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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回 似曾相識舊人來

黃芩撣了撣身上的浮灰,他存心想讓這兩波人打起來,打的越厲害越好,尤其是小妖女,最好被打的血肉橫飛,斷手斷腳,才算一解心頭之恨。他挑起唇角笑得詭異,凝神道:“你那傻丫頭和這個小妖女,我只救一個,你們自己商量去罷。”

此言一出,落葵便猜到了黃芩的心思,不禁破口笑罵道:“黃芩,你個有心沒膽的縮頭烏龜,自己不敢動手,挑唆著旁人動手,你還要不要臉。”

黃芩不以為意的抱著雙臂,只翻了翻眼皮兒,任由她罵。

就在此時,門外卻猛然傳來大喝,竟是黃大的聲音,聒噪刺耳:“黃芩,你出來,快出來,出來看看我乾孃。”

好戲沒看成,卻又來了上門找罵的,黃芩頓覺今日實在晦氣,是個諸事不宜的倒黴日子,他怒不可遏的衝了出去,一邊挑起竹絲簾子,一邊罵:“你乾孃又不是我乾孃,我憑甚麼要看,要看,找你乾爹看去。”

見黃芩罵罵咧咧的離去,落葵頓時神情萎靡了下來,她強撐著說了這半響的話,終於撐不住了,身子一歪,險些倒在地上。

君葳蕤眼疾手快,又離著落葵最近,忙伸手扶住她,眸光落在她身上,有些複雜。

江蘺見狀,輕聲道了個謝,將她接到自己懷中。

而此時,丹贔已拉著鹿兒,先行一步追了出去,落葵忙虛弱道:“去看看。”

江籬微微頷首,攙住她的身子,半拖半抱的緊跟著丹贔的步子,走到了竹林旁。

只見一架駕肩輿擺在竹林旁,黃二黃三跪在地上,正撕心裂肺的痛哭不已,不知道的,還以為肩與上的那個人咽了氣。

而黃大則拿著那根竹竿,在地上邊敲邊吼,見黃芩出來,疾步上前,不由分說的拖著他,在泥濘的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痕跡,厲聲吼道:“快,快看看我乾孃。”

黃芩不屑的頭一擺,掙脫開黃大的手,心中又湧起了那股子倔勁兒,咬著牙道:“我不看,又不是我乾孃。”

黃大頓時怒道:“你不看,姓黃的,你別後悔。”他伸手一拂,將肩輿上那人的圍帽拂到在地上,露出一張極美的臉龐和滿頭刺目的銀絲來。黃大揪著黃芩的頭髮,逼迫他望向肩輿上的那個人。

只這一眼,黃芩便神情大變,跌在地上呆若木雞,良久,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寒風瑟瑟,在竹林中嗚咽盤旋。那人身形枯瘦,躺在肩與中一動不動,若非胸口在淺淺起伏,那人當真死了一般。

黃芩在無盡的薄寒中回過神來,他竟踉蹌了一下,連滾帶爬的衝到肩輿旁,先是定睛望了會兒,旋即竟仰天大笑起來;“旋覆花啊,旋覆花,你躲了我這麼些年,到頭來不還是得來見我。”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聽這話音,他與肩與上的那個人是舊相識,但卻並不知二人又有怎樣的糾葛。

江蘺凝神良久,驀然低語道:“小妖女,旋覆花

這名兒聽著有些耳熟,像是在何處聽過。”

落葵蹙眉,想了良久,才不敢確信的猶疑道:“我隱約記得四十多年前,有個名震江湖的殺手組織,裡頭最厲害的那人便叫旋復花。但,我記得黃氏三兇的乾孃分明叫做黃柏的,怎麼會。”她揚眸望住不遠處的兩個人,低聲道:“莫非那旋覆花與黃柏其實是同一人,就是此人麼。”

一時寂然,唯有寒風測測,黃大手腳並用的爬到旋覆花身邊,緊緊攥住她的手,直著嗓子又哭又笑,強自鎮定道:“乾孃,乾孃,咱們到丹霞花林了,乾孃,你睜開眼看看,看看那人。”

而旋覆花依舊半躺半坐在肩輿上,一動不動,連眼都未曾睜開一下。

黃大急了,一把揪住黃芩的頭髮,將他拖到旋覆花身旁,急赤白臉的急道:“姓黃的,快,你快,快給乾孃切脈,治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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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芩卻像是失了魂一般,怔怔跌坐在地上,眸光無神的落在旋覆花臉上,半哭半笑道:“快死了,死了,死了才好,反正我也活夠了,一起死,一起死多好。”

黃大劈手便是一巴掌,打著黃芩的右臉轉瞬腫了起來,一句話便將黃芩的指望擊打的粉碎:“你別做夢了,乾孃說了,她就是死,也絕不和你死在一處,就是埋,也要離你遠遠的,從此隔山隔海,隔生隔死。”

此言如同一記驚雷,將失魂落魄的黃芩劈了回來,他驀然臉色煞白,神情絕望,發瘋一般的的捏住旋覆花的手腕,一邊切脈一邊大聲狂笑,笑聲驚悚的在竹林中久久迴盪,嚇得無數只寒鳥撲簌簌沖天而去,在高遠碧空中留下陣陣漣漪:“想與我死生不復相見,我偏不叫你如願。”話音未落,笑聲猶在,他卻轉瞬鬆開手向後跌了一步,臉頰狠狠抽搐了一下,絕望道:“赤尾青竹絲,竟是萬毒宗的赤尾青竹絲。”他轉而抓住黃大,大喊道:“解藥呢,解藥呢,快把解藥給我。”

黃大扒開他的手,搖著頭悽然一笑:“若是有解藥,我們還來找你作甚麼,你心裡不明白麼,乾孃是死都不肯見你的。”

“幾日了,她中毒幾日了。”黃芩陡然厲聲喊道。

黃大苦笑:“三日了,別再耽擱了,乾孃中毒三日了,今日若是無解,乾孃就。”

話未完,黃二黃三趴在地上,齊齊放聲痛哭起來。

這哭聲一聲聲抽打黃芩的心,那痛直如骨髓,他像是想起甚麼,猛然轉頭,死死盯著落葵,道:“你身負百蠱之蟲,是可以解赤尾青竹絲之毒的。”

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啊,這兜兜轉轉的,生機竟又落回了自己手中,落葵挑了挑眉,輕快笑道:“那又如何。”

黃芩蹙眉,哽了一哽,咬著後槽牙艱難道:“老夫救你,你救她。”

落葵撲哧一笑,譏諷道:“如今是你求我,你這是求人的樣子麼。”

黃芩近了一步,原本是想齜著牙威脅一句,側目卻見江籬

凶神惡煞的神情,他頓時哽住了,轉念想到落葵的秉性,跟自己一般無二,又臭又硬,只怕是絕不會吃威脅這一套的,他只好咬牙道:“那你想要如何。”

落葵狹促的偏著頭,伸出一根手指,似笑非笑道:“我沒你那麼多窮規矩,唯獨只有一不救。”她拖長了尾音,笑道:“就是老兩口不救。”

江蘺聞言,頓時撲哧一笑,望著落葵連連搖頭。

君葳蕤捂住嘴輕笑不已,還不忘與江籬對視一眼,隨即羞怯的躲開眸光。

就連凶神惡煞的丹贔,亦是牽動唇角,難得的莞爾一笑。

這話落在黃大耳中,他頓時不依了,心急如焚的跳腳罵道:“誰跟他是老兩口,他也配,乾孃清清白白的,跟他可是半點關係都沒有。”

落葵眸光一閃,莞爾輕笑,話雖是對黃大所說,可轉眸卻望著黃芩,一臉狹促,話中有話:“黃大,你說此話,可是要斟酌再斟酌的,若黃芩與你乾孃果真半點關係都沒有,他又如何會為了她,來救我這個生死大敵,這莫名其妙的,若是傳了出去,旁人許是會誤以為他是被我打怕了,那聖手醫仙的名頭,從此可就要成個笑話,人人可欺了。“

黃芩一向形骸放浪,做事由心,從不費盡心思去琢磨利害得失,名聲地位,聽得此話,他的臉色一瞬紅一瞬白,實在難堪,可這左右為難也並非未為了虛名,實打實是為了旋覆花的性命,他掙扎了良久,才幹幹道:“是,不錯,黃大說的不錯,老夫與旋覆花並無關係,只是舊識而已,至於,至於小妖女你。”他微微一頓,萬般不甘心的仰天長嘆,將枯黃的竹葉震落無數,決然道:“老夫想救就救,你管得著麼。”

落葵頓時笑的前仰後合,倒在江蘺肩頭連連輕咳,磕磕巴巴道:“我,我,自然管不著你,可你,可你,也管不著我,再說了,她與我也沒有半分關係,我為何要救她。”

“你。”黃芩頓時氣了個絕倒,指著落葵說不出話來,事情像是走進了個死局,此事起初是落葵得罪了他,可後來卻又是他得罪了落葵,他們兩個人就像是解不開的繩結兩端,越扯越緊。他與落葵打過交道,知道她素來詭譎,妖女之名是實至名歸,若不小心應對,此事恐難善終,至於旋覆花的性命,他默默低嘆,非救不可。

寒風穿過竹林,撲簌簌凌亂響個不停,眾人皆沒了言語,唯有鹿兒全然不知眼下的為難與兇險,反倒在林中奔跑穿行,將落葉踩的咯吱輕響,玩的不亦樂乎,一串串憨傻的笑聲在其間迴盪,叫人心生不忍。

落葵正欲說些甚麼,誰料一根琴絃卻橫到了她的腰間,飛快的卷過,以迅雷之勢將她拉了過去。隨後便是丹贔伸手鉗住了她的脖頸,冷冷笑道:“想救誰不想救誰,是老夫說了算的。”

形勢斗轉直下,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鹿兒聽得動靜,飛奔回到丹贔身邊,蜷縮著身子,指著落葵眉開眼笑起來。