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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回 憶故人

二人打扮寒酸,步履踉蹌的進入客棧,自然引起了若有若無的輕視眸光,小夥計一見二人模樣,頓時漫不經心的領著二人去了角落裡坐下,一邊擦著紫檀木山茶團花桌案,一邊神情懨懨,像是沒睡醒一般的敷衍道:“二位客官,是要打尖兒還是住店,小店客房不多,如今只剩一間上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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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聞言頓時對視一眼,他們一男一女,原先同住一屋是迫不得已,銀子不夠,如今有了銀子,自然是要各住各的,畢竟孤男寡女的多有不便。可如今,如今,這可如何是好。

二人這副模樣,落在小夥計眼中,成了兩個窮鬼前來吃飯不給錢了,他輕蔑的瞟了二人一眼,衝著對面挑了挑眉,鄙夷道:“不如二位客官移步對面客棧,那裡多是通鋪,要多少有多少。對面客棧的大鍋飯也十分便宜,三個銅板隨便吃,管飽。”

男子微頓,若是從前那秉性,早拍了桌子跳腳大罵了,可如今已不是從前,他沉穩了許多,挑了挑眉稍,連眼都沒抬一下,啪的一聲,往桌案上重重拍了一錠五十兩雪花銀,語出平靜:“一間上房,你們店裡的拿手菜只管上,本公子如今窮的只剩下錢了。”

對面的女子聽得此言,撲哧一下,笑出了聲,見引來眾人目光,她忙捏著帕子擦了擦唇,旋即正襟危坐。

小夥計頓時變了張臉,堆起滿臉笑紋兒,點頭點的如同雞啄米:“是是是,小人這就吩咐後廚去做。”他張望了下四圍,刻意討好道:“樓下太吵鬧了些,不如客官先去客房歇歇腳,小人隨後將飯菜送到樓上去。”

男子深深望了女子一眼,從她的眸中瞧出了無盡疲倦,平靜點頭,淡淡道:“如此也好,小二哥前頭帶路罷。”

僅剩的這間上房位於三樓走廊的盡頭,推開門,這寬敞的房內竟相對擺了兩張四柱大床,皆是秋香色的帳幔曳地,上頭繡著怒放的山茶花,帳幔微微拂動,那花仿若活了過來,花影搖曳,隱隱生香。

天色向晚,屋內沒有燃燈,四下裡不甚明亮,再加上客棧臨水,更添了幾分陰冷死寂,小夥計疾步上前,走到床頭擺著的黑檀如意紋方幾,點燃其上的座白瓷燭臺中的明燭,那燭影微晃,投下細碎的影兒。

小夥計引燃了炭盆,將紫銅雕花提壺置於邊上,燒了壺熱水,躬身低語:“二位客官先歇著罷,小人去備飯,一會就給二位送上來。”

男子微微頷首,轉眸望見雕花軒窗半開著,一絲絲夜風漏了進來,他忙緊閉了軒窗,放下勾在雕花銅鉤裡的青灰色簾幕,扶著女子坐在邊上的藤編軟椅中,又拿了個姜黃色金絲團花軟枕,塞在她的後腰處。

紫銅雕花提壺中逸出淡白的熱氣,咕嘟咕嘟之聲在寂靜的屋內迴旋,男子又起身,從包袱中翻出一包藥,倒在白瓷粉彩茶花提壺中,拿滾滾熱水沏過,不多時,一股子清苦的藥香氤氳開來。

男子小心將藥汁倒在杯盞裡,遞給女子唇邊,輕聲細語道:“參湯,趁熱喝,再把參片含著,補補力氣。”

女子就著男子的手,將參湯一飲而盡,清苦的滋味在舌尖兒打轉,她把參片壓在舌下,慢慢含著品著,竟品出了一絲回甘。

男子有些生疏的點燃了香,放到青瓷蓮瓣香爐中,指尖輕輕叩響茶花紋紫檀方桌,桌案光滑如鏡,照出他挑的極高的軒眉和亮晶晶的雙眸,他得意一笑:“小妖女,如何,我方才闊氣罷。”

這一男一女正是甩開了黑袍男子,一路疾馳趕到丹霞花林的江蘺二人,還未到鎮子,便已經聽到了鼎沸的人聲,為免引人注意,江蘺便收了御空之術,扶著落葵緩步進鎮。

落葵窩在椅中,唇邊微挑,蒼白的臉頰上漾出兩顆梨渦,眉眼俱笑的奚落道:“闊氣的很,十足十是個為富不仁的紈絝子弟。”

江蘺垂首啜了口茶,望著兩張四柱大床唏噓不已:“睡了這麼些日子的地,這回總算是可以睡在床上了。”他按了按自己的腰,長吁短嘆道:“我的老腰啊。”

落葵撇了撇嘴,心知他是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奚落道:“你是修煉之人,還嫌地硬。”

江蘺搖頭,揉著自己的腰眼兒,一本正經的道:“俗話說,好漢也睡不了冷地板啊。”

落葵頓時笑的直不起身來,一手捂著肚子,一手點著江蘺,笑的赫赫嗤嗤:“你,你,你就是那個活該死在五穀輪迴之所的腌臢潑才。”

這一路行來,江蘺見慣了落葵的不驚不怒,笑是低眉淺笑,怒是隱忍剋制,傷心卻不見一絲淚,高興也是轉瞬即逝。這樣如花年華,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女,竟比他這個即將過了而立之年的人,還要心如槁木一些。他曾經疑心過,這樣的少女,是經過了怎樣一番世事,才會心如枯井,波瀾不驚。如今乍見她這般肆意大笑的歡顏,他不禁唏噓,這才是個活生生的人,他漸漸溺在唇角那兩顆嬌俏的梨渦裡,有些難以自拔,一時間痴了。

就在此時,有人輕輕叩響房門,轉瞬就把江蘺的神思拉了回來,也將落葵驚得神情如常,江蘺默默嘆息了一聲,打開門,只見是小夥計提了四層八角雕花食盒進來。

小夥計將菜一樣樣在桌案上布好,一邊忙活一邊笑道:“二位客官,這四菜一湯乃是小店的拿手菜,二位嚐嚐。”

江蘺仔細審視了一遍,這些菜色香味俱全,並不比梁州的川穹差幾分,不禁連連點頭誇讚道:“貴店的手藝著實不錯呢。”

小夥計忙躬身笑道:“客官過獎了。”說著,他將食盒收好,就要告退。

江蘺忙急急叫住他,定睛道:“小二哥稍等,在下初來乍到,有一事不明,請小二哥給在下詳說一二。”

小夥計笑道:“客官實在是太客氣了,客官請說。”

今日一入鎮子,江蘺就察覺到了異樣,這鎮子中人多車多,客棧幾乎皆是客滿,他生怕是萬毒宗之人追了過來,有意為之,

便輕聲道:“這鎮子裡長年累月都是這麼多人麼,我瞧著家家客棧都掛出了客滿的牌子來。”

小夥計神情一滯,忙笑道:“客官想來是頭一次來丹霞花林罷,竟不知今夜是十年一遇的鬼集。”

江蘺微微一頓,與落葵對視一眼,旋即笑道:“甚麼鬼集,聽來十分有趣,我們是初來乍到,還真的不知呢。”

小夥計更加詫異了幾分,望了望二人,陪著笑臉道:“那小人就跟二位客官說道說道罷,這鬼集與平常的集市不同,售賣的多是修仙者所需之物,其中有一樣最為貴重,乃是聖手黃芩點名所需之物,凡是拿著此物去見他的,他都可以答應那人一件事情。殺一個人,或是救一個人,都行。”

江蘺頓時大喜過望,忙追問道:“那麼,聖手黃芩今年要甚麼。”

小夥計笑道:“是,東海神珠。”

“撲哧”一聲,江蘺頓時一口湯噴在了地上,嗆得連連咳嗽,磕磕巴巴道:“東海,東海神珠,此等仙家秘寶,怎麼會出現在此地。”

小夥計嘿嘿一笑:“客官說的是,此等秘寶可遇不可求,全憑運氣了。”他微微一頓,卻欲言又止。

江蘺見狀,轉瞬明白了小夥計的意思,便取了一貫錢塞到他的手中,笑道:“小二哥只管說就是。”

小夥計想了想,低聲道:“小人聽到一個訊息,說是琳琅軒得到了此寶,只是一直捂著,想要換些個罕見之物。”

江蘺與落葵對視一眼,笑道:“如此,多謝小二哥了。”

小夥計識趣的躬身笑道:“那麼,二位客官慢用,小人下樓去招呼旁的客人了。”

見小夥計離開,江蘺頓時來了精神,湊到落葵跟前,神秘低聲:“快吃快吃,吃完咱們去鬼集,不管那小二哥說的是真是假,不都得去撞撞運氣麼,若真能找到東海神珠,那黃芩就不能拒絕治你的傷了。”

落葵微微頷首,扒拉了口飯,有些洩氣的低聲道:“盡人事,聽天命罷。”

花林山脈是極富盛名的上古戰場,傳言說那處幅員遼闊的盆地,便是上古大戰時留下的痕跡,而數千年來,有不少膽大心細之人踏足此地,得到了許多外邊見不到的稀罕之物,而丹霞花林這鎮子,是進入花林山脈前唯一的一處補給之地,故而許多人在出了花林山脈之後,便會將一些自身用不到的物件在此處售賣,這處鎮子便天然形成了一處集市,生意做的極為熱鬧。這集市與青州的鬼市有幾分相像,只是沒有鬼市的森森陰氣,且皆是以物換物,絕不用銀子買賣。

落葵與江蘺一路走一路看,猛然在一個攤前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捻起一枚微黃的珠子,在眼前晃了晃,微微蹙眉:“這珠子,瞧著眼熟。”

江蘺在她身側笑道:“找到甚麼寶貝了。”

落葵將珠子放在掌心中搓了一搓,捧了過去,抿嘴笑道:“你瞧瞧。”

“這是,”江蘺微微一怔,瞬間狂喜了起來:“這是,東海神珠。”

落葵嗤的一笑,譏諷道:“你想甚麼呢,你再仔細看看。”

江蘺定睛相望,不禁長長洩了口氣,道:“我當時什麼稀罕玩意兒呢,就是一顆隨珠麼。”

落葵抿唇微笑,微黃的珠子在她的掌心中悠悠晃動,在暗夜中散發出如月華般溫潤的光芒,她凝神端詳良久,那隨珠中隱隱有水痕流淌,置於耳畔,隱約可聽到波濤之聲,隨即笑吟吟道:“這可不是個尋常的隨珠,此乃清水珠,有晝視之如星,夜望之如月的妙用,世間罕見。且這珠子雕成了蓮花狀,還這樣小,定是鑲嵌在甚麼首飾上的,常年帶著,能夠增加對水系法術的領悟之力。”

江蘺一笑:“你若喜歡,便留下,回去後鑲在釵上,定然是光照一室,十分好看。”

落葵微微沉凝,抬起頭,笑望著年輕攤主問道:“這個,你想換甚麼。”

那年輕男子摸了摸後腦,含羞一笑:“我想換一個姑娘能用的物件兒。”

落葵默默良久,身上姑娘所用的物件並不多,她伸手在袖中一摸,摸到了個冰冷的物件兒,她臉色一沉,淡淡道:“我有一件姑娘用的,你要看看麼。”

見那年輕男子點頭,落葵從袖中取出那枚羊脂白玉梅花簪,凝望了良久,那簪子上似乎還有當初京墨的氣息,她心中驀然一痛,伸手遞了過去。

那年輕男子仔細端詳了良久,見那玉質雕工皆是上乘,雖於修煉無有益處,但卻著實是追姑娘的利器。他頓時喜色盈眉道:“姑娘可願將此物換給在下麼。”

落葵略一頷首,平靜道:“我這支簪子遠不及你的珠子值錢,你確定要換麼。”

那年輕男子篤定的點點頭,已取出一塊藍色絨布,小心翼翼的將簪子包好,放在一隻狹長的螺鈿雕花錦盒中。

落葵鼻頭一酸,忙轉過頭去,反手將珠子塞到江蘺手中,勉強笑道:“這麼寶貝的東西,放在我這可不安穩,況且我也用不著,還是你收著罷。”

江籬有些不解其意,不明白方才還興致勃勃的落葵,怎麼突然就意興闌珊了,仔細瞧下來,閃爍的眸光中,尤有幾分淚意轉瞬即逝。

他轉念想到了那枚簪子,又想到了城隍廟中的那對兒男女,轉瞬靈臺清明,忙追上已經走遠的落葵,只按了按她的肩頭,卻並未多問甚麼。

剛走了幾步,遠遠便望見街角處有一個小攤,攤前圍了幾個孩童,笑嘻嘻的指著攤上一個圓盤,爭先恐後道:“我來轉,我先轉。”

落葵登時眸光一亮,疾步上去,望著那攤上的物件挪不開步子。

江蘺跟過去一瞧,登時笑了起來:“原來你喜歡這個。”

那木色圓盤上畫了飛禽走獸、吉祥花果和戲文裡的人物,圓盤中心有一支長長的指標,用

手一轉,那指標便飛快的轉動起來,只片刻功夫,轉速減緩,最後停在一個圖案之上。

而圓盤邊上放了一塊白色石板,那頭髮花白的老人用小湯勺舀起溶化了的糖汁,在石板上飛快的來回澆鑄,頃刻之間,便畫出了指標所指的那個圖案來。

落葵一邊看一邊咂舌,甚至不由自主的吞了點口水,嬌俏一笑:“是啊,我幼時最喜歡吃糖餅兒,可惜父親總說這東西不乾淨,不許我吃,每回蘇,”她微微一頓,聲音戛然而止。

聽到這個蘇字,江籬頓時變了臉色,口氣不善道:“蘇甚麼,蘇凌泉麼,小妖女,你為何心心念念的總是他,為何拼了命也要保住他。”

落葵抿了抿乾乾的唇,退了幾步,坐在暗影中的臺階上,那青石冰涼,像是有水滲入衣衫。

月影落在江籬臉上,神情晦暗難明,他怔了良久,解下了身上的斗篷,一手拉起落葵,一手將斗篷鋪在臺階上,才又拉她坐在自己身旁,側目而視,咬牙嘆道:“你說罷,我聽著。”

落葵將頭埋在膝頭,思量了良久,才仰起頭,平靜道:“我與蘇凌泉名為同門,實為兄妹,這十數年來,是他一手撫育我長大,是他傳我法術修為,是他時時刻刻保護我,照顧我,不容旁人欺辱我。” 她偏過頭定睛望住江籬,益發的靜如死水:“江籬,他是你們口中的魔頭,但他也是我唯一的兄長,我是你們口中的妖女,但也是他唯一的親人。”

江籬心潮起伏的厲害,這麼些年來,他幾乎不能聽到蘇凌泉這個名字,聽到便恨意叢生,可如今,他卻從落葵口中聽到了個完全不一樣的人,他摩挲著衣角,聲音輕顫道:“你接著說。”

落葵凝望住遠處,像是望住悠悠流逝,永不可追的舊事,露出一絲絲神往,那是她為數不多的美好日子,無憂無慮,她平靜道:“當年,蘇凌泉領著我出府,都會偷偷給我買上一個糖餅兒,我捨不得吃,總是拿著看,一直到府門前時,才舍得吃完,後來蘇凌泉看我實在饞得慌,竟然自己去學了這門手藝,在家給我做糖餅兒。”她神色黯然下來,幽幽一嘆:“後來,父親,父親故去了,我和蘇凌泉也越發的忙了,誰也想不起做這個,吃這個了。”

江蘺望著她臉上浮現出的一絲嬌俏笑意,一時間失神,竟忘了該去恨蘇凌泉,抬手輕拂過她的頭髮,低低笑道:“蘇,蘇凌泉待你真好。”

“是啊,”落葵悵惘一笑,自父親去世後,說是她與蘇凌泉相依為命,其實是他撫養她長大,護佑她平安,他學會的何止做糖餅兒這一門手藝,他賺錢的手藝,拳腳功夫和逃命的本事,大抵都是那時學會的。他原本可以一心修行,做個不染紅塵的雅仙,可在這數十年間,卻在兜兜轉轉中,擔起了個嗜血道大魔頭的惡名。落葵微微低垂了眼簾,掩飾住眼底的水霧。

江籬一時間難以接受這樣一個蘇凌泉,不禁默默無言,只怔怔望著人來人往,不知從何時起,心中的恨竟漸漸淡薄了幾分,藏在心中的那個女子,也少了些念念不忘。

眼看那幾個孩童一人拿著一隻糖餅兒,喜笑顏開的散去,而江籬也並未再提蘇凌泉之事,落葵松了一口氣,疾步走到攤前,正欲抬手去轉那指標,手卻被江蘺按住,不由的一怔,移眸相望。

只聽得隱在暗影中的江蘺低低嬉笑了一句,只這一句,就將落葵氣的七竅生煙,氣了個絕倒:“小妖女,你都胖成個圓滾滾的東海神珠了,還吃這麼多糖,你膽子可夠大的。”

落葵眼風凌厲,惡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有些虛弱的罵了句:“要你管,我長幾斤幾兩肉關你屁事,吃你家米了麼。”

“可你吃糖餅兒花的是我的銀子。”江蘺追了一句,接著笑罵道:“你個不識好歹的小妖女,這世上的男子都是喜歡溫柔貌美的,沒有誰願意娶個又兇又醜的進門。”

落葵知道這是實話,但仍不屑的冷嗤了一聲,撇過頭去不再理他,只衝著指標伸出手去。

江蘺卻再度重重抓過落葵的手,搶在了她發怒前,揚眸衝著老人笑道:“不必轉了,你這剩下的糖,本公子全包了。”說著,扔過去一錠二十兩紋銀。

這口氣,十足十是過慣了窮日子,隨後一夜乍富,便四下裡炫耀的敗家子,最招人恨也是最容易再度窮困潦倒的那種人。

落葵瞟了他一眼,下意識退了一退,離他半步之遙,生怕他招搖過度引來劫道的,或是招來滾滾天雷,再殃及自己,撇嘴奚落笑個不停:“難怪你樹敵如此之多,果然是囂張跋扈死得快。”

江蘺不語,只眸光似水,隱隱含笑的望著她,一直將她望的臉龐微紅,隱有怒色,有了開罵的勢頭,他才收回眸光,挑起唇角一笑:“看來那參湯著實有用,你都有力氣罵人了,若再多喝些,你就該有力氣打人了,不行不行,這太可怕了,下回我得在參湯裡多兌點水。”

聽得江蘺此言,落葵怒極反笑,笑的猛了有些咳嗽,抬眼望著他,她心中有些唏噓,從前,她與他一見面就是打架,打到不死不休,話都未說過幾句,如今才驚覺,他與蘇子其實一樣,有能將人氣笑了和逗哭了的本事,可這樣兩個人,怎麼就成了死敵呢,他日,他日若真的見到了,誰死誰活,誰傷誰痛,她都不願意看到,念及此,她心中頓時一凜,不知自己從何時起,竟如此在意江蘺的生死了。

熬糖鍋子裡發出輕微的咕嘟聲,絲絲熱氣打著旋兒從鍋裡溢了出來,與外頭的寒氣一接,頓時漫開淡白的薄霧,夜風輕輕悠悠的一拂,轉瞬便散盡了。

老人佈滿溝壑的臉龐隱在熱氣後頭,仿若周遭一切都與他無關,只入定般做著手上的活計,他嫻熟的攪動著鍋裡粘稠的糖,熬糖的味道格外香甜,仔細聞下來,甜中還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清苦。他的神情平靜,每一道刀刻般的皺紋裡,都寫滿了歷經風霜後看淡世事的平和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