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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回 神秘的洞府

那人雙手緩緩向兩側分開,口中輕吐個“開”字,那道溝壑竟吱吱呀呀分離開來,露出一道向下的石階,深幽漆黑著實詭異。

“走罷。”那人輕聲道,手中託著一枚渾圓的珠子,昏黃的光暈籠上他的周身,他先行走下石階,身後眾人依次跟隨,直到所有人皆進入石階,那人將珠子嵌入斑駁牆壁中的一處凹陷中,雙手重重一拍,那道溝壑再度合攏起來,而寒潭泛起星芒點點,潭水漾起層層水花,覆蓋住整片譚底。

原以為此處是位於深潭之下的空間,誰想一路兜兜轉轉,竟走到了不越山脈的山腹之中。

山腹裡掏出極大的一個廳堂,而牆壁上鏤一隻巨大的藍色神獸,此番空青看的清楚,那的的確確是一隻上古水麒麟。

他在廳堂走了一圈兒,這處廳堂位於正中,而其他房舍皆按八卦排列,不禁默默良久,方才從不越山脈中一路行來,經過蘇子說所指的幾處禁制之時,他暗自留了心思,那幾處極厲害的禁制乃是妖法所設。而這整座不越山脈的護山陣法隱約竟是西狩之陣,陣眼便恰好位於這巨大的廳堂之下,他更是生了疑,這西狩之陣乃是水麒麟一族的秘法,絕無可能流落到人族手中,更非人族之力能夠布的出。

蘇子命人將文元安頓好,見他仍昏昏沉沉的,臉色也不大好,生怕耗費了這千般籌謀萬般功夫,卻救回來個半死不活的廢人,不禁焦灼萬分:“文元為何還沒醒過來,你不是說他的傷不礙事麼。”

空青按下對此地的千般狐疑心思,輕輕搖頭道:“是不妨事的,我方才切了個脈,三哥傷的並不重,再喂些藥下去,大約明日便會醒了。”

“那麼你的傷勢如何了,我看曲天雄設下的結界反噬頗為厲害,你也傷著了一二,可要緊麼。”蘇子望著他心口處的斑斑血跡,心下是有些疑惑的,空青能夠破了上二十二陣,那麼修為必定極高,怎會被騰蛇尾巴掃了一下,便會傷的這樣重,莫不是裝的罷,可裝傷裝病也不該是在自己面前裝,要裝也該去姑娘面前裝才對。

空青按了按心口,輕咳了數聲,氣息衰弱道:“我還好,只不過是一些皮肉傷,調息數日也便無妨了。”

蘇子抬了抬下巴,示意空青伸手,他兩指搭在空青腕間,略一沉思道:“脈象還好,並無旁的不妥,不過騰蛇一族向來陰毒,大意不得,我斟酌個方子,你調理兩日罷。”

空青微怔,他原也沒受甚麼大不了的傷,多半都是裝出來的,聽得此言,他一時啞然,張口結舌不知該如何應對,默默在心中一嘆,說一個謊要用十個謊來圓,自己向來口齒不甚伶俐,更是做不來圓謊這種事,他再度一嘆,說謊果然也是需要天賦的。

默然良久,空青終於沒能找到圓謊的說法,也沒找到不喝藥的藉口,他想到落葵,沒能親眼看著她平安回去,總是心下難安,這才轉了話頭:“已經這麼晚了,不知道落葵平安回去了沒有,不會有甚麼事耽擱了,我還是進城尋一尋她罷。”

“只是赴個宮宴,又有杜衡與影衛護著她,不會有事的,你放心便是,咱們剛剛搶了文元回來,正是風口浪尖兒上,還是莫要貿然出去的好,若是救了他,又折了你,你還得欠我們個人情兒。”蘇子不急不躁,徐徐取了火摺子引燃炭盆,在長嘴雙福銅壺中放好了茶與水,置於火上慢慢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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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寂靜,彷彿歲月也在這一刻停住,空青無法,也只好望住那壺嘴處升騰起的嫋嫋熱氣,暗自琢磨心事,他想了無數種落葵與水麒麟一族的關係,只覺千頭萬緒難以理清,實在是頭疼不已。

“空青,空青,想甚麼呢你,這可是從落葵那偷來的邊茶,世間難見的珍品,你不嚐嚐麼。”蘇子一連聲的叫了空青幾次,他才回了神兒,接過蘇子手中的茶,心不在焉的的抿了一口,也品不出個好壞來。

蘇子瞧他一臉的魂不守舍,笑著打趣:“看來蒼龍世家裡人心簡單的很吶。”

空青詫異抬頭:“甚麼。”

蘇子的笑意朦朧,藏著千絲萬縷的輕愁:“若非人心簡單,你又怎會喜怒形於色,毫不掩飾情緒呢。”

茶香繚繞,略帶清苦,空青又抿了口茶,陡然驚覺,從過去到如今,落葵都偏愛這種略帶清苦,沒有回甘的茶,都說愛食甜食是因心裡苦,才吃些甜食來彌補,那麼愛喝苦茶又是何故,他抿了又抿,只覺滿口苦澀,難以下嚥,不禁問道:“落葵為何素來愛喝苦茶。”

蘇子撥弄著青瓷蓋碗,薄脆的瓷片相碰,輕靈之聲悠遠悠長,他清矍的身子微動,俊美的眸中隱有水波,轉瞬即逝,揚眸笑道:“她素來吃得多,怕長胖,喝些苦茶能少長些肉。”

空青悵然若失的淺淺一笑,這顯然是笑談,大約是她心裡苦,苦茶喝下去,也能回甘罷。他眸光閃動,想起一個令他無限神往的人來:“我這一路行來,最神往的是茯血派的前任掌教大人蘇凌泉,世人將他與正陽道天一宗的太上長老雲軸子並稱凌雲二仙,也有人瘋傳他是個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最是桀驁不馴,風流成性,還說他口齒狠毒,單靠一張利嘴就能罵死那些心智不堅之人,又說他心狠手辣最是記仇,仗著修為高深世間難逢敵手,動輒就滅人滿門,不知有多少正陽道中人死在了他的手中,更有人說當年他放棄掌教之位,脫離茯血,叛出嗜血道,新仇舊恨齊下,這才引來了嗜血道與正陽道的不死不休的追殺。”

蘇子不語,只輕輕吹開杯中的浮沫,啜了口茶,這廳堂中的石桌石凳觸手冰涼,薄脆的青瓷蓋碗與冷硬的石桌相碰,是清脆而又冷薄的響聲,益發悠長,餘音迴響。

空青幽幽長嘆,像是感懷自身,又像是感懷他人:“可我倒十分羨慕蘇凌泉的瀟灑肆意,他愛恨看的透徹,是非辯的分明,雖狠辣卻不濫殺,太白山下天一宗旁為愛一反,他反的驚天動地,此事若換做是我,只怕,只怕。”他低聲喃喃,終於低不可聞。

蘇子眸光輕愁,棄了那盞茶,反手抄過一罈雪魄酒,一口氣灌了個乾淨,笑中帶痛:“可他還是輸了。”

空青難得的放聲狂笑一回:“輸了又如何,至少搏過一回。”他摩挲著手中猶溫的杯盞,垂眸低語,似有無盡哀愁不散:“總好過我,連搏一回的勇氣都沒有。”

蘇子瞧著他,眸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兒,遞了壇酒過去,輕輕颯然一笑:“旁人的輸贏與咱們何干,來,喝酒,一醉解千愁。”

那酒果然是好酒,幽香中別有冷冽之意,入口辛辣入喉回甘,冷意緩緩下行,最後在胸中燃起一把烈焰,讓人忍不住心痛,亦忍不住嘶吼。

空青有些不解,方才提及蘇凌泉時,他分明從蘇子眸中瞧出了蕭索和濃得化不開的愁緒,雖只轉瞬而逝,他卻仍看的十分清楚。他原以為蘇子會說些甚麼,畢竟蘇凌泉的名頭這樣大,蘇子身為嗜血道中人,絕不可能未曾聽過,可他卻甚麼都沒說,像是真的從未聽過此人,那麼便是蘇子打心眼兒裡不願提及此人,他與蘇凌泉若非有仇,便是故舊。按下滿腹心思,他緩緩起身,仔細打量了一番四圍:“蘇子,此地便是騏麟觀麼。”

蘇子環顧四圍,得意洋洋的笑道:“正是,此處如何,闊氣罷。”

“的確不凡,可比水家可闊氣多了。”空青仔細打量著四圍,蹙眉疑惑道:“傳聞裡的騏麟觀神秘的緊,可現下看來,為何會如此冷清。”

蘇子飲了口酒,笑的合不攏嘴:“這觀裡經年累月都是如此冷清,你不知道,他們的觀主嘴又饞,手又懶,是天底下難尋的腌臢潑皮貨,好好的一個觀,愣是叫他給糟蹋的快成要飯花子窩了,依我看,這騏麟觀乾脆舉觀投奔丐幫得了。”

空青亦是笑的直打跌,但心裡明白,蘇子只是說笑而已,能以一己之力撐起神秘的偌大道觀,且在亂世中持身中正,是頗為不易的,這觀主絕不像蘇子說的那般不堪。他微微頷首:“這騏麟觀的觀主是。”他欲言又止,知道這話不該問,卻又忍不住想問。

蘇子微微一笑,笑容桀驁:“騏麟觀的觀主乃是我義父座下二弟子。”

空青登時怔住了,他早知道蘇子的義父是落葵的生父,那麼,那麼落葵豈不是騏麟觀觀主的小師妹了,他著實沒有想到落葵與騏麟觀竟是這樣的關係,難怪她能隨意進出此地,隨意呼叫人手,師兄照應師妹,原本便是天經地義之事,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他忍不住繼續追問:“那,那敢問你的義父名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