,我非管不可。”

成嬌睫毛忽閃,不知想著什麼,幽幽地說道:“你又不是鍾馗。”

盧小閒笑道:“鬼怕惡人,我未必不如鍾馗。”

說到這裡,盧小閒像變魔術一般托出一頂花環,向成嬌頭上戴去。

成嬌目光中閃現歡喜之意,順從地揚起臉,一串淡白色的小花覆滿額頭,她美麗的臉龐頓時變得奇異非凡。

從她閨閣旁邊種著桂樹,便可知她對這種花的喜愛程度。

盧小閒見她含羞帶俏,似醉還醒,嬌美不可方物,不禁心神一蕩,握住她柔軟的小手,讚道:“真香!”

成嬌猛吃一驚,抽手便向盧小閒搧去,怒道:“你……你別以為替我受難,便可輕薄於我。”

盧小閒這回早有準備,笑著躲開道:“好,咱們兩清了。現在談正經事,你見崔文利的結果如何?”

成嬌平復一下混亂的心緒,道:“我找你正是為此,長寧公主遇害,肖成有失職之嫌,故而未由侯府安排厚葬,而是屍體交還其家人,帶回老家去了。”

盧小閒聞言大為洩氣,盤算著再想為肖成驗屍,已經千難萬難,所幸與肖成一道離奇斃命的,還有京兆尹府的四名獄卒,只好讓找周賢問一下了,總不至於沒一個葬在長安附近的吧?

想到這兒,盧小閒安慰她道:“沒關係,我再想別的辦法,辛苦你了。”

成嬌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直到盧小閒踏上樓梯,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叮囑道:“你多加小心,晚上睡覺的時候,記住閂門。”

盧小閒回頭一

笑:“知道了,你也照顧好自己。”

暮色籠罩下的醉春閣一片輝煌,姑娘、夥計們各忙各的,與往常沒什麼兩樣,他們並不知道盧小閒今天的驚險遭遇,更不知道繁華背後,潛流暗湧,這個充滿歡笑的地方,正悄然陷入到一場可怕的噩夢之中。

盧小閒吃過晚飯,回房休息,推開門,卻見海叔正等著他呢。

“姑爺,今日到底是怎麼回事?”海叔關切地問道。

盧小閒把遭遇述說一遍。

海叔出於對盧小閒安全的考慮,咋舌道:“人好惹,鬼可不好惹,要不把島主也叫來,讓他暗中保護姑爺吧?”

盧小閒尋思半晌,沉吟道:“如果今天那個傢伙便是兇犯,他的易容本領當十分高明,尤其厲害的是,他能模仿女人的聲音。還有,有人曾看見裴鳳遊蕩,崔文利更近距離接觸過她,都說她的穿著打扮,甚至佩戴的飾物,都與下葬時的裴鳳一模一樣,莫非兇手進過乾陵,盜出了這些東西?”

說到這裡盧小閒頓了一頓,猛地抬頭道:“海叔,看來我們得進入皇陵一趟了!”

海叔大吃一驚:“姑爺,進皇陵幹什麼?”

盧小閒道:“當然是尋找線索了,難道是進去捉迷藏?”

月亮從樹梢到中天,醉春閣從熱鬧到冷清,唯有那夏夜的鳴蟬,仍在喧囂不止。熟睡中的盧小閒神態安詳,暫時告別了塵世間的煩惱和算計,他並不知道,一場危險正悄然迫近。

那是一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從撥開門閂,到站在床前,他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看一眼鼾聲如雷的盧小閒,他臉上露出陰鷙的笑意,緩緩舉刀,猛劈下去。

不料一旁突然伸出隻手來,托住他持刀的手腕,不用問肯定是海叔。

黑衣人驚慌失措,一刀回砍向海叔。海叔側頭避開,右手壓住刀身,左手在他肩頭重重一擊。黑衣人悶哼一聲,只得撒手棄刀,雙腳在地上一蹬,滑開一丈多遠,翻身上了窗臺。

海叔豈肯容他走脫,合身一撲,抓住他雙腿,便要拉下來。黑衣人一俯身,忽然發出如野獸般的哀嚎,轉過頭,張口咬向海叔脖頸。

海叔大駭,急忙伸手卡住他喉嚨,雙臂伸直,令他近身不得。黑衣人如瘋似癲,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不能將海叔生生吞了。海叔剛要加力,卻見黑衣人脖子一軟,窒息而亡。

海叔將他的屍體丟在地上,擦了擦冷汗。

盧小閒已經被驚醒,他走過來驚魂未定地向屍體臉上瞧去,赫然發現,額頭竟多出兩個殷紅的血點。

海叔衝到窗前,舉目四顧,花園裡靜悄悄的,連個鬼影也沒有,只得悻悻而返。

盧小閒在黑衣人身上摸了一遍,什麼也沒有。他沉吟半晌,心念忽地一動,想起了什麼。於是,便讓海叔提著黑衣人的屍體跟進著自己,快步來到成嬌的閣樓下,撿起一枚石子,“啪”地打在窗戶上。

不多時,窗戶開了,成嬌探頭張望,見是盧小閒作怪,便寒著臉

道:“你有毛病?”

盧小閒笑道:“是呀,所以來找你治治嘛。”

成嬌柳眉一豎,猛然瞥見地上還有一具屍體,不由得大吃一驚,“噔噔噔”地跑下來,開啟樓門。她身穿寢衣,睡意矇矓地站在門前,就像一株盛開在夏夜的小花。

盧小閒見她完好無事,松了口氣,讓海叔把屍體拖進樓內,搓搓手道:“我又遭襲擊了!虧得你提醒,我閂了房門,他撥門閂的手段雖然高明,卻沒能逃過他的耳朵。”

說到這裡,盧小閒指了指海叔。

成嬌不敢瞧那屍體,目光落在盧小閒臉上,“在你房中?”

盧小閒點頭道:“本可以抓個活口,沒想到他還有同夥躲在外面,用暗器將他射殺了。”

“他們居然在醉春閣為所欲為?這……這太可怕了!”成嬌驚愕莫名。

盧小閒面色凝重地道:“醉春閣內,也許藏著奸細。”

“不會吧?”成嬌秀眉微皺,“這裡的夥計大都追隨我爹多年,而且,他們也不會武功。”

盧小閒嘆道:“但願如此,不過你還是提防些好。”

成嬌點頭道:“嗯,我暗中查一查。”

盧小閒瞥一眼那屍體,畫符上的兩個小孔又浮現腦海:“明天我們去刑部,再看看肖成和獄卒的那張畫符,順便請刑部的人驗一下這具屍體。”

成嬌正要應允,見他轉身舉步,急道:“哎,把屍體帶走。”

盧小閒搖頭晃腦道:“前面人雜,扛著一具屍體,還不失驚打怪?沒準又生出什麼謠言,影響了醉春閣的生意,我可擔當不起。”

斜眼瞟著成嬌,心中暗笑,莫說她一個小姑娘,便換成自己,留一具屍體在身邊,這一夜也休想閤眼了。

“要不,我留下陪你吧?”盧小閒壞笑著提議。

成嬌臉上一紅,啐道:“誰用你陪?”

死人固然可怕,活人卻也可畏,把盧小閒留在自己的香閨過夜,若傳出去,那真不用活了。

眼看盧小閒一路大笑著,已走出很遠,成嬌心中一慌,叫道:“等等我!”

成嬌掩好樓門,快步追了上去。

盧小閒呵呵笑道:“你不準我陪你,卻是要來陪我嗎?”

成嬌“哼”一聲道:“醉春閣都是我的,你擔心我沒地方住?”

說話間,二人進了後門。

客人剛剛散盡,夥計們正在拾掇殘局,瞧見二人,俱都驚訝得目瞪口呆。

深更半夜,成嬌穿著寢衣,烏雲散亂,慌慌張張地和盧小閒一道出現,難免惹人胡思亂想。

看夥計們的眼神,她便即明白,一時羞窘難當,雙頰紅得火炭也似,一邊匆匆上樓,一邊低聲責怪道:“都是你不好,教他們在背後笑我。”

盧小閒聳聳肩:“嘴在人家身上長著,人家想怎麼說,你還能堵得住人家的嘴?”

成嬌在盧小閒隔壁睡了半宿,次日一早,兩人與海叔帶著屍體來到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