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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回 萬事俱備,只差解藥

聽得此言,蘇凌泉飛身而起,如一道驚鴻掠過竹海,隨即一枚竹葉飛快掠過無塵的脖頸,留下深深的血痕,他心頭一涼,只聽得遠遠的有輕笑傳來:“你可記著今日此言,本座,會一直盯著你的。”

餘音嫋嫋,在竹海上空盤旋,和著嘩嘩作響的竹聲,那人分明已經走的極遠,可聲音卻仍在耳畔,猶如黃泉來音,十分可怖。

無塵長長籲了口氣,腿腳發軟有些挪不動步子,一轉身就望見村民所住的村中一隅,眸中狠厲之色一閃而過,只想抬手毀了那處,以解心頭之恨,可垂眸卻見自己被一劍斬斷的左手,再一抹脖頸上潺潺流出的血,頓時心下一慌,手忙腳亂的收了法訣,飛身回了分壇。

隨後,廬陵城傳出訊息,嗜血道大魔頭蘇凌泉再度現世,一舉重創了萬毒宗廬陵分壇,還凶神惡煞的剁下了靈犀無塵的左手,至於剁下來是喂了狗還是喂了狼,卻不得而知了,總之此事是大魔頭蘇凌泉對正陽道犯下的又一血案。

此事一出,正陽道有人拉起討伐魔頭的大旗,想要藉著萬毒宗之事,再行圍剿蘇凌泉,誰料大旗拉了起來,卻是孤零零的無人響應,連吃了如此一個大虧的萬毒宗,都變成了個啞巴,只是跳腳怒罵了幾句,便偃旗息鼓了。

只是此事雖然不了了之,但最終引出了另一樁震驚江湖的血案,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盡數扣到了蘇凌泉的頭上。

這些自然是後話,就在蘇凌泉在廬陵攪起血雨腥風之時,落葵與江蘺卻在梁州百般焦急,千般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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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城地處邊陲,春夏少雨,秋冬乾旱,老天爺一連數月不賞一滴雨更是尋常,山川田地並青石板路都乾涸的能憑空燃起一把火,入目皆是乾裂的縫隙,撲面嗆人的輕塵。這城中唯一的一條河流,水淺的剛剛能淹沒河床,而河面上凍了結結實實的一層冰,有人在上頭小心翼翼的鑿開厚冰,取水撈魚。

凍冰之下,淺淺的河水潺潺流動,從城外蜿蜒到城內,最後再東流出城。

一群鯉魚在河中來回遊弋,其中鯉魚擺了擺泛著銀光的魚尾,遊到一處河底亂石堆旁,張開魚嘴吐出一枚藍汪汪的圓珠,珠子咕嚕嚕滾進亂石堆裡,藍芒一閃,頃刻間便不見了蹤影,鯉魚隨之擺了擺魚尾,如常遊開了。

黑漆漆的河床之下,開了一道淺淺的溝壑,泛著銀光的鵝卵石嵌在溝壑內壁上,觸手如同寒冰一般光滑冰涼。

圓珠中裹著一汪深藍色的水,咕嚕嚕在溝壑內滾動,那團藍芒看似緩慢實則極快,不多時,便滾過深幽盤旋的長長溝壑,從黑漆漆的地下滾落明亮之處,輕輕落到一片渾圓的荷葉上,那荷葉翠綠,在水中盈盈,這寒冬時節竟能見到一片綠葉,著實難得。

這一池深潭碧水冒著滾滾白色煙霧,池水並沒有半點凝結成冰的跡象,伸手一拂,點點水滴觸手生溫,沒有半點冰冷寒涼,此地

竟然是罕見的地熱之處,也難怪荷葉青翠如昔。

凝碧的荷葉在池中密密匝匝,遮蔽了半池碧水,那枚圓珠落在荷葉上,荷葉隨之輕輕晃了晃,向一側傾斜而去,旋即圓珠滴溜溜打了個轉兒,從這片荷葉上滑落到另一片荷葉上,最後滑落到在荷葉邊悠悠晃動的圓盤中。

圓盤頓時隨波浮動,打著旋流到池邊。

池邊早已落下一隻巴掌大小的青鳥,眼眸轉動,垂首一銜,將圓珠銜在了口中,咕嚕一聲,吞入了腹中。隨後青鳥周身的青光一斂,噗噗扇動雙翅,化作一隻尋常耐冬的鳥雀沖天而去。

這鳥雀在半空中打了個轉兒,最後向東飛去,落到了一戶人家庭院的角落中,隨後鳥嘴在雕花青磚上啄了三下。

被青鳥啄過那塊尋常雕花青磚轉瞬輕輕挪動,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青鳥張口一吐,將圓珠吐了進去。隨後周身青光一斂,重新化為一隻尋常的鳥雀,在庭院中閒庭信步的逛起來。

圓珠頓時落進青磚之下的一根空心翠竹,在翠竹腹中滾滾滑落,落到密室中的一盞青鳥油燈中,隨後,密室中的銅鈴叮鈴鈴響了三聲。

有人鑽進密室,疾步上前檢視,只見圓珠在油燈中已經化為一頁薄紙,來人仔細看了一遍,登時臉色微變,隨後將薄紙疊的齊齊整整塞入袖中。輕快的穿過迴廊,出了垂花門,進入一家典當鋪子的後門,將紙遞給了在櫃檯前正在扒拉算盤珠子的川穹,輕聲道:“掌櫃的,廬陵的貨快到了,掌櫃的不去驗驗貨麼。”

川穹接過薄紙,仔仔細細看了一眼,驀然沉了臉色,點頭道:“好,我去後頭拿銀票,你盯著櫃檯。”

這一處川記當鋪,是梁州城中最大的典當鋪子,這鋪子緊挨著川穹的宅子,從鋪子後門出去,穿過一道狹長的甬道,便是川穹家宅的後門。

川穹一路急行,穿過九曲迴廊,入目便是一個早已荷葉枯敗的荷花池,和靜立在池邊餵魚的落葵。

此時的落葵睡了綿長的一覺,這一覺是她顛沛流離這麼些日子後,睡的最安穩最踏實的一覺,醒來後精神奕奕。在香柏木雕花浴桶裡好好泡了泡,挽著垂鬟分肖髻,只斜簪了那枚素銀簪子,換上了月白色繡花小襖,配一條白底青花百褶裙,瞧著格外清爽。

川穹忙疾步上前,將紙遞給落葵,輕聲道:“主子,廬陵出事了。”

落葵頓時將手裡的魚食撒到池中,引得魚群越水而出,她拍了拍手,接過薄紙,揚眸:“怎麼了。”

川穹瞧了瞧左右,欲言又止。

落葵知道分堂中驀然多了個外人,還是個正陽道之人,川穹忌憚不已,她目及遠處,輕笑道:“江蘺還在前頭睡著呢,說罷。”

川穹松了口氣,輕聲道:“萬毒宗廬陵分壇遇襲,損傷慘重,代堂主無塵重傷,左手被砍下來了。”

落葵邊聽邊看,撲哧一笑:“這蘇子,救人就救人唄

,幹嘛要毀了人家的分壇,剁了人家的手,這下可好了,夠斑蝥心疼一陣子的了。“

川穹亦是搖頭笑道:“蘇將軍久未大開殺戒了,怕是此番殺得盡興,沒能及時收住手罷,無塵也定然認出蘇將軍了,怕是不妙,主子看,此事該怎麼辦。”

乾燥寡淡的風穿過空落落的枝頭,搖動枯敗的枝頭撲簌簌響個不停,這世上從來都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躲是躲不過去的,既然躲不過去,那便迎頭對上。

落葵從不是隨意惹事之人,但事來了她也絕不怯懦躲閃,她定睛瞧著爭搶魚食的群魚,低聲道:“此事瞞不住,也不必瞞,讓他們知道蘇凌泉仍活著,仍能想殺誰就殺誰,從此不敢對嗜血道肆意妄為,如此甚好。”

川穹應聲稱是,輕聲續道:“主子,萬毒宗梁州分壇的所在,屬下已經查清楚了。”他抬手輕輕一揮,一副巨大的地圖頓時懸在了半空中,其間亭臺樓閣林立,道路街巷縱橫交錯,端的是一座繁華大城。他指尖在圖上一點,印下猩紅的印記,輕聲道:“主子請看,就在此處,正是歸雲樓的後頭。”

歸雲樓是梁州城中最繁華的酒肆,落葵來過梁州兩次,每次都在歸雲樓用過飯,此樓裡的鹽水桂花鴨和胭脂燒羊是一絕,從酉時起到亥時末,樓裡都是人來人往的,菜香酒香肆意,引得人不禁駐足。

“去叫江蘺過來一同商量商量,畢竟是他的事。”落葵凝神良久,掙扎良久,終於定下心思輕聲道。

川穹對正陽道與嗜血道之間的仇怨知之甚多,心知那些無法化解的仇恨,並不是一次兩次的扶危濟困便能抵消的,他不禁遲疑道:“主子,真的要幫他麼,他與,他與蘇將軍,可是不死不休的。”

落葵垂眸,眉宇幽幽,難掩眸光哀慼,嘆息如同一陣長風,幽幽不絕:“若我此番幫了他,他日,他日他們二人相見,或許,或許就不必生死相拼。”

川穹心底沉了一沉,他亦希望如此,但他心知肚明,世事若如此簡單,又何來兵刀相見,以命相博,只幽幽籲了口氣,請了江蘺前來。

江蘺是被川穹從床上薅起來的,尚有些神情萎靡,只是身披一襲紅裳,頭上的玉冠鬆鬆散散,萎靡中自有一番翩翩公子的風姿,乍見落葵,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瞪著她那一襲素淨的衣裙,頗為不滿道:“小妖女,你怎麼不穿紅衣裳了。”

落葵微怔,偏著頭嗤笑一聲:“怎麼,我穿甚麼衣裳你管得著麼。”

江蘺搖了搖頭,且笑且嘆:“你這衣裳不吉利,我這還沒死呢,你這是擺明了在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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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葵撇嘴一笑:“我若知道你一心求死,就不必費心費力的叫人去查萬毒宗分壇的所在了,早早的去買好棺木得了。”

聽得此言,江蘺喜出望外,趕緊湊到近前,眯著一雙丹鳳眼瞧著地圖半響,皺著鼻尖而道:“如此熱鬧的地兒,咱們怎麼去,打著去傷了人可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